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血案3
劉警官見到我的時候，一個勁的對我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貧血。”
我貧血？我詫異的扭頭看向之航，見他點頭，才終於相信，我貧血了。這些天的精神折磨，果然不是開玩笑的。是，是，誠如“她”所說，她不會讓我好過。可是她究竟要把我怎樣呢？
劉警官見我不吭聲，繼續說：“我們今天也傳了安先生來問話，現在，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他們不監禁我了？他們相信我了？
劉警官點頭：“是的，我們與安先生談過，他說他當初曾故意對你隱瞞這些血案，怕嚇到你。原來他就是你曾經的男朋友？”此刻的劉警官已經毫無警官架子，隻是隨和的笑著，沿著我的病床坐了下來。
我歎了口氣：“是啊，就是他。”
“這是一個連環殺人案件，關係重大，你們要是有任何信息，希望能及時聯係我們。”他說畢，對我笑了一笑，“你休息吧，我不妨礙了。”
我點點頭，坐起身來。
之航注視著我，眼中似蘊藏著什麼問題，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問，“怎麼這樣看著我？”
他抬了抬眉，片刻，才問我：“你……為什麼要約我上天台？”
“啊？”我一愣，“我約你上天台？什麼時候？”
之航麵露疑色：“就是發生命案那晚啊，你約我3點在天台見，你不記得了麼？”
什麼？！開什麼玩笑，我約他3點在天台見？？怎麼可能？？
我拚命搖頭：“我沒有啊，誰跟你說我約你？”
“你自己發信息給我的。”他皺眉，“你真的不記得？”
我心中泛出一股寒意：“我……我發信息給你？我沒有啊！”
他掏出手機，按了幾個鍵，遞到了我眼皮底下。
我屏住呼吸，看了過去。
隻見，屏幕上幾個大而清晰的字——
“之航，我覺得有問題，我聽說安遙的秘書半夜要上天台，我們半夜3點天台見，不見不散。別回短信，也別回電話。”
這……這怎麼可能呢？！我無助的看著他，此刻，我除了搖頭，什麼都不會了。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在天台上會對你說出難聽的話，為什麼錄口供當晚不願理你了吧。”他說著，輕輕一笑，“不過現在，我想，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我害怕起來。難道他認為一切都是我幹的，我要嫁禍給他？怪不得警察詢問信息的時候他眼神怪異的看著我，原來他以為我在撒謊！可他並不“拆穿”我，看來，我們倆都以為自己在替對方開脫，卻都不由自主的仍在懷疑對方。可他現在明白什麼了？難道他明白我是“心如蛇蠍的殺人犯”了麼？
“傻瓜，”他握住我的手，微微蹙眉，“你怎麼手冰涼，快別瞎想。我說我明白了，是說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別怕。”
“那是怎麼回事？”我急問。
“信息最後的九個字，是‘別回短信，也別回電話’。所以這個信息很可能不是你發的，發信息的人害怕我回信息被你看到，所以要交代這麼一句。不難看出，此人相當了解我們的關係。第一，此人知道我擔心你的安危，隻要是你說的話，我懂的會照做、不懂的也會照做。第二，此人知道三點鍾將發生什麼事情，於是想嫁禍給我，卻讓我認為是你存心嫁禍給我。第三，此人知道我們會替彼此開脫，所以不會將這件事情挑破，於是這件事情就將永遠被埋葬。但是他想不到，我會懷疑，我會拿出信息給你看。”
他說到最後，我能感覺到，我的臉頰已是一片緋紅。這哪裏是在分析案件，根本像是在分析我和他的關係。我咬了咬唇，不答話。
見我不說話，他探過來，問我：“怎麼了，我分析的不對嗎？”
“呃……”這，這要怎麼回答，我不敢看他，隻飛快的點了點頭，說，“對。”
“你怎麼了？”他似乎悟到了什麼，臉上浮出一抹黠笑，“你……怎麼臉紅了？”
我趕緊拿手捂住臉：“哪有。”
“沒有嗎？”他輕輕掰開我的手，湊過來，“真的臉紅咯。”
“你笑我啊！”我伸手打他，卻被他捉住。
他定定看著我，眼神黏稠。
我觸到他的眼神，心通通亂跳，別過臉不看他。
他笑了笑：“好了，我說正經的，你好好想一想，還有誰能用你的手機發短信。”
對啊，那天晚上，誰會用我的手機發短信呢？我問他：“你幾點收到信息的？”
“11點半左右。”
11點半？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不是正和安遙在一起麼？！難道是安遙？不會啊，如果是他，我怎麼能不知道呢？用我的手機發信息這麼大的動作，我也忽略得掉嗎？可如果真是那個時候，除了安遙還有誰呢？
