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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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樹怔怔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但天氣的勇氣和多年的冒險生活,讓他在片刻之後就穩住了心神,一個箭步跨到窗前,機警地掃著屋外——視線範圍內不見半個人影。他神情一鬆,關好窗戶,又順手拉下窗簾,回身望住林亂和拉木野。
二人依舊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林亂雙手扣在拉木野肩頭,臉貼在他的脖子上,啜飲著那裏不斷流出來的鮮血——如果不是那些殷紅的、觸目驚心的血,兩個人看起來倒像一對正在親熱的情人。風樹不知道吸血鬼是不是具備某種使獵物喪失神智的詭異力量,抑或是拉木野被嚇傻了,總之他毫不抗拒地仍由林亂拽著、吸食自己的血液,既不呼救,也不發出一點痛苦的呻吟,雙臂折斷了般軟軟地垂在身側,臉上帶著做夢似的迷茫,還有些微的驚異,卻獨獨沒有恐懼。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接著,是李驚略顯擔憂的聲線:“少將軍,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像聽到打鬥聲……”
“這裏沒你的事,回自己房間去,”風樹威嚴道。
門外靜了幾秒鍾,之後,李驚低低地應了一聲“是”,腳步聲漸漸遠去。
“不知道二師姐吸光這小子的血後會不會好起來?或者,她吸幹這人的血,就會攻擊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先看看她吸了這些血有什麼反應再說,”風樹想著,走向門邊,正想將門閂上,門卻“呯”地一聲被人撞開來。
“我不是叫你回自己房間……”風樹怒喝道,定睛一看,才發現闖進房裏的人是蕭木客。抿了抿唇,他冷冷道:“你來幹什麼?”
似乎進門以前便已經知道屋裏發生了什麼,蕭木客一言不發,推開風樹,走近榻邊,提起長劍向林亂頭頂斬落。
“你——”風樹條件反射地揮劍格擋,但轉念一想,以自己的內力恐怕架不住這一擊,於是改用左臂迎上去。
蕭木客見狀果然凝劍不發,冷電似的目光射向風樹,聲音也前所未有地滿含著殺意:“她血族的本性已經被激發了,不趁她進食的時候結果掉她,你們遲早都會死在她手上。上次你不是還懷疑她要對你不利嗎?為什麼不讓我現在殺了她,也免除了你的後顧之憂?”
“那是我跟她之間的事,”風樹毫不示弱地與蕭木客對視著:“如果將來證實了她的確想要對我不利,我自會親手結果了她。”
“隻怕到時候是她結果了你,”蕭木客偏頭望向林亂,隻見她秀麗的眸子一點點清明起來。忽然,她停止了吸吮的動作,直直看著跟前的拉木野,眸光中半是迷惑,半是驚恐。
“二師姐,”風樹上前一步,怕驚嚇了誰似地輕聲喚道。
林亂應聲扭頭,視線在他臉上略略一停,又轉向蕭木客,最後回到拉木野身上,接著,她尖叫一聲,推開拉木野,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直至後背撞上牆壁。拉木野“咚”地一聲倒在地上,不動了,雙目緊閉,隻有脖頸上的傷口不斷湧出血來,把席子染紅了一片。林亂又是一聲大叫,蜷起身子縮在牆角,尖聲道:“他是不是死了?這是什麼地方?我在做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風樹閑閑地道:“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又如何知道。”
蕭木客走過去扶起拉木野,連點他身上幾個要穴,血卻仍是絲絲縷縷地滲出來。蕭木客蹙了下眉,向風樹道:“吸血鬼的唾液中含有阻止血液凝固的成分,你快去拿金瘡藥,現在止了血應該還救得過來。”
“好,”風樹說著,散漫地一笑,左手微動,一根血影魔針已經挾著勁風直射向拉木野的心口。
蕭木客眸光一凝,長劍略微撥擋,將毒針拍落在地,抬眼望住風樹,臉上還是沒有多少表情,語聲卻比平常冷了幾分:“你想幹什麼?”
風樹挺起長劍,沉厲道:“他知道了二師姐的秘密,不能再留他在這世上。”
“不,師弟,別這樣,”林亂似乎稍稍從慌亂迷茫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走上前將拉木野扶到自己的榻邊,讓他躺下,又拿起風樹適才沒用完的白布和金瘡藥,替他包紮傷口:“我跟他無冤無仇,傷了他已是大大的不應該,怎麼能再害他性命?”
