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失蹤3
夜校門口，我有些煩躁的踱來踱去，時不時扭頭看車裏的陳苒和方婷。
每當我看向她們，陳苒總是堅定的朝我點頭，而方婷則是比我更緊張的絞著手指。
已經8點了，安遙在哪呢？我要不要打電話給他？
正在我反複難決的時候，我意識到，有一道目光，正在緩緩的趨近我。
那一刻，我定定的站著，呼吸急促。
“楚怡。”真的……是他。
我回頭。
思緒，瞬間回到了七年前的上海，霓虹燈下明滅不定的愛情和熟悉而陌生的他。
他，一點都沒有變。哪怕是一點點。
26歲了，卻依然像一個20歲的小夥子，除了眼神中的老練隱隱透出他早已涉足社會。
“怎麼？”他走近我，“不認得我了？這樣看著我。”
我搖頭：“怎麼會不認得，你一點都沒變。”
倒是我，獨自在外打拚了那麼多年，想不變老都難。記得我曾在美國抱怨說，我的青春和晶瑩剔透的皮膚都葬送在美國的土地上了。
他輕輕一笑：“你也沒怎麼變。”
“嗬。”我苦笑，“怎麼會沒變。老了。”
他搖搖頭：“沒有，還是像以前一樣好看，隻不過成熟了。以前的楚怡清麗奪目，現在的楚怡端莊明秀。”
“又來了。”我笑，“還是這麼喜歡誇人。”
“其實你知道我不會的，我從來不誇別的女孩。”他說著，離我越來越近，“我等了你七年，找了你七年。”
我退後兩步，正色道：“這次我來，是有事找你的，上車吧，我們找個地方吃飯。”
當我打開後座車門讓他進去，當他瞥見同在車內的方婷的時候，我全然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啊！”他整個人彈出車外好幾步，失聲叫了起來。
方婷看著他，淚水漣漣，從車中跨出：“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真的能找到你。”
“方——婷？！！”他瞪大眼睛看著她，眼中竟然含著一絲……驚懼。
他看看我，又看看方婷，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楚怡，方婷是怎麼找上你的？”他一把將我拉到身邊，死死扼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然。
“我和她先前在一所學校當老師，同住一個宿舍，怎麼了？”他的反應怎麼這樣巨烈？
他懷疑的看向方婷，問她道：“你跟楚怡說了些什麼？”
“我跟她說了什麼？我能跟她說什麼？”此刻方婷的神情也是陰晴不定，“你怎麼這麼害怕見到我？嗯？”
安遙難看的笑了笑：“誰害怕見到你了？隻是沒想到你會纏著我。”
“我纏著你？”方婷的表情忽然變了，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令她驚訝不已的事情，“你說我嗎？我纏著你？”
“不是嗎？”安遙走上前一步，盯著方婷，一字一句道，“不管過去我們有什麼恩怨，現在都過去了，你一定要糾纏下去嗎？況且，我們以前也並沒有真正的恩怨。”
“恩怨？”方婷偏了偏頭，“我們？我們有什麼恩怨？”
安遙窒了一窒，神色令人捉摸不透：“是啊，既然我們沒有恩怨，你又來幹什麼？”
“我來看看你，看看老朋友，不行嗎？”方婷語氣淒惻，“你這麼害怕見老朋友？”
安遙忽然緩緩鬆開我，一步一步趨近方婷，仔細的注視著她，一寸一寸的打量她。
“你做什麼？”方婷見安遙如此，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
安遙不解的蹙眉，隻慢慢吐出一個字：“你……”
“我？我怎麼？”
安遙搖頭，若有所思：“沒什麼。”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方婷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一般，忽然仰起頭看著她，呼吸漸重。
“你問吧。”安遙看似有些無奈，隻不過礙於我們在場，不好發作。
“你……愛過陸菲揚嗎？”她的臉，忽然間微微泛起了紅澤。
怪了，我在心中暗暗揣測，怎麼又冒出一個陸菲揚？
安遙似有一瞬間的驚詫，隨即迅速恢複了平靜：“不知道。”
“你沒有說實話！”方婷提高了音量，“你撒謊！你就是不肯告訴我！”
“方婷！”安遙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為什麼還要問這個問題？你明明知道的。”
“好了！”陳苒突然從副駕駛位走了出來，拍了拍掌，“我已經被你們晾在一旁很久了，有什麼事能不能上了車到了餐館再說？這裏人來人往，不太好吧。”
哎呀，我一拍腦門——我竟然把陳苒給忘在車上了。
“這位也是我以前同事，陳苒，陳老師。”我忙不迭介紹著。
安遙斂起方才有些激動的表情，對陳苒微微一笑：“陳老師。”
陳苒點頭：“你好。我現在已經不是老師了，你叫我陳苒就好。”
聽陳苒這麼說，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隻是轉瞬間，我們三人的工作說沒就沒了，而且還是被“開除”，以後找工作都難找了。
安遙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問道：“怎麼？現在下海發財去了？”