“你想到什麼了？”之航問。
“我那晚，和安遙在一起，可他用我的手機發信息，我沒理由不知道啊。”
之航點頭，片刻，他問：“就沒有什麼機會嗎？”
機會……機會？！
登時，我眼前閃電一般浮現出我去洗手間時的畫麵——
我起身，而我的手機……在桌上！
“啊——”我倒抽一口涼氣。
“怎麼了？”之航看著我，“想到什麼了？”
“是……安遙。我去洗手間的時候，就差不多是11點半。”我說著，渾身顫抖起來。
不，不會是真的吧？安遙再怎麼樣，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難道，方婷早就知道，所以才讓我們來？可方婷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這究竟是為什麼？而那個“她”，又是怎麼回事呢？
“你別怕，”之航見我發抖，急忙攬住我，“是不是安遙還不一定，我們要弄清楚再說，不要冤枉好人。有的時候，一件事情看起來理所當然，卻不一定就是事實。”
“嗬。”我笑，“你讓我想到了倚天屠龍記。”
“嗯？為什麼？”
“張無忌認定是趙敏殺了蛛兒，卻不是趙敏。宋遠橋認定是張無忌殺了莫聲穀，卻也不是。”我想了想，繼續說，“那晚我在天台看到你……”
“嗬嗬，”他打斷我，“別說了。我知道。”
“對不起。”我看著他，輕輕將手覆上他的手，“真的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噓。”他的瞳眸溫靜如水，唇邊是一抹和暖的笑容，“現在你相信我，就夠了。”
“嗯。”我點頭，心中一股暖意蔓延，“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你告訴過我，是方婷帶你們來武漢的，對不對？”
“對。”
“現在看來，方婷應該知道些什麼。”
我坐正，看著他，肅然道：“我早就覺得，方婷一定知道一些事情。”
“好，那我們去查方婷。”
查方婷的方法，依然是老方法——
校友錄。
我想，方婷應該不至於想到我們會去查她的校友錄。
她和我一屆，那麼就是99級。99級中文係，也就那麼幾個班，每個班晃一遍不就知道了。
誰想，其中有個班，竟然不公開，非班級成員無法查看聊天記錄。
之航斂眸片刻，突然笑了。
隻見他利索的複製下班級管理員的用戶名，隨後下載了一個破解密碼軟件。2個小時後，密碼解開了。他用該班級管理員的帳號，暢通無阻的登了上去。
成員列表中，沒有方婷。
之航皺了皺眉，準備退出。
我攔住了他：“方婷也許不上校友錄，我們要查對話。”
他點頭：“你說得對。”隨即便一頁一頁的翻看聊天記錄。在看了個底朝天後，依舊一無所獲。
他聳聳肩：“看來不是這個班。”剛說完這話，他卻眼睛一亮，忽然叫了起來，“楚怡，你快看！”
我湊過去，隻見一個叫晚清風的人，在最下麵留了一句話：“FT的日記有誰要看？”
隨後便有人跟：“別提她，晦氣。不知是不是和LFY都s在99事件裏了。”
FT、LFY？！
一定是方婷和陸菲揚！一定是！
之航立刻給晚清風發去信息，問道：“上次你在班級網上說你有FT的日記，我能看看嗎？”
半個小時後，係統忽然“叮”的一響。有短消息。
他快速點開，隻見晚清風答道：“大班長，好久不見哦，FT的日記在網上，我上次去看了，沒什麼特別的。你去雨後荷塘搜‘亭亭玉立’的博客，應該可以搜到。”
事不宜遲，之航立刻關掉校友錄，登上雨後荷塘，在搜索欄裏輸入“亭亭玉立”四字。一下子，竟出現幾百條，多為日記內容。之航扼腕，趕緊回頭選擇搜查博客名稱。這下，就隻有幾個條目了。
雨後荷塘還是很早以前的網絡虛擬社區，一打開頁麵，midi音樂立時流散開來，叮咚四濺。記得我曾經也用過雨後荷塘，隻是礙於一篇日記最多隻能寫500字，用了幾回便不再用了。沒想到，方婷竟曾和我在一個網絡社區內。
之航看了幾篇，回頭對我說：“該是這個沒錯了。”
我看去，隻有短短幾篇日記。
9月11日
開學一周了，有人說荷塘挺好，所以來寫日記玩玩。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一直不懂為什麼有許多文人不停的寫書，自從我報了中文係，每天麵對繁雜的閱讀資料，就再不想提筆，寫任何東西了。媽媽總不讓我回家，說好好住在學校就好。我不覺得有什麼好。高中媽媽把我送去蘇州，好不容易大學回來了，卻又不讓我回家。有這樣的媽媽嗎？不過也罷，畢竟學校裏有菲菲陪我，暫且就不去理會能不能回家吧。菲菲說，我們就是兩個“結著丁香哀怨的女孩”。菲菲確實適合學文學，而我大大咧咧，別人都說我像個男孩子，怎麼也感性不起來。我今天寫了一首詩送給菲菲，她卻笑說太霸氣。霸氣，也許吧。
10月1日
國慶節，放假，想起還有這麼一個荷塘，來看看。好像沒什麼加我做好友，我也懶得去串門。菲菲照樣有很多人追，我卻依舊像個男孩子，隻和男人做哥們。菲菲說，要盡快找愛情了。盡快，盡快，可我不想找。我隻想，等。
