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失蹤5
這一瞬，我牙齒格格的打起顫來，倒抽了好幾口涼氣。
什麼都不管了，我將油門踩到底，往前衝去。
四周漆黑得令人窒息，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我打亮大燈，依然隻能看到路麵，其餘一律陷在黑暗中。
就這樣瘋狂的開了許久，我暗忖，應該可以了吧？遂小心翼翼的朝倒後鏡瞟了一眼。
除了黑色，什麼都沒有。
她……不在了。
呼。
我將車停了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汗。
天啊，總算是甩掉了她。
我喘息著，扭過頭去後座拿包，準備打電話給陳苒。
手剛剛觸到包，我忽然意識到——我錯過了什麼。
是的，我錯過了什麼。
取包的手，僵在了空氣中。
緩緩的、緩緩的、我向右偏了偏頭。
一雙蒼白僵硬的腿，就是在這一刻，嘲弄的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
而那雙腿，竟一直就在我的背包旁，平靜的坐在我的車上，跟著我，瘋狂的飆了這麼久的車。
我卻絲毫沒有發覺。
這一瞬，我渾身麻木，僵坐，不動。
我沒有勇氣順著這雙腿向上看，隻在此刻，哆嗦著抽回手，感覺渾身的血液一點一點凝固。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空洞的雙眸，正居高淩下的看著我，笑。
就在那雙腿開始移動的一霎那，我的心猛地收縮起來。我“砰”的打開車門，一頭紮進了黑暗中，再不去理會我的車，隻沒命的往前跑。
風呼呼掠過我的耳邊，寒冷又灼熱，如刀割。
我的心撲通撲通的跳，此時此刻隻有一個念頭：逃。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悠閑在我身旁跟著我，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哪怕她此刻就貼在我後背，我也要逃！
忽然，我的身子失去重心，重重朝前撲去。
我意識到，我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不行，我要站起來，我一刻都不能停。
我知道我的眼淚已經順著麵龐淌下，我知道我的恐懼已經在吞噬我身上的每一處肌膚，但，我不能投降，我要逃，我要逃離這個地方！就算是逃不出去，我也不能停下來！
我站起身，正要胡亂的奔向前方，周圍，忽然大亮。就像原本漆黑的夜空，同時出現了幾千個閃電。
我本能的拿手遮住眼，慢慢的，才發現，不是閃電了，而是，天忽然亮了。
天亮了？
我挪開手臂，看了看天。
太陽！
太陽出現了！
我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左右轉了一圈。
可——令我驚訝的是，我的車，竟就在我身後。我剛才明明跑了很久很久，我的車，怎麼會就在這裏呢？
而我的腳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對，就是剛從那個絆倒我的東西！
我踢了它一腳，似乎硬硬的，癟癟的。
等等——等等——
我用手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那……好像是一個……人。
一個，幹癟的人。
我再也無法動彈，似被施了咒一般，無法駕馭自己的身軀。
我想蹲下看個清楚，可是我的恐懼已經製服了我，我覺得我要瘋了，我要瘋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有勇氣退後一步。
“啊！”我失聲驚叫。我的手，碰到了什麼東西，涼涼的。
我回頭看去——嗬，原來是我的車。真是草木皆兵了。
可是，可是，我看到，前方路上，有一片褐色的印跡，越看越像——血跡。
我以手撫胸，告訴自己，不怕不怕，隨即挪動腳步，朝那走去。
是的，真的是血跡，而那血跡旁，還有一個東西。不，不是一個，是一片。
一片雜亂的黑色，突兀而詭異的攤在路邊。
我哆嗦起來——那，是頭發，是女孩子的一頭長發。
長發邊，是一張圓形的東西，深褐，汙紅。
嗡——。四肢，瞬間麻了。
我站立不穩，粗重的喘息著。
我知道，那——是頭皮。