就在此時,拉木野的眼皮動了動,撐開來,雙眸無神地看著林亂,臉白得像紙一樣。
“你沒事吧?”發現眼前的人醒了,林亂頓時手足無措,慌慌地問:“你感覺怎麼樣?對、對不起,我……”
風樹直視著林亂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現在不忍心殺他,等把他這件事宣揚出去,不知多少人要來抓你、殺你,到時候你為了自保隻怕要殺更多的人。”
“我……”林亂呆了一呆,咬牙道:“大不了我一會兒就離開,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去。”
“何必要殺人,”蕭木客掃了拉木野一眼,直起身子,視線滑向風樹,淡淡道:“逼他立個誓,保證不說出去也就是了。”
拉木野虛弱地一笑,轉臉朝向蕭木客,聲音嘶啞幹澀,卻充滿了挑釁意味:“你們快把我殺了吧。本來,我也不是多舌之人,可你們竟想以武力脅迫,哼哼,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說什麼也要把今晚發生在這屋子裏的事宣揚出去。”
風樹沉沉一笑,也不答話,隻把目光定在林亂臉上。
林亂麵露憂戚之色,但仍倔強地點點頭,沉緩道:“我已經決定了。師弟,你放他走吧。”
“好,”風樹輕輕頷首,歸劍入鞘,隨即掉轉臉去,冷聲道:“我先把話說在這裏。這是你的決定,我照辦了,假如因此惹來什麼禍事,都由你一人承擔,休想我伸手相幫。”
林亂咬著唇,點了點頭,卻禁不住眼圈一紅,流下淚來。淚水滴在拉木野臉上,他一驚,吃力地仰起頭,凝注林亂半晌,歎了口氣,輕聲道:“姑娘,你……你別哭,我不說就是了。”林亂隻是垂著頭落淚,一聲不吭。
風樹用掂量的目光對著拉木野看了一會兒,近前幾步,抽出插在腰間的竹笛,遞到他手中,沉聲道:“好,我相信你不是多舌之人,笛子還給你,你走吧。”
拉木野看也不看風樹一眼,抓緊笛子,掙紮著站起身,向著虛空笑了下,麵色慘淡。蕭木客撿起掉在屋角的長刀遞過去,他搖搖頭,並不伸手去接,緩緩向著門邊走去。
這時,門開了,冷無言踏進屋來,見到拉木野,腳下一頓,神態卻沒任何變化。四下掃了一圈,她往旁邊稍稍一讓,麵上沒有一點屬於人類的表情。
拉木野微微一愣,撐著牆喘了幾口粗氣,這才步履蹣跚地出了門,慢慢遠去。
冷無言搖了下頭,漠然道:“可惜。”
風樹眉梢一挑,不解地問:“什麼可惜?”
“這個人的相貌、武功都不錯,”冷無言冷冷道:“又是童子之身,若不是身受重傷,氣血不足,倒可以捉來幫我生孩子。”
風樹皺了下眉,別過臉去。
“大師姐,”林亂上前抓住冷無言的衣袖,又是驚喜,又是委屈:“師姐,我……”
冷無言斜了她一眼,冷冰冰道:“既然你醒了,我就沒必要守在這裏了。”說著,望向風樹:“再幫我騰一間屋子出來。”
風樹聳了聳肩,道:“你去找大笨石吧,讓他跟別人擠一擠,騰個房間出來給你。”
冷無言點點頭,從自己的榻上拾起一隻包袱,步出門去。
“大師姐,”林亂看著門外的走道,怔怔地出了好一陣神,才轉過身來,盯著風樹,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師弟,我、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風樹凝思片刻,沉靜道:“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天下午,我到你房裏找你練劍,可是你約了許家大小姐一起下棋,我就離開了。就在第二天淩晨,你被人偷襲,脖子上劃了好大一道口子,昏迷了……將近一個月了。”停了一停,他放輕聲量問:“當時你有看到襲擊你的人嗎?”
“我……受過傷?有人襲擊我?我一點都不知道,”林亂緩緩地、迷茫而痛苦地搖著頭,一麵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頸,摸到裹得嚴嚴實實的布條,她臉色一白,衝動地一把扯了下來。
“二師姐,”風樹吃了一驚,剛想勸阻,卻一眼瞥見林亂的脖子白皙光滑,非但沒有了那個可怕的創口,連一點輕微的痕跡也看不出來。他稍稍一頓,陰冷的眸光掃向蕭木客:“其實你早就知道,隻要給我二師姐服下人血,就能把她救活,對不對?”語氣十分篤定,與疑問的句式毫不相稱。
“不錯,”蕭木客麵無表情道:“可是她隻要吸食過一次人血,身體就會發生改變,變成徹頭徹尾的吸血怪物,她必須終生吸人鮮血,再也戒不掉了。”
“不——”林亂尖叫一聲,捂住雙耳,不住地搖頭:“你騙人!我不相信!你別說了,我不要聽!”