11月2日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忍住。我害怕。真的害怕，誰能救救我，誰能幫幫我？我好怕，好怕，好怕。我如果告訴菲菲，她會是什麼反應呢？我發現，我也有無助的時候。
12月25日
我約她看電影，她沒有覺察出異樣。可我心裏有鬼，怎麼都看不進去。菲菲會不會看出來？我本來想告訴她，可是我沒有勇氣。有沒有神來救救我？
12月27日
今天晚上走在路上，碰到了我這輩子都難以想象的事情。我看到四個打扮怪異的女子在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麼，就走過去聽，卻怎麼都聽不懂。剛要走，竟會被她們發現了。我本是個無神論者，從來不信仰任何宗教，可在被她們回頭的那一刻，我改變了看法。這個世界上，確實是有鬼神的。雖然她們的長相和正常人無異，我卻能看出她們眼中掩藏不住的邪氣，和頭頂上不屬於人類的光芒。我以為我完蛋了，可是我沒有。我沒有。相反的，我覺得，我找到了。是的，她們可以幫助我。
1月3日
快放寒假了，天氣真涼。昨天我替菲菲暖手，菲菲卻問我：“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我的手涼嗎？我自己並不覺得。菲菲問我：“你最近神秘兮兮的在幹什麼？”我能說什麼呢？我不想騙菲菲，可我也不想嚇到菲菲。我告訴她我遇到四魔女神了，她一定不會相信。我告訴她我身屬苯教了，她也一定會嗤之以鼻，搞不好還會拉我去看心理醫生。可是，當四魔女神告訴我，“迷情月中水”可以實現我的願望時，我就不顧一切的信了、不顧一切的加入了苯教。是的，我無法控製了。我愛她，我要得到她。
2月6日
我的世界坍塌了。我不忍心給菲菲喝“迷情月中水”，我要她真心實意的愛上我。可是，我最終沒有成功。菲菲笑著，對我說：“婷婷，你別開玩笑了。”她心裏根本沒有我，根本根本就沒有。她說我霸氣，說我不像女孩子，可是，她自始至終，她都隻把我當作她的好姐妹。我的心，一片一片的碎了。可是，我愛她。無論她愛不愛我，我都愛她。
3月5日
有多少天沒有來？我忘記了。我成了一個被遺忘的人。菲菲喜歡上了一個男生。是的，我早該猜到，她這些天一直神不守舍，一定是因為喜歡上了什麼人。可我不敢問她那個人是誰，我不要再痛一次。
5月19日
我知道他是誰了。今天菲菲將他帶來了寢室。爛醉的他。看來菲菲真的和他有緣，要不然老天怎麼會讓菲菲碰到已經無法站立的他。他渾身冰涼，哪裏像個活人。確實，他很帥。可我能覺察出，他心裏有人了，否則，他在醉酒中，不會反複咕噥著什麼人的名字。菲菲卻故意不去聽，反是樂此不疲的照顧他。既然如此，我希望她快樂，希望她幸福。我會祝福她，我會幫助她。
6月13日
安遙是個混蛋。菲菲去上課，他留在宿舍睡覺，我卻清晰的聽到他喊了一個人的名字。好像叫謝什麼。他是個混蛋，可是菲菲愛他。我該怎麼辦？
6月15日
躲起來。躲起來。躲起來。我是方婷。如果誰看到，請來救我。請，千萬，來救我。
日記到這裏就結束了。最後一篇，是00年6月15日。她要人去救她？她當時怎麼了？
我和之航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
原來方婷是同性戀？她愛陸菲揚？
天哪，這一切的一切太出乎意料了。那麼，她來武漢找安遙，是為了陸菲揚？
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她的同學提到她就說“晦氣”，甚至說她和陸菲揚說不定都死在99年的事件中了，那麼，這至少說明，她的同學早就找不到她了，她，定是和陸菲揚一起失蹤了。
猛地，我想起了那則尋人啟事。看了日記，我可以肯定，她果然就是上海人！家在上海，難道還不是上海人麼！那則尋人啟事，一定是找她的！可是，對方怎麼會不認得她的聲音呢？難道這其中又有問題？
我看向之航，問：“你理出什麼線索來沒？”
他皺眉：“我隻覺得奇怪，方婷盈盈若水，怎麼會大大咧咧呢？”
他這麼一說，我忽然也覺得奇怪了。是啊，方婷總是弱不經風的模樣，出點事情就嚇得不行，哪裏像個男孩子？可是，這日記裏卻分明顯示出她“霸氣”，“男孩子氣”，“大大咧咧”。
我覺得這一團亂麻的線頭已經快被我們找到了，可就是還差那麼一點點！
之航拍拍我：“不急，我們現在回家，找陳苒商量商量，然後再看怎麼和方婷談話。”
我想了想，點頭讚同：“也好，這是最直接的辦法了。可是……安遙那邊呢？”
“我覺得安遙比方婷城府深，我們從方婷身上下手吧。”
“好。”我給自己打了一口氣，輕輕握上了之航的手。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