再也忍不住，我高聲尖叫起來。天哪，我到了一個什麼地方？我到了一個什麼地方啊？？
不敢再開車，隻徒步往回狂跑著，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直到，我看到一輛車，緩緩朝我開來。
可我不敢看過去，我不知道車裏坐著什麼，我飛也似的朝旁邊跑著，我要逃，我要逃！
“謝楚怡！”
有人叫我？是、是那輛車裏的人叫我？
是誰？是誰？
我的腦子擁堵起來，眼前發黑。
不要，誰都不要靠近我。
我依然跑著，依然混沌不堪。
可是——天啊，有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我！誰？！
“放開我！”這是我的聲音嗎？刺耳而恐怖。
我搖著頭，掙紮著，抗拒著，直到……完全失去知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安全了，可我依稀感覺到，我跌進了一個地方。一個，很溫暖的地方。
刺鼻的藥水味纏繞了我許久。我忍無可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頭痛欲裂。
我……在醫院？
而我床邊，竟然，坐著他——郭之航？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他見我看著他，立刻站了起來，眼中寫滿關切。
“我怎麼在這？你又怎麼在這？”我無心回答他的問題，隻一股腦拋出自己的疑問。
他皺眉：“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搖頭。我不知道我記不記得，我隻知道我不願去回想。
他輕歎一聲：“你看到了一具屍體，嚇暈過去了，我開車路過，把你送來了醫院。”
屍體……屍體……？
啊！我想起來了。
猛地一個哆嗦，我閉上了眼。
“謝楚怡？”他有些緊張，搖了搖我的肩，“你沒事吧？”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睜開眼：“沒事，不用擔心。”
“你別害怕。”他坐到我手邊，凝視著我的眼睛，“已經過去了，別去想它，懂嗎？”
嗬，過去了？誰說過去了？從來就沒有過去！
見我不說話，他自顧說著：“你的車我已經托人幫你開來了。幸好你所有東西都在車上，車門也沒鎖。”
我點頭：“謝謝。”
“別客氣了，你好好休息吧，剛剛你朋友打電話給你，我替你接了，她們馬上會來。”
我沒什麼心思聽他說話，隻回憶著先前見過的那一幕幕。
忽然，我想起，我暈倒的時候，似乎是誰抱住了我，很——溫暖的懷抱。
難道……是他？
我不禁抬頭，看向他。
“怎麼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怎麼這樣看著我？”
“沒什麼。”我搖頭。
嗬，瞎想什麼呢。我早已習慣一個人，習慣沒有男人陪伴的生活，不可以貪戀他人的溫暖，否則，受傷的隻能是自己。我永遠都不願再想起那一天，當安遙滿麵怒容的對我吼著滾，並扇我耳光的那一幕。
如果可以，我寧願選擇做一個男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嗬護。
他見我沉默，也不再說話，隻靜靜的坐在我床邊陪我。
“小謝！”這聲音忽然衝門而入，一定是方婷。
我扭頭看去，果然，方婷和陳苒正急急忙忙朝裏走來。
陳苒看了我一眼，說：“還好，比我想象中好。”隨即對郭之航道，“謝謝你。”
“不客氣。”郭之航站起身，笑笑，“你們來了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那我先走了。”
“好。”陳苒也笑，“你忙。”
郭之航俯下身，輕聲對我說：“好好休息。”隨後，便跟我們告辭，大步出門去了。
方婷斜瞟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笑著對我說：“他好像很關心你。”
“去，”我瞪眼，“人家那是樂於助人，別瞎掰。”
陳苒坐下來，衝我挑眉：“不錯啊，能還嘴了，看來沒什麼問題了。”
我笑：“不過就是暈那麼一下，能有什麼問題。”
方婷看了看我頭上的吊瓶，道：“看來你也暈了不是很久，這吊瓶才吊了一半。”
“喂，”我齜牙咧嘴，“你們兩個巴不得我有事啊？”
陳苒“噗哧”一笑：“好了，看你真的沒什麼大問題，我們也就放心了。”
