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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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心裏已然覺得十分不妥,風樹臉上卻仍是張揚的笑意:“你不覺得太荒謬了嗎?”
    “這隻是個傳說,”蘭飛揚笑了下,隻是那笑十分幹澀:“傳說中,杜石島的居民就吃這些人長出來的手指和眼睛。一段時候之後,可能……就像蔬菜會變老,不好吃了吧,島民就把這些人埋在土裏,這些發生改變的人……大概已經變得癡癡傻傻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們的皮肉會一層層變成土,脫落下來,最終,整個人都化作泥土。而這些土,又可以……用來害人……”
    風樹深吸一口氣,感覺肺腑間的土腥氣濃厚到幾乎窒息,不由得一陣反胃。他穩了穩心神,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異樣,道:“怪了,這些島民為什麼不直接吃人肉?這樣大費周章地折騰一番,有什麼意義?”
    “我怎麼知道?”蘭飛揚苦笑道:“有人說這麼做是為了長生不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這傳言光聽聽就夠倒胃口的,我可不想去琢磨它。”
    “鎮定,鎮定,”風樹不斷在心裏默念著這兩個字,良久,才開口道:“我經過海邊的田地時,一位農夫告誡我說,他們這裏的土不讓外人動。假如你說的都是事實,他們應該巴不得外人觸碰那些土吧?”
    “噢,這個,”蘭飛揚答道:“我聽說,他們吃什麼人是有講究的,不符合條件的人碰了那些土,雖然也會發生同樣的變化,吃了他身體長出來的那些……東西卻有害無益……而且,根據我自己研究靈術的體會……通常這類法術都很凶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可能滋生出難以對付的邪物,也很容易被術反噬。”
    風樹挑了下眉:“就像你弄出來那隻剝皮怪物?”
    蘭飛揚麵上一紅,怒道:“我好心替你解答疑問,你卻……”
    “好了,算我不對,”風樹心不在焉地擺擺手,停了一停,接著道:“關於杜石島的流言很多嗎?為什麼我從沒聽說過?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些傳言的?是盤龍島的居民說的?”
    “也難怪你不知道,”蘭飛揚再一次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拖長了聲調道:“有關杜石島的傳聞,不見於任何典籍,一向隻在齊國的王族內流傳。不過這些年,不少齊女嫁到別國,中原列國的王族大概都知道一點。我跟好幾個諸侯國的王族女子來往過,所以知道。據說,近百年前,有一位齊國的王子,既是庶出,上頭又有好幾個哥哥,料想王位與自己無緣,便到處遊山玩水。後來,他駕船出海,無意中到了杜石島。他抱著好玩的心態付了一大筆錢,跟島民說想買王位。等他回到齊國,果然變故迭生,不久父親和幾個哥哥都死了,讓他繼承了王位。聽聞此事的人,也有不信的,但大多都想出海去尋找杜石島。不過,跟島上的居民做交易有兩個條件,一是必須自己親來,不能讓人代勞;二是一個人一輩子隻能跟他們買一樣東西。第二個條件也還罷了,第一個條件卻叫不少王公貴胄為難,是以到這裏的人不算很多。”
    “我看也不少了,”風樹向著空中沉沉一笑:“這麼說,所有的傳言,都出自來過杜石島的王公貴胄?”
    “大多數是,”蘭飛揚突然歎了口氣,道:“也有些是在盤龍島上聽說的……”嘴角又動了幾下,他卻沒有再發出聲音,似乎在猶豫底下的話該不該說。
    風樹把笛子插在腰間,雙手交握,這才發覺自己的手心又濕又冷——早已出了一手的冷汗。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他思忖片刻,問道:“那個女人是什麼人?”
    “哪個女人?”蘭飛揚茫然地望著風樹。
    風樹睇了蘭飛揚一眼,沉緩道:“馬車裏那個。”
    “你——”蘭飛揚一陣發窘,臉紅脖子粗地吼道:“你也在跟蹤我?”
    “你以為你是誰啊?”風樹從鼻腔裏發出一個不屑的單音:“我隻是湊巧路過。那個女的到底是什麼人?”
    “關你什麼事?”蘭飛揚大吼一聲,雙目赤紅,卻又很快地忍住氣,悶聲道:“我跟她也才結識了幾天,隻知道她是楚國人,是個寡婦,名字她沒跟我說。不過,前天我去找她的時候,聽見一個男人在跟她談話,好像管她叫‘依稀’?”
