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失蹤4
第二天清晨醒來，房中似乎有股水仙花香味。我循著味道，坐起身來。
陳苒竟已經起床了。看樣子，她應該已經起來有一會了。此刻，她坐在窗前，雙膝盤在椅子上，雖是睜著眼睛，卻目無焦聚，隻緩緩的吐納著。
“陳苒？”我走過去，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毫無反應。
“陳苒！”我叫著。這一次，我不敢再隨便搖她的肩了，害怕她像上次一樣，咣當一聲倒下。這裏可沒有陳居士救她。
然而，她依舊定定的坐著。
她在做什麼呢？我納悶了，又不敢動她，可怎麼辦？
“小謝，陳苒，你們在幹嗎？”估計是我那兩聲“陳苒”吵醒了方婷，此刻她正打著哈欠向我們走來。
我指了指陳苒：“你看，她是不是有問題？”
方婷走到我跟前，看了陳苒兩眼，笑了：“小謝，你真是大驚小怪。陳苒坐禪呢。”
坐禪？原來如此，嚇我一跳。這段時間天天出事，已是杯弓蛇影了。我定了定神，洗漱去也。
可是——等等——不對啊。
不及多想，我猛地扭回了頭。
剛才我聞到的香味……怎麼不見了？
四周轉了一圈，依然沒有發現有任何花的跡象。
我神經敏感？還是鼻子突然短路？
方婷見我胡亂轉悠，疑惑的走了過來：“你幹嗎呢？”
“你聞到什麼味道了嗎？”我趁機問道。
“什麼味道啊？”
“香味。”
“香味？”方婷使勁吸了吸鼻子，四處走著，“什麼香味？”
“好像是水仙花的香味。”
猛地，方婷一僵，怔怔的扭頭看向我：“水仙花？”
“是啊，水仙花，怎麼了？”
方婷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秒，隨即勉強笑道：“開玩笑，又沒有種花，哪來的水仙花味道。”
又來了，又來了。她每次都是這副可疑的表情，讓人怎麼不懷疑她？水仙花香又跟她搭什麼界了？罷，不去問她，一問就是一臉無辜相，搞得我自己手足無措。我還是再出去溜個彎好了，好多事情都整理不清楚。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陳苒其實挺適合做偵探的，思維縝密，臨危不懼，又懂得一些法術，該具備的特質全都具備了。隻是，誰在她眼皮底下都逃不了嫌疑，這挺讓人鬱悶的。記得偵探小說裏邊說，最不可疑的那個一定是凶手。難道說，陳苒是凶手？——咳，不大可能。算了，還是出去遛彎吧。
洗漱完畢，陳苒已經坐完了禪，在收拾東西了，方婷也在整理衣物。我們的箱子赫然擺在床前。
不是吧？我隻是要出去溜個彎，這兩位大小姐是準備要幹嗎？
“喂喂，”我衝上去，拉住陳苒，“搞什麼鬼啊？”
“退房啊。”陳苒看我一眼，掙開我的手，繼續收拾，“難道你有錢天天住在這裏？”
方婷接茬：“是啊，我們都是無業遊民了。”
“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位，我們就算是再沒錢，也不至於出去睡大街吧？”
“誰說要去睡大街了？”陳苒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她的行李。
“不睡大街，睡天橋底下？還是睡公園？”我真是暈了，一向周到的陳苒吃錯了藥麼？
“嗬嗬，”陳苒扭頭看我，忍俊不禁，“我隻不過是想我們先把東西收拾好，然後退房，把東西先寄放在總台，再出去租房子，或者找比較便宜的招待所。住在這裏，再住幾天，我們就沒飯吃了。”
這樣啊。呼——真是嚇我一跳。陳苒的招數還真多，每次都害我莫名驚詫。
可是——租房？難道她打算在這裏長住？
我眨了眨眼，問陳苒：“你打算租房？”
“是啊，怎麼？”陳苒關好一個箱子，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那你打算長住了？”
“是啊，怎麼？”
“你要長住在這裏？武漢？”
這次她扭回頭，看著我，用力的點頭，一字一頓道：“是啊，怎麼？”
“為什麼？”我不解。
“因為我有事情要查。”
“什麼事情？”
她看著我，臉上分明寫著“無可奉告”。
方婷此時也看向了她：“陳苒，你要查什麼？”顯然，方婷沒看到陳苒的表情。
陳苒不厭其煩的又扭頭看著方婷。
方婷果然噤聲，低頭默默收拾行李。
我在心中暗笑，陳苒倒挺有領導風範，不怒而威。
可是想一想，仍然覺得不行。就算是租房，她要長住，我們也花不起這個錢。每天吃喝要錢，上街要錢，養車也要錢。現在這個社會，幹什麼不要錢？
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你們收拾吧。”我拿起皮包便要出門。
“幹嗎去？”陳苒叫住我。
“找工作。你們幫我收拾行李吧。”不待陳苒提出異議，我已經狠狠的關上了門，一路小跑下去開車了。就讓他們徒步去找房子，鍛煉鍛煉身體。
咚咚咚。
門開。
我愣住。
怎麼，換了一個女秘書？看了看門牌號，確實是203沒錯。
“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這個女孩模樣可人，長發披肩，也不過二十歲左右。看來，安遙風流不減。嗬，還說等了我七年，扯吧。
“哦，請問安校長在嗎？”明明看到裏邊有人辦公，我還是故意問了一句。
果然，裏邊的人立刻站起身：“小蕾，你可以出去了。”是他的聲音。
這個被喚作小蕾的女孩微微一笑，點頭走出了門。
安遙此時已經站在我麵前，和從前一樣，挑起唇角，曖昧的笑著：“你來了？”
