第八章
    蘇陽的項目越來越忙，終於她可以成功的將工作變成生活全部，愛情沒有回報她的，似乎工作給了全部回報。
    蘇陽一直是這麼安慰自己的，沒了林河，最起碼還有工作，沒有了理想，最起碼還活著。
    去北京總部培訓的日子訂了下來了，七月六號去，二十號回來，機票剛確認，就有北京的同事打電話過來，約好一起去後海的酒吧喝酒。
    蘇陽笑著問，“你們真的把我當成酒鬼了麼？”
    同事在另外一頭，笑得無比燦爛，“蘇陽，難道你不是麼？”
    日子無風無浪，過得尤其得快，快到讓人憎恨，蘇陽怕這樣下去林河回來的可能性越來越小，她已經不恨林河了，也不再天天想起林河，隻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這樣走下去。
    玫瑰開始決口不提楊雲，方偉也沒有再帶楊雲出現過，那個和林河長得很像的男人，同樣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那個會凝神看著她的男人，她不敢去想。
    喬斯被安明家逼急了，開始逃避，她知道安明的媽媽並不喜歡她，他們更希望安明可以從本地姑娘裏麵挑一個，喬斯來自北方一個小城，對於外地人，這個城市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排斥和偏見。
    當然蘇陽沒有，蘇陽對除林河以外所有人都充滿了包容和體諒。
    開始喬斯會向她訴說安明在這件事上是如何的不替她考慮，就連安明也覺得結婚是不能沒有房子的，好歹也應該有安生立命的地方。喬斯並不反對，但問題是喬斯和安明一時間根本湊不到這些錢，於是安明對喬斯的態度漸漸有了一點點轉變，再聽說喬斯聽說安明家裏給安明介紹了一個很有錢的本地女孩，那個女孩第一眼看到安明就很喜歡，大家都樂見其成，唯獨忘記了喬斯的存在。
    蘇陽突然想起那天也是在這個酒吧，安明笑的很溫暖，她不太相信一個那樣幹淨漂亮的男孩會如此勢利，隻是眼下這個混亂的世道，無論發生什麼都應該是正常的吧。
    的確是很諷刺，他們都忘記了是喬斯供安明讀的研究生，蘇陽一邊聽一邊微笑，眼神帶著譏諷，像極了林河的樣子，大概是沒有辦法找到他，所以她越來越像他，唯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他還在身邊。
    喬斯說，“我舍不得安明。”
    蘇陽隻是抱著喬斯，輕輕撫著她的長發，安慰她，“我知道，隻是很多時候舍不得也沒有辦法。”
    喬斯臉色緋紅，像玫瑰花一樣嬌豔，她湊在蘇陽耳邊，吐氣般的說，“蘇陽，我懷孕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安明。”
    啪，蘇陽有些吃驚，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桌上酒杯，“那你還喝那麼多酒，你是不是瘋了？”
    喬斯哭的很無奈，又有一點點倔強，“若他不想要，我也不會去求他的。”
    蘇陽將翻了的酒杯重新放好，聽著酒吧裏淡淡Jazz，“好好的，好好和安明談一下吧，要不，我提你給安明打電話？”
    喬斯不說話，隻是哭，蘇陽隻能將手邊紙巾遞給喬斯，她並不太擅長勸人，喬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愛情正在慢慢結束。最後蘇陽一點點將眼前擺著的酒喝掉，外麵早已是一片漆黑，今晚雨下得很大，整個酒吧裏的人就像被困住一樣，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離開。
    今年夏天未至，雷雨卻來得特別早，仿佛要將整個城市淹沒一樣，她接到方偉打來的電話，問她現在在哪裏，蘇陽喝得多了一些，過了一會才說，現在正和朋友在衡山路酒吧裏喝酒，雨太大恐怕回不去了。
    方偉隻說了一句，把手機的GPS定位打開，我來接你，就把電話掛了。
    喬斯酒量不如蘇陽，等方偉到的時候她吐得有點厲害，風雨交加之中，將喬斯弄上車，蘇陽的裙子已經濕了一大半。
    到了喬斯家，蘇陽特地給安明打了電話，幸好過了半個小時安明就到了，格子襯衫被大雨打的濕透，看見蘇陽，他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問，“喬斯還好吧。”
    除了林河，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讓蘇陽生氣了，她隻是指指喬斯睡著的房間，淡淡說了句，“你到了就好，我們先走了。”
    離開喬斯住的那棟樓，蘇陽跟著方偉進了車裏。“謝謝你過來。”蘇陽一邊說，一邊找出紙巾慢慢擦幹淨裙擺，小指挑了挑發絲。