    “‘依稀’?怎麼不叫‘朦朧’啊?”風樹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
    蘭飛揚微微一笑,瞳光變得曖昧起來:“無愛老弟,你打聽她做什麼?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風樹厭惡地皺了皺眉,話鋒一轉道:“蘭兄,你有沒有聽說過附近的海域有一艘鬼船?”
    “鬼船?”蘭飛揚瞳孔中閃現一抹異色,但隨即斂去。他打了個嗬欠,語氣中透著幾分不耐煩:“鬼船的傳說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附近一帶……我倒是未曾聽說。”
    “真的嗎?”一個冰冷的聲音接口道,蕭木客幽靈般從蘭飛揚身後的黑暗裏冒了出來,麵上還是那麼淡淡的:“你可能沒聽說過,但你一定見過。”
    “見過什麼?”蘭飛揚肩頭震動了一下,用近乎咆哮的聲量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蕭木客冷冷瞥了他一眼,並不回話,扭頭向風樹道:“走。”語畢,自顧自地向不遠處的農田走去。
    “我還什麼都沒打聽到呢,”風樹猶豫了一下,懶洋洋地跟上去。
    蕭木客頭也不回道:“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
    “你——”風樹勃然大怒,然而聲音隻略略提高了些,便感覺頭昏目眩,仿佛鼻腔裏也填滿了泥土,透不過氣,同時,一陣惡心從胃裏直竄上喉頭。心裏一沉,他雙手按住胸口,調整著呼吸頻率,半晌才緩過來,隻好緊緊地抿著唇,不再開口。
    又行了一陣,分隔街市與田地的木骨泥牆赫然呈現在眼前,而風樹也嗅到了前方飄過來的陣陣香氣——一種奇異的肉香,鮮美而濃鬱——他心裏明白,那是田裏的土散出的味道。香氣一股接一股地鑽進鼻孔,似乎把口鼻中的土腥氣全蓋了下去,那種煩悶欲嘔的感覺也消失了,一時間,他隻覺得饑腸轆轆,好想捧起牆後那些噴著肉香的東西咬一口。
    蕭木客跨過泥牆,走上田間一條小徑,行出幾步後,仍不聞風樹跟過來的聲音,他回身望去,隻見風樹還呆呆地立在牆另一邊。蹙了下眉,他輕聲道:“你怎麼了?”
    “沒有,”風樹一下子回過神來,死死咬住下唇,飛快地穿過泥牆,走到蕭木客身後:“走吧。”
    眼波在風樹麵上轉了一轉,蕭木客扭過頭,疾步向前走去:“你的臉色很難看。”
    “廢話,”風樹目不斜視地跟在蕭木客身後,緊攥著拳頭,用力將指甲刺進肉裏,借由那點疼痛來保持清醒,卻越發感到饑餓難忍:“你在太陽底下走一下午,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蕭木客沒有再說什麼。風樹心神恍惚地走著,終於忍不住將視線投向了兩旁的田地,卻被映入眼簾的景象驚得渾身一震,停下了腳步——白天見到的那些綠油油的植物都不見了,黃泥裏露著一隻隻畸形的、指縫間生出許多尖細指頭的人手,以及一顆顆變異的、滿是眼睛的人頭。一刹那,他有種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做夢的感覺。
    蕭木客敏銳地住了腳,問道:“又怎麼了?”
    風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揉了揉眼睛,又側轉身體反複打量身周的農田,良久,才反問道:“這田裏……都是些什麼?”
    狐疑地掃了風樹一眼,蕭木客垂眼端詳近旁的田地,須臾,抬起頭來,冷冷道:“不認識,應該是跟白菜青菜差不多的東西吧。怎麼了?”