我點頭，看著他，心中亂作一團。要不要講？算了，去他的驕傲，去他的自尊，去他的骨氣，先把飯碗弄到再說吧。
我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道：“我……想問問，你們這裏，需不需要人手？”
“哈哈哈。”他笑了起來，“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問你原不願意來呢，太好了。”
“別，”我歎了一聲，“我知道你是想幫我，謝謝了，我會還這個情的。”
安遙聽我這麼說，忽地斂了笑容，不滿的逼近我兩步：“你一定要跟我算的這麼清楚麼？”
“是。”我毫不含糊的吐出這個字。
“好，很好。”他擦掌，似乎在極力控製情緒，“你這次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一件離奇的怪事。”
他點頭，往房內走著，輕輕關上門：“你坐下說吧。”
“我和方婷遇鬼了，”我走到沙發前，坐下，“這個鬼天天纏著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方婷總是表現的很可疑，可當我們問她，她又什麼都不說。最後，她隻要我們找你。所以……我就來了。”
聽罷，他微微張嘴，臉色極為難看。半晌，他才自嘲的笑了起來：“原來，這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這就是我等到的楚怡！”他站起身，緊緊盯著我，“你根本就沒有想念過我？一點都沒有？”
“安遙！”我有些無奈，“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麼？現在我們同心協力，把這個迷題解開，好不好？”
“不好！”他冷笑，“為什麼我要和你們‘同心協力’？你們不是因為懷疑我才找上我的麼？方婷跟你說了我許多事情吧？好，讓她說，我怕什麼，讓她去報警啊！”
此刻，看著大發脾氣的安遙，我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了，你一點都沒有變，隻要是你不喜歡聽的、不喜歡做的，你便絲毫不去掩飾。我沒有懷疑過你，隻不過方婷提到你，讓我覺得這事你也許能提供一些線索。現在看來，我錯了。”
我說著，站起身，準備離開。
“別走。”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楚怡，別走。”他的眼神黏稠起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猛地吻住了我的唇。
天哪！天哪！
我一把推開他，喘著氣罵道：“你是瘋子！”轉身便將門打開，欲要出去。
然而，門開的那一瞬，眼前赫然站著一個人。顯然，他被我的表情給嚇到了。
竟然是他——
郭之航。
我尷尬的咳了一聲，也不打招呼，扭頭便走。
“謝楚怡。”也不知他是不是來找安遙的，竟轉身便來追我。
我回頭：“幹嗎？”我相信我此刻的語氣一定非常不友善。
“你怎麼了？”他有些吃驚的看著我。
“沒什麼。”想到剛才的那一幕，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並不是因為安遙貿然吻我，而是我忽然驚覺——安遙，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安遙了。
他冰冷的體息，讓我覺得，他變了，變得遙遠而陌生。
七年，真的不是白白流逝的。
“真的沒什麼？”郭之航走近我兩步，明顯不信我說的話。
好吧，好吧。“就算有什麼吧，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很不客氣的撂下這句話，我再不理會他，跑下樓，開車去了。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似乎並不是很久，可是天，卻漸漸黯了。周圍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灰黑的朦霧。
是我開了太久而不自知，還是要下雨了？
然而此刻，我發現了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我迷路了。
天黑的速度似乎有些駭人，在短短30分鍾內，天便全然黑了。而我，正開在一處荒郊野外，四處顧盼。
日食嗎？我抬頭看了看天，卻找不出答案。
前方似乎是幾條看不太清的小道，我該往哪裏開呢？
驀地，我聞到一股味道。
一股——水仙花的香味。
這，不就是我早上聞到的味道麼？
不自覺的，我輕踩油門，循著這股味道朝其中一條小道開了過去。
那香味，越來……越濃。
可是周圍，卻已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隱約的哼笑聲，飄飄渺渺的傳入耳際。
黑暗中，似有什麼緩緩向我襲來。
我喘息著，心中漸漸泛出一股寒意。
終於，我忍不住了，猛地加大力度踩上油門，趕緊掉頭。
然而，就在這一刻，我在倒後鏡中，看到了，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那個幾乎每夜都出現的、懸浮於空中、詭異笑著的“她”。
黑暗中，隻有她那張碩大的麵龐，清晰的倒影在我左側的倒後鏡中，靜靜的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