    方偉從來中規中矩，知道如何去關心別人，也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分寸總是拿捏的恰到好處，讓人無從拒絕。他從口袋裏拿出多於紙巾，遞給蘇陽，看著她將淋濕的長發一點點抹幹。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明天晚點起來。”
    蘇陽這才看了眼車上時鍾，已經接近臨晨三點了，蘇陽抱歉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晚還讓你出來接我。”
    方偉伸出手揉揉她的頭發，輕聲說，“幹嘛這麼客氣，以後一個女孩子不要喝那麼多酒，也不要那麼晚才回家。”
    她想了很久，才勉強找出一句合適的話，她說，“方偉，你人真好。”
    方偉突然湊過來，在她臉上極輕的親了一下，蘇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抽緊了，往後縮了縮。
    “不要緊張，真的不要緊張。”蘇陽對自己說。
    當方偉再次親吻她的時候，蘇陽這次沒有拒絕，她很自然的用手圈住他的肩，隻是沒有她熟悉的煙草味道，方偉的手拖住她的腰，他在她耳邊輕輕說，“蘇陽，我喜歡你。”
    蘇陽突然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這是一場欺騙。
    十六歲那年聖誕，A市下了很大的雪，白茫茫一片，穿得像熊一樣的蘇陽送給林河一張賀卡，上麵簡單寫了幾個字，“林河，我喜歡你。”
    林河嘲笑她，“聖誕卡片上難道不該說，MerryChristmas的麼？”
    蘇陽攤開手，“我的卡片呢？”
    林河眼眸流光，看著她，突然笑了笑，“我忘了準備賀卡了。”
    蘇陽跺著腳，“不行，不行，你給我畫一張，現在就畫。”
    林河不理她，最後蘇陽掐著他的脖子，最後強迫他說了一句，“蘇陽，我也喜歡你。”
    “不是蘇陽，是陽陽，林河，記住，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小太陽。”
    ***
    去北京前一天下午，辦公室裏一片安靜，陽光灑在玻璃窗上，蘇陽發完郵件，轉過頭看著喬斯，終究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在MSN上給她留了言，兩個字，
    她不知道喬斯是怎麼打算的，也沒有探聽的欲望。
    很快喬斯就回了言，<沒事的，我相信安明和我這次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安明，她依然還想著安明，相信安明，蘇陽默默關掉窗口，她連這兩個字都開始無法忍受，窗口又亮了，喬斯說，<昨天我聽老板說，陽明集團要被注資了，你知不知道？>
    蘇陽回憶了一下，<老板的話不能相信的，莫非你想陽明集團的股票？>
    喬斯過了一會才問，<你覺得呢？賺一點是一點嘛，以後我可是還有小的要養活哦。>
    蘇陽摸出個蘋果，咬了一口，笑著回答，<那你少買一點，小道消息不足信，我都沒有聽說有這麼回事。>
    <放心，我知道的，你還是好好惦記你家方偉吧。>
    蘇陽想喬斯和安明一定是已經和好了，可為什麼林河還是不肯回來呢。
    ***
    晚上，蘇陽打包好行李，擱在門口，玫瑰坐在沙發上，輕輕柔柔的說，“蘇陽，我會想你的。”
    蘇陽覺得有些好笑，就沒有忍住，說，“就兩個星期，你在澳洲的時候也沒見你想過我。”
    玫瑰突然笑的有點促狹，快到十點時候，玫瑰撥了個電話出去，沒多久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赤著腳，說要去江邊公寓，蘇陽抬頭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玫瑰挑挑眉，“你想問什麼？”
    蘇陽隻是說，“我什麼都不想問，隻是別提那個人的名字，一個字都別提。”
    今晚，玫瑰穿得簡單而清涼，背心，熱褲，染成淺褐色的短發，纖細手腕上的翠綠手鐲中遊離出細細一根線，漂浮在一片翠綠之中，幹淨到透明，像極了她的性格。
    玫瑰推門離開，蘇陽忍不住跑到陽台上，楊雲剛好同時抬起頭望向這扇窗，她心裏神經質的顫抖了一下，接著玫瑰走進楊雲的車，蘇陽就站在那裏，看著那台車緩緩開走。
    臨睡，蘇陽在桌上留了張紙條，關上燈，黑暗之中打開CD，沙啞音樂覆蓋了整個房間，她低頭看著自己垂在肩上的長發，如墨般鋪開。
    林河曾說，陽陽，我喜歡你的長發，就像水一樣。
    紙條上寫著，<林河，我去北京出差了，你若是回來，就不要走了，一定記得給我打電話。-陽陽>
    而CD裏放著：
    若不是因為愛著你
    怎麼會夜深還沒睡意
    每個念頭都關於你
    我想你，想你，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