    風樹搖搖頭,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早該想到的,隻有摸過那種土的人才能看到。”
    “你說什麼?”蕭木客眉頭一緊,盯住風樹的目光漸漸變得犀利。
    “沒什麼,”風樹又搖了下頭:“快走吧。”說著,他一把推開蕭木客,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頓,流星般向前掠去,一麵盡量屏住呼吸——嗅著田土散發的氣味,他漸漸感到胃裏餓得一陣陣絞痛起來,唾液腺也開始自動分泌唾液。
    被什麼追趕似地奔回船,風樹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倒了一杯水,卻嗅到杯子裏升起一縷縷帶著腐肉味道的土腥氣。是的,一旦遠離了島上的農田,那種五髒六腑被泥土堵著的感覺又回來了,不管吸氣還是呼氣,有一股潮濕的泥土的氣息直衝上來,嘴裏苦苦的。他心裏一涼,手軟得幾乎握不住杯子,頹然坐倒在地,怔怔地出神:“那個夢是對我的警示嗎?可要是沒有那個夢,我也許就不會去察看田裏的土……”
    倏地,門被輕輕敲了幾下,蕭木客推門進來,低聲道:“這島上的居民都沒聽說過那艘鬼船嗎?”
    風樹心亂如麻,隨口應道:“我根本沒同他們講話。”
    蕭木客微怔,蹙眉道:“為什麼?”
    輕輕將杯子擱在幾案上,風樹退到牆邊,斜睨著蕭木客,忽地冷笑一聲,問:“你劍上的吊飾呢?”
    “什麼?”蕭木客微感詫異,旋即垂眼望向腰間佩劍——劍柄上的確空空如也,原來吊在那兒綠色石頭連同下邊的穗子都不見了。他隨手撫了下劍鞘,淡淡道:“我都沒注意什麼時候掉的。怎麼,要我賠錢嗎?”
    風樹又是一下冷笑,從懷中摸出一塊穿著線的綠鬆石扔在地上,兩眼朝著屋頂。
    蕭木客略略一頓,上前拾起那塊綠鬆石看了看,臉上還是沒一點表情:“你在哪兒撿到的?下麵的穗子找不到了嗎?”
    風樹仍然不看蕭木客,冷森森地說:“你在哪兒掉的,我就在哪兒找到的。”
    蕭木客淡淡地瞥了風樹一眼,在幾案前跪坐下,岔開了話題:“杜石島上的居民很排外嗎?”
    唇角勾勒出一個譏諷的弧度,風樹靠著牆,理了理思緒,開始講述自己在島上的遭遇。自然,所有讓他覺得丟臉的事,包括田間老農的警告、島民古怪的眼光、自己身體的異狀,一概略去不提。回到船上後,他那種喉癢心煩、胸悶欲嘔的情形非但沒有改善,反而更加嚴重了,隻要稍微用力,便感到氣血翻湧、天旋地轉,因此,他說得極為簡單,聲量也輕得猶如耳語。說到那在馬車裏同蘭飛揚幽會的女人時,他注意到蕭木客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心底冷笑,他麵上卻不露分毫,繼續講下去,一直說到蕭木客出現,然後,斜著眼睛看著對方,冷冷道:“你認識那個瘋女人,對不對?”
    話音沒落,一股勁風刮得風樹臉頰生疼——一隻瓷杯疾如閃電,衝著他的麵目直飛過來。他勉強閃過,隻聽“砰”地一聲,臉上又是一疼,伸手一抹,手上立時沾了殷紅的血,卻是杯子撞碎在牆上,無數細小的瓷片濺到了自己的麵上。
    “你發什麼瘋?”風樹又驚又怒,偏偏渾身乏力,吼出來的聲音也嘶啞得嚇人,隻能惡狠狠地瞪著蕭木客。
    蕭木客也一瞬不瞬地盯著風樹,臉色鐵青,臉上的神情卻又不似憤怒,而是帶著股呆滯。霍地起身,他欺近幾步,冰冷的聲音在空氣中漾開:“不許說她的壞話。”
    “你——”風樹怒目相向,卻又突然笑了起來,刻薄道:“我知道了。那女人是你娘?”