風樹不以為意道:“吸血就吸血,有什麼了不起的,以後我每天去抓幾個人來給你吸就是了。”
“別說了——”林亂又一次尖聲哭叫起來。
風樹皺起眉頭,眸中劃過一絲厭煩:“二師姐,你是習武之人,能不能不要像尋常女子一樣又哭又鬧?吵死了。”
林亂把臉埋在手臂裏,不再發出聲音,隻是眼淚不斷地滾下來。
“讓她一個人靜一下吧,”蕭木客微喟一聲,扯一扯風樹的衣角,離開了房間。風樹隨後跟出來。兩人對視一眼,風樹冷冷道:“你是我交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想跟你翻臉,可是你也別太過分了。”
蕭木客輕輕地哼了一聲:“反正你跟我翻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風樹立即反唇相譏:“那都是你自找的。”
蕭木客靜默了一陣,突然歎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我的確不夠冷靜,畢竟她不是她。”
“你說什麼?”風樹愕然道。
蕭木客不做聲,轉身回房去了。風樹愣了下,也走進自己房內。
第二日。
天才蒙蒙亮,聽著窗外清脆的鳥鳴聲,蕭木客起身下榻。當他梳洗完畢,來到大廳裏時,風樹、冷無言、林亂、毛不拔與言不悔都已經在廳中了——冷無言獨據一張幾案,正埋頭吃飯;毛不拔跟言不悔侍立一旁;風樹與林亂坐在一張幾案後交談。
隻聽林亂幽幽地道:“想不到我昏迷了不到一個月,竟然發生這麼多事。這樣說來,現在……我們的大船還是不知所蹤?今天我們還要出去找吧?”
“既然二師姐沒事了,就用不著我們去找了,”風樹微微一笑:“你從空中搜尋,總比我們沒頭蒼蠅似地在海上亂轉要好得多。”
“話也不能這麼說,”毛不拔瞄了風樹一眼,嘟噥道:“爺,你們要不出去找船也不能撿到那麼多值錢的東西啊!”
“我……”林亂猶豫了一下,柔聲道:“讓我出去找是沒有問題啦,可是……我要找到了,怎麼通知你們呢?等我回來告訴你們,恐怕再去時已經它不在那個地點了。”
“這個你不必擔心,”蕭木客淡淡道,一麵走到風樹身邊,跪坐下來,拿出一根竹簡交給林亂——上麵寫著紅色的、既像文字又像符號的圖形,跟他曾經給風樹的那根一模一樣:“你發現我們的大船以後,就落到船上變回人形。不管船上是怎樣的情形,你都不用害怕,船上的鬼靈傷不了你。然後,你把這東西點燃,我就知道你的位置了,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在我們到達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動。”
林亂躲開蕭木客的眸子,將竹簡湊到眼前看了看,臉上掠過一絲不信的神情,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征詢的眼光望著風樹。
風樹點點頭:“就照他說的做吧。”
“好的,”林亂抿嘴一笑:“我吃完飯就出發。”
風樹掃了蕭木客一樣,生硬道:“那我們今天做什麼?就在這裏等著嗎?”
“我想在島上四下轉一轉,打聽些事情,”蕭木客微微揚起臉,與風樹視線相接,麵上還是毫無表情:“你要去嗎?”
“行啊,”風樹打了個嗬欠,懶洋洋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說時遲,那時快,蕭木客一把拽過風樹搭在幾案上的左手,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另一隻手中的匕首在風樹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瞬間,鮮紅的血順著風樹的手流淌下來,形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紅線。
“師弟——”
“少將軍——”
林亂與言不悔同時驚呼出聲,接著,毛不拔叫道:“爺,你傷得不輕吧?讓他賠醫藥費!”
風樹看也不看手上的傷口,隻是斜睨著蕭木客,一聲不吭,目光冷峭之極。後者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林亂,瞳孔中看不出一點情緒波動。
“師弟,你……要不要緊?”林亂俯身察看了一下風樹的傷口,轉向毛不拔,道:“你那裏有傷藥吧?”