“哪裏。”陳苒苦笑，“我們三個都被學校開除了。”
“啊？”安遙扭頭看我，“真的？”
我點頭：“是啊，才剛被正式錄用呢。不說了，先上車吧。”
車上，自從發動機的聲音響起後，我們當中就再沒有人說過一句話。一路，安靜的令人發悚。
我們隨便找了個咖啡廳，便把車停了下來。
餐廳內，曖昧的粉紅燈光伴著小資的音樂彌漫著每一處角落。我們點了幾份意粉和湯，便專心聊起天來。
我們的話題，還真是和這個餐館的情調格格不入。除了——都有一絲迷離。
隨著話題的深入，這餐廳裏的曖昧燈光，竟也顯得詭異起來。
一杯咖啡後，安遙不可思議的看著方婷：“你是說，你之前完全不知道楚怡和我的關係？”
方婷點頭：“是。”
“你撒謊！”安遙冷笑，“你上次來找我的時候，還告訴過我有關楚怡的事情。”
什麼？！方婷找過安遙？還跟安遙說過我？
我登時扭頭看向方婷。
哪知方婷也是一臉迷惑：“我找你？我什麼時候找過你？”
“不久前。你好健忘。”安遙的神情依然冷漠。
方婷想了想，猛地，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般，臉色煞白，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是說，我……找過你？不久前？”
安遙的眼睛微微一斂：“是啊。”
陳苒此刻忽然開口了：“安遙，你是不是練過氣功？”
安遙一愣：“啊？沒有啊。”
“沒有？”陳苒皺眉，點了點頭，再不多問。
這個陳苒，她又發現了什麼？
此時，對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我是迷茫不已，方婷似是受了什麼打擊，安遙是擺弄著手中杯子，而陳苒，則是一臉的思索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我有必要說點什麼。
“方婷，你和安遙是怎麼認識的？”
安遙一聽我這麼問，立刻抬眉看向方婷，似乎在緊張她的答案。
“我……”方婷看了看安遙，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道，“是，這樣的……”
七年前，方婷與好友陸菲揚一起考進了上海某高校，成了我和安遙的校友。她們兩個是中文係，我是英語係，而安遙是政治係，按理說應該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可是，就在我和安遙鬧矛盾的那個期間，安遙邂逅了陸菲揚。
陸菲揚是一個堅強中帶著嬌柔的女孩子，有些清高，但卻總讓人萌生憐惜之意，許多中文係的高材生追求她，但都被她拒絕了。
就在某一天，陸菲揚經過校門口的酒吧時，看到一個男生醉醺醺的從裏邊走出來，滿臉痛苦，卻掩不住清俊的輪廓。他，就是安遙。眼看他快要支撐不住，陸菲揚叫來方婷，一起將安遙接回了她們倆人合租的房子。
第二天，安遙酒醒，見自己睡在女生的房間裏，大叫起來。陸菲揚走進來，給他倒水，照顧他休息。方婷則在門口照應著。
就這樣，陸菲揚喜歡上了這個落魄公子，總說他別有一番味道。
兩天後，方婷聽說安遙時常出入酒吧，招惹女孩子，便勸陸菲揚不要對安遙付出真心，可陸菲揚不聽，甚至和安遙發生了關係。
在那之後僅一個星期，方婷便看見安遙和別的女孩子勾肩搭背，她氣呼呼的回去找陸菲揚，卻發現陸菲揚已經收拾行裝，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說到這裏，方婷挑了挑眉：“就是這樣。”
安遙聽到她說這四個字，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很快點頭說：“差不多，就是這樣。”
嗯？！怎麼是這樣？！我心中泛起了更多的疑問。
方婷不是很喜歡安遙嗎？怎麼現在又成了另外一個女孩子喜歡安遙？那一夜她口中喊著安遙，還說“不要不要”，又是怎麼回事？這麼說，陸菲揚已經失蹤了，而且失蹤很久了？那為什麼方婷不是火急火燎的去找陸菲揚，而是跑來這裏找安遙呢？她見安遙之前那麼緊張，現在卻說她隻是為了最好的朋友而打抱不平，似乎不合理啊。
我糊塗了，方婷帶我們來找安遙，難道就是為了給我們講這一段故事？就是為了問他有沒有愛過陸菲揚？
我看向陳苒，發現她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陳苒扭頭，看向方婷：“陸菲揚再也沒有出現過嗎？”
方婷點頭：“是，我怎麼找她都找不到。”
“她家人沒有找她嗎？”
“找了，還報警了，可是都沒有消息。最後她媽媽說夢到陸菲揚托夢，就哭著說陸菲揚一定死了，所以給她立了個墓塚。”
陳苒聽到這裏，皺起了眉：“墓塚在哪裏？”
“在蘇州。”
陳苒點了點頭，問安遙：“這些你都知道嗎？”
安遙愣了愣，隨後搖頭：“不知道。”
這之後，我們的談話再一次冷場，陷入可怕的寂靜。
許久，陳苒說累了，要回家，於是我們買了單，驅車先送安遙回去，再回到賓館。
那一夜，我們聽著窗外細細簌簌的風聲，誰都沒有說話，唯有我們的呼吸聲在夜裏隨著風聲起伏，靜謐，卻帶著隱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