    蕭木客眉峰緊了一緊,冷冷道:“不要亂說。她如此年輕貌美,怎麼可能?”他如此說著,可麵上又無半分讚賞之色,仍是那種呆滯而又沉鬱的表情。
    風樹皺緊了眉頭,上下打量蕭木客,感覺對方一下子陌生起來。少頃,他將視線移到自己手上,不以為然道:“那女人,不叫她大娘也該叫大嬸了……”
    話未說完,蕭木客身子一動,戴著皮套的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頭,手勁極大,且越來越重。風樹怒不可遏,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但不知為什麼,頸間竟不如何疼痛,意識也十分清醒,隻是一股奇腥的泥土氣味直衝上來,胃裏翻湧欲嘔。就在此時,蕭木客倏地鬆了手,一把扣住他的肩頭,冷冷道:“你別逼我。”語畢,一閃身退到了門外。
    風樹眸光一凜,拿過一旁的水罐,運勁擲出去。蕭木客居然不避不閃,罐子砸在左肩上,他踉蹌了一下,水流得滿身都是。麵無表情地瞥了風樹一眼,蕭木客淡然道:“好了,扯平了。”
    “才怪,”風樹搶到門邊,直視著蕭木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總有一天,我要取你項上人頭!”言罷,重重地把門摔上,回到幾案旁坐定,心裏疑竇叢生,甚至壓過了惱怒——什麼地方不對勁,不僅僅是蕭木客反常的舉止,一定還有別的什麼東西不妥——某種細微卻更為直觀的東西,可他就是想不出那是什麼。
    思索良久,卻沒有任何結果,風樹一甩頭,站起來,找出銅鏡仔細端詳自己的麵容——前額的腫塊似乎沒什麼變化,並且已經不疼了,他用力壓了壓,依然感受不到疼痛。稍稍舒了口氣,他揚起頭,露出脖子上一塊青紫的淤痕,同樣半點感覺都沒有。他冷哼一聲,放下了鏡子,卻猛地心下一緊:“不,這不是什麼好事情!我怎麼……越來越麻木了,現在我已經失去正常的嗅覺和味覺了,難道,觸覺也正在一點點減弱?”
    這一晚,風樹躺在榻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他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像是泥塑的一般,散出令人惡心的腥氣,並且沒有任何感覺,仿佛不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而喉嚨和胃,又一陣陣痙攣,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好容易睡著了,又噩夢連連,時而夢見自己被活埋在深深的地底,時而夢到自己長出了無數細細尖尖的手指;時而又夢到自己眼皮上生出大大小小的黑痣;然後很快地長大、變形,成了一隻隻黑黑的眼睛。這樣睡過去又驚醒,醒了又入睡,早晨起床時衣衫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風樹先把雙手放在眼前,看清了自己的十指並無任何一樣,才清醒了些,又拿過銅鏡,觀察自己的臉,好在除了麵色如土,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他起身梳洗過後,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亮晃晃的光透過舷窗照在他臉上,卻無一點熱度。
    “太陽光不夠暖和,還是我沒有知覺呢?”這樣想著,風樹打開門步了出去。李驚正直直地立在林亂房門外,木然地平視前方,不過一天的功夫,他似乎又瘦了一圈,眼睛下方有著深黑的陰影。
    “少將軍,”聽見門響,李驚轉過頭來,見是風樹,便躬身一禮。
    風樹挑了下眉:“你在這裏做什麼?”
    李驚垂首道:“冷小姐說林小姐病了,離不開人照顧。她想洗澡換個衣服,讓我在門口守一會兒,以防林小姐要什麼東西。”
    風樹點點頭,側身朝船艙外走去。此刻,他胸腔裏仍舊充盈著一股泥土的腥氣,食物和水嗅起來都惡心得要命,反正他也沒有半分饑渴感。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他又回到艙裏,四下轉了轉,並未發現什麼異常。蕭木客似乎不在船上,但他心中有氣,也懶得理會。
    再一次回到甲板上,風樹眺望著陽光下毫不起眼的杜石島,心頭禁不住一陣戰栗。這時,毛不拔從艙裏走了出來,苦著臉道:“爺,還是沒找到。有兩個船工告假去島上玩,到現在也沒回來,我看鐵定是他們倆偷了布偶逃走了,咱們是別想找到了。”
    風樹眉心一沉,問:“確定是哪兩個人了嗎?”