“有啊,”毛不拔伸手進百寶囊中翻找著,一麵大聲道:“有好幾種呢,都很便宜的!”
風樹斜了毛不拔一眼,擺手道:“一個小口子罷了,哪兒用得著傷藥!”說著,直直看進蕭木客的眼睛裏:“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剛才的行為?”
蕭木客依舊凝注著林亂:“我測試一下她對人血的反應。”
“你幹嘛不用自己的血試?”風樹怒道。
蕭木客冷冷道:“我又不是人。”一麵站起身來:“走吧。”
“等等,”風樹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下林亂,沉聲道:“你昨天說的那些……可是二師姐對人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這你怎麼解釋?”
“那是她運氣好,”蕭木客淡淡道:“她喝下去的血量,剛好可以讓傷口愈合,卻又不至於改變她的體質。”言罷,眸光向風樹的方位微微一飄:“可以走了嗎?”
風樹端起麵前一碗湯,一仰而盡,起身向門外走去:“走吧。”
“我也去,”言不悔立即跟過來,正色道:“我答應過要保護少將軍的,做人必須言而有信!”
“那我也一塊出門吧,”毛不拔興奮地搓著手:“我去看看這裏的市集上都賣些什麼東西,最缺少什麼,什麼東西最賣得起價。”
屋外。天色已經大亮,四下裏飄浮著一些白色的霧氣,陽光透過白霧照下來,泛出夢幻般的色彩。山道上隻有幾個零星的行人,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靜謐的氣氛當中。
出乎意料地,小樓的偏門外立著一個綠色的人影,筆直地,雕塑般動也不動一下。風樹與蕭木客對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近幾步,定睛看去——那人竟是拉木野,他仍舊一襲綠色的衣衫,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白布,右手握著那支竹笛,左手提著一隻粗布包袱,呆呆看著麵前的房屋。
風樹臉一沉,冷聲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拉木野側過頭來,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隔了幾秒鍾,他低聲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風樹狐疑地皺起眉頭,但還是跟隨對方走到距離其他人兩丈多遠的一株大樹下,冷森森地問:“你到底想幹嘛?”
“我……”拉木野躊躇了一陣,低下頭去,輕聲地問:“昨天那位姑娘……是不是你妻子?”
“你胡說八道什麼!”風樹不悅道:“昨晚你沒聽見我叫她師姐嗎?”
拉木野抬起頭,直盯盯看著風樹的黑眸:“她不是你的意中人?”
風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我說你大一早跑來這裏胡扯八道,是什麼意思?”倏地想到了什麼,他目中閃過一道寒光,右手握住劍柄,厲聲道:“你是不是找了幫手來對付我二師姐?所以故意來纏我說話,好把我絆住。”
“我怎麼會……我……”拉木野又垂下了頭,吞吞吐吐道:“我、我……隻是……想看看……那位姑娘……她、她……好像有傷在身,不是嗎?”
“那與你何幹?”風樹側目望向不遠處的小樓,突地笑了下,道:“你還是趕緊離開吧,小心被人抓起來,至少要被關上一年。”
“抓起來?那是為什麼?”拉木野奇道。
這時,蕭木客走過來,麵無表情道:“林亂就在屋裏,你進去就能見到她了。”語畢,用手肘碰了下風樹:“快走,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是他……”風樹不解地看著蕭木客:“你怎麼……”
“我說快走,”蕭木客不耐煩道,一把扯住風樹的袖子,走上了一條下山的小路。走出一段路後,他鬆開手,冷然道:“你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什麼?”風樹莫名道。
“他對你二師姐有意思,”蕭木客淡淡道。
“怎麼可能?”風樹不信道:“以二師姐的相貌性情,有男人喜歡倒是很正常,但他是在那種情形下遇見二師姐的……怎麼可能會喜歡她?除非……他是個賤骨頭。”
蕭木客瞪了風樹一眼,冷冷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講。不過,你二師姐已經有了意中人,恐怕他終歸是要失望的。”
“我二師姐什麼時候有了意中人?怎麼我從沒聽說過?”風樹訝然道。
“你一點也看不出來?”蕭木客搖搖頭,微微側目,瞥了下落在二人後方十幾步遠處的言不悔。
“大笨石?”風樹張大了眼睛,繼而怒道:“他算什麼東西?怎麼配得上我師姐?我才不要他做我姐夫。”
“你這人未免也太蠻橫了吧,”蕭木客平視著前方,輕聲道:“你師姐要跟誰好,哪裏輪得到你說話?”