陳苒這一笑，倒把我笑愣了。從來沒有見過陳苒這樣坦蕩而毫無牽掛的笑過，眼睛輕輕眯成一條縫，兩個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清新冰澈，像瑞士山間靜靜流淌的溪水。
“陳苒，你應該多笑笑。”我一本正經，看著她。
誰知，她驀地斂了笑容，將頭轉向一旁：“嗬，有什麼好笑的。說說你吧，我必須知道，今天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想了想，將事情前前後後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邊，雖然當中我多次恐懼得說不出話，卻還是勉勉強強的講完了。
久久，陳苒隻是皺眉，不說話。
而方婷，則是臉色蒼白，坐在一旁。
忽然，我腦中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
“轟”，我能夠感覺到我的心髒瞬間下沉的聲音。
方婷臉色蒼白的樣子，根本，就是——“她”。
我登時發起抖，想要說話，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方婷扭頭要對我說話，突然見我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小謝，你沒事吧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還發抖？”說著，便伸手來探我的體溫。
“別過來！”我終於叫出聲了，這聲音竟然如此淒厲，連我自己也吃了一驚。
陳苒猛地一震，看著我：“你怎麼了？”
方婷更是一臉驚詫，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就是你，方婷！就是你！我不會忘記你的模樣的！就是你！我在倒後鏡裏看到的，就是你！”我一遍一遍的叫著，任憑陳苒怎麼勸我都不行，直到醫生進來，給我打了一針鎮定劑。
恍惚間，我又一次，睡去了。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醫院，而是在一個陌生的房子中。
陳苒坐在我床前，見我醒來，輕聲道：“你別緊張，方婷不在這裏。”
我點頭，坐起身，抱住自己。
天哪，是方婷，真的是方婷。我們一直和鬼住在一起！可是，她為什麼要害我？
我悶不吭聲的想著，卻聽陳苒緩緩說：“不是方婷。”
嗯？！我訝異的扭頭看她。
一直以來，最懷疑方婷的就是陳苒，可是她現在又說不是她？
“小謝，”她看著我，滿臉肅然，“我已經研究過陳居士送給我們的水晶，那些都是具有法力的，如果是鬼戴著它，不出七日便將魂飛魄散，但方婷仍舊好好的。而且我仔細的觀察過熟睡中的方婷，確實是自主呼吸，並且帶有體溫。所以，我覺得，這個怨靈，說不定是陸菲揚。”
“可我看到的就是她啊！”我叫了起來。我是不會認錯的！
陳苒點頭：“話雖是這樣說，可並不見得看到的就是事實。怨靈是可以讓你見到一切景象的，還記得我們在陳居士家裏發生的事情嗎？你看到了方婷的頭，但實際上卻不是。這很可能隻是幻象。你想，你說當時天是黑的，可是今天根本沒有日食。你跑了很久，最後卻發現車就在你身後，也說明這些都不是真的。”
聽她這麼說，我覺得也有道理：“那照你的意思，為什麼是陸菲揚？”
陳苒歎了一聲：“其實我也不確定。不過方婷眼中沒有怨恨，應該不是怨靈。陸菲揚失蹤7年，她媽媽卻夢到她托夢。母女連心，你說，哪個媽媽會咒自己的女兒死——如果不是確定她真的死了？所以，陸菲揚一定出事了，而她出事又是在認識安遙之後，很令人懷疑。如果這個怨靈真的是她，那她的死，就和安遙有關。”
“為什麼和安遙有關？”我不解。
“陸菲揚並不認識你，她來害你，絕對不可能是你們的私人恩怨。但是，你們之間隻有一個橋梁，那就是安遙。我覺得，這事和安遙有關。所以，我決定留在武漢查這件事情。”
我點頭：“有道理。那你怎麼今天早上不說？”
“方婷是陸菲揚的好朋友，我要是這麼說，她或許會有抵觸情緒，以後如果我要從她那裏了解線索，她可能就會故意隱瞞了。”
“也是啊！”我已經無法控製對陳苒的膜拜了，“你太厲害了。”
“先別說這些，”陳苒苦笑，“你可知道，你發現的那具屍體是誰？”
“是誰？！”
“是——天津失蹤的那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