    毛不拔點點頭:“今天一早我讓大笨石上島去找找看,不過,肯定沒戲了,過了這麼長時間人家早銷贓了。”
    風樹冷著臉道:“你繼續在船上找。”
    驀然一股寒氣襲來,冷無言披著濕漉漉、掛著白霜的頭發,懷裏抱著幾件剛收下來的衣服,不緊不慢地從甲板另一側踱過來,兩隻眼睛一直盯著人來人往的海岸,臉上的肌肉紋絲不動。
    風樹輕輕地叫了一聲:“大師姐。”
    冷無言微微點頭,騰出一隻手,朝岸上指了一指,冷冰冰道:“那個青色衣服、白臉、二十幾歲的小子,你去把他抓來。不要驚動了旁人。”
    風樹順著冷無言指的方向望去,人流中果然有一個二十出頭、麵如冠玉,一身青色深衣的年輕男子。眼見對方腳步穩健輕盈,似乎內力不弱,他暗忖道:“那晚摸上船來偷了二師姐的東西,又扔下同伴獨自逃走的人,就是他吧?居然長得相貌堂堂,真是人不可貌相。”想到這裏,他一個飛身掠下船去,落地時卻感覺腳下虛飄飄的,竟然站立不穩。他不由得一驚,隨即強打精神,拔出靴子中的匕首,擠進人群中,向那男子走過去。
    與男子插肩而過的刹那,風樹左手微動,神不知鬼不覺封住了對方的啞穴,沉沉一笑,他用匕首抵住男子後心,輕而清晰地說:“跟我走,否則要你命。”男子身軀一震,臉上的神情既驚且怒,但還是老老實實被風樹押著上了船。
    這個時候,甲板上除了冷無言與毛不拔,再無其他人。風樹點了男子的麻穴,向冷無言道:“大師姐,那晚就是這個人闖到船上來偷東西嗎?”
    冷無言搖搖頭:“不是。”
    “不是他?”風樹愕然道:“那你為什麼讓我把他抓上來?”
    冷無言冷冷地說:“我看他順眼。”
    “你看他不順眼?”風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心中也更驚訝了。冷無言固然不是什麼樂於助人的俠義之士,卻也從不尋釁生事。
    “不,我看他挺順眼,”冷無言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說。
    風樹擰起眉頭,瞪著冷無言:“你看他順眼,為什麼要我把他擒來?”
    冷無言平靜道:“我要他幫我生孩子。”
    “什麼?”風樹一下子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麼好。
    冷無言依然沒有一絲表情,口氣也冷漠得如同談論天氣:“我想找個男人幫忙生孩子這件事,已經昭告天下許久了,既然無人響應,我也隻好用強了。”說罷,從懷中摸出一張帛書,扭頭遞給毛不拔,吩咐道:“騰一間艙房,把他關起來。每天除了給他飲食,還要照這上麵的方子熬藥逼他服下,每日一碗,睡前服用。將來我自然賞你。”
    “這個……”毛不拔摸摸頭,向風樹望去,見他沒反應,便滿臉堆笑地說“好”,拖著男子向艙裏走去。那男子一臉迷茫,仿佛身在夢中。
    冷無言掃了男子一眼,漠然道:“你不必害怕。待我有了身孕就放你離開,到時必定重金酬謝。”
    風樹又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擠出一句:“大師姐——”
    這時候,兩個船工從艙裏走出來,經過二人身旁,向船尾走去,風樹立時住了口。冷無言卻視若無睹地說:“你放心,今年之內我還不會懷孕,不會影響你完成南宮錯交付的任務。”
    接收到兩名船工怪異的眼光,風樹感覺臉上火辣辣地一片,啼笑皆非道:“大師姐,你……你想快點有後代的話,你可以現在就回泰山去,我不介意的。”
    冷無言神情不變,道:“現在回去也沒用。那人雖然內力不弱,卻還抵擋不了我的寒氣,所以我不會現在就要了他。至少要等上一年,一方麵讓他吃藥調理身子,一麵等我的內力修為再精進一些,可以稍微控製身上的寒氣。”
    “師姐,你、你……不用跟我解釋這個,”風樹感到自己的耳朵和脖子也開始發燙。
    突然,言不悔從船艙裏奔了過來,嚴肅道:“冷小姐,方才的事我都聽毛不拔說了。你跟那人無冤無仇,那人也沒做過什麼壞事,你怎麼能把人家囚禁起來?你想要人家幫忙應該好好地說,人家未必不答應啊。要不然,我來幫你,你把那人放了好不好?”
    “大笨石,”風樹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冷無言卻連臉上的肌肉都不牽動一下,木然道:“不行。第一,你不是童子之身;第二,即便你符合我的要求,一個也不夠。”
    風樹瞪大了眼睛望著冷無言:“師姐,你……要幾個?”
    冷無言平靜至極地回答:“最好是五個。實在沒有條件好的,四個也行。我討厭跟人囉嗦,早一點懷上就可以早點把這些臭男人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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