“哼,你今天才知道我蠻橫?”風樹輕輕撫摩著劍鞘上的紋路,冷笑道:“我不管,他要妄想娶我師姐,我就一刀殺了他。”
蕭木客發出一個不屑的單音,默然半晌,淡淡道:“你兩位師姐武功既高,容貌又美。你大師姐也還罷了,為什麼你二師姐也會直到二十幾歲還待字閨中?”
“你問這個?”風樹驀地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蕭木客蹙了下眉。
“你聽了就知道有什麼好笑的,”風樹繼續笑著,好一陣才輕聲道:“從我二師姐十五、六歲開始,軍營裏就不斷有人上門說媒,二師姐臉皮薄,人家一跟她提起親事,她就說自己做不了主。而且不曉得為什麼,她好像跟家裏人都不往來似的。反正,她總讓人家去問我師父,噢,就是大師姐她爹。我那個師父的事我也跟你說過,每次別人向二師姐求親,他就說成親有什麼好,男男女女不過相互利用罷了,有什麼真心,不如一個人過。後來,師父過世了,隔了一年,又不斷有人去說親,二師姐還是不好意思,說要問我大師姐。別人去問大師姐,大師姐就說不關她的事。事情就這麼僵住了。”
蕭木客輕輕搖了搖頭:“所以你二師姐就一直一個人?”
“那倒不是,”風樹又笑了下,道:“我二師姐二十歲(在先秦時代已經屬於大齡女青年了)那年,我師娘,就是毛不拔的伯母,出麵替她張羅什麼比武招親,結果……”他歎一口氣,接著連連搖頭。
蕭木客詫異道:“莫非你二師姐武藝高強,竟沒有人勝得過她?”
“咳,根本就沒打起來,”風樹一攤手:“最後大家都跑光了。”
“為什麼啊?”蕭木客疑惑地瞥了風樹一眼。
風樹忍住笑道:“比武招親前一天,我師娘叫白妖把場地打掃一下,弄‘亮堂’點,”他可以加重了“亮堂”兩個字的讀音:“結果,白妖就用油把附近的地方都塗了一遍。第二天,比武開始前,娘娘腔來看熱鬧,一進場就摔了一跤。你想,來參加比武的都是營裏的軍官,旁邊看熱鬧也都是住在軍營中的人,誰不知道娘娘腔在大家麵前出了醜,鐵定得尋死覓活,我爹又最寵他,說不定就要殺人滅口,於是大夥兒都跑光光了。”
蕭木客聽得直搖頭,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過呢,”風樹打了個嗬欠:“二師姐那次總算還賺到點錢。”
蕭木客側過頭來,眼神中傳遞出一個無聲的問號。
風樹眨了眨眼,黑瞳中流露出一絲頑皮的神情:“我師娘提出比武招親的時候,毛不拔就說萬一有人打贏了又不想娶怎麼辦,於是他向每個參加的人收了一兩金子的定金,說好打輸了就退,打贏了就算賞錢,打贏了又反悔的話就當賠償。後來大家都跑了,到第二天自然都來找毛不拔退錢,沒想到他說是你們自己棄權的不退,大夥兒吵鬧了一陣,他死不肯退,那些人也怕事情鬧大了被我爹責罰,最後把他痛打一頓了事。聽說他扣除了自己的辛苦費、湯藥費……倒也分了些給二師姐。”
蕭木客仍不開口,隻是眉頭蹙得更緊了。
風樹繼續道:“我師娘還不死心,第二年又攛掇我二師姐來個什麼拋繡球選夫,二師姐也答應了。可是到了那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白妖把那個繡球換成了一個馬蜂窩。二師姐生性本來就靦腆,周圍站了許多男人,而且其中一個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婿,她更是魂不守舍,一直低著頭,白妖把‘繡球’遞給她,她也沒注意有什麼不妥。然後,她把‘繡球’一扔,當然又是大家都跑光光。經過這一次,二師姐覺得在那麼多人麵前丟了臉,就發狠說這輩子不嫁人了。”說完,他又笑出聲來。
蕭木客厭惡地望著風樹,冷冷道:“那時你沒當著你二師姐的麵這樣笑吧?”
風樹聳一聳肩,搖頭道:“那兩次我都恰好在外麵打仗,是事後聽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