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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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風樹發出一個含義不明的鼻音,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卷帛書翻看起來。隻是他心頭依舊填滿了困惑與不安,不時將左手舉到眼前,和那青黑色的目瞳靜靜地相互對峙著。
    無意間,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一道不同尋常的影子。表麵上不動如山,風樹就著油燈昏黃的光線,暗中巡視屋內的一切。很快,他鎖定了入侵者的方位——一個瘦長單薄的黑影佇立在幾案與牆壁之間,靜靜俯瞰著自己,它的身上嗅不出一絲陽氣。
    墨黑的眸子眯了起來,風樹左右轉動一下躺得有點僵硬的脖子:“老虎不發威就把我當病貓啊。還專門挑本少爺最不爽的時候來。”鋒利的長劍輕輕滑到了右手上,他攥緊劍柄,唇角微微勾起:“別怪我,是你自已送上門的。找不到沒有臉的女人,隻好先拿你出氣了。”
    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那個漆黑的影子欺近了一步。風樹斜睨著它——那身影完全沒有立體感,在風樹狹窄的視角看來,它更近乎一團人形的黑霧,缺乏明晰的邊線,也辨不出五官的形狀。眨了下眼,風樹希望把對手看得更清楚一些,但那東西有若黑洞一樣不會反光,接近它的物體都籠在一層蛛網似的黑色薄煙中。
    死一般的寂靜當中,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去。風樹感到眼球一陣酸澀,那團黑影的顏色太過暗沉了,仿佛要吸盡周圍一切光亮。“可惡,”暗罵了一聲,他戒備地挺起手裏的長劍。說時遲,那時快,黑影倏地長大了十幾倍,鋪天蓋地的黑乎乎的影子眼看要將風樹吞沒。這時,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間屋子,宛若騰空的煙火,稍縱即逝。接著,漫漫長夜重新歸於寂寥,房內一切如常,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冷森森地一笑,風樹將目光投向塌前的空地——一個白色長條狀物體安然地盤曲在那裏——在雙塚附近的山洞中療傷時,蕭木客“賠”給自己的腰帶;睡前被他信手拋在了那片地板上。搖了下頭,他上前拾起腰帶,自語道:“果然是隻沒用的鬼,腰帶上的鎮邪符文都抵受不住。真沒勁。”
    思忖片刻,風樹將腰帶團起塞進了百寶囊中。隨意地扯過披風搭在身上,他在榻上躺下,合上了眼睛。神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明,他屏住呼吸,盡量排空心裏的雜念。慢慢的,世界喧囂起來,好象周遭的一切都貼在耳邊放送著聲波。種子萌發樣,一種空靈的聲音漸漸在房內彌漫開,潮水般湧向每一個角落。品味著這聲音,他腦海中隨之掠過一連串影象:繩索的每一股纖維在彼此擠壓、摩擦;衣襟的布料被風拂過;發絲散在空氣中,交錯、糾結……
    胸有成竹地張開眼,風樹靜靜盯著自己正上方的黑影。那垂掛在梁上的影子仍舊是極瘦的身體和四肢,極長的衣帶和頭發,衣擺最下端赫然飄蕩在距離自己胸口不到一尺的半空中。忽然很好奇它此刻的表情,風樹饒有興致地端詳那東西的臉部,卻怎麼也看不清它的麵容。
    沒有征兆的,聯係影子頸項和房梁的細繩一點點鬆開了,那個人影徐徐飄落在風樹塌邊。稍稍駐留了幾秒鍾,黑影僵硬地側轉身子,向正對窗戶的牆壁平移過去,拖著脖子上的長繩,緩緩沒入了牆中。
    “開什麼玩笑?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嗎?”風樹一躍而起,拉開房門,毫不猶豫地朝影子消失的方向追去,嘴角綻放一抹興奮的笑容。
    “鬼樓?”隔壁破敗荒涼的小院印入眼瞼時,風樹不由擰緊了雙眉:“真熱鬧啊。這樓裏已經有個剝皮的怪物了。怎麼這些邪物都喜歡往這裏趕?”
    風樹立在那截毀壞的院牆邊,眺望舊樓良久。最終,他沒有走進去,而是繞著樓緩緩踱了一圈。幾分鍾後,他回到起點,籲了一口氣,搖頭道:“外表沒什麼特別,實際上地勢、格局沒有一樣不差。難怪會招來那麼多不幹淨的東西。這樓很不簡單啊,專門利於陰氣聚集的結構,難道蓋房子的跟莊主有過節?”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風樹應聲扭頭,隻見蕭木客與東方淇迎麵走來。
    風樹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們上哪兒去了?”
    蕭木客淡淡道:“蘭飛揚那裏。他不是說過今天請客的嗎?我看你睡得很沉,沒有叫你。”
    風樹挑了下眉:“是嗎?為什麼我問下人,他們都說不知道你們去哪裏了。”
    “喲,是我們的不是了。臨走前忘了交待下人一聲,”東方淇笑道:“少將軍不信的話,盡可以去問蘭飛揚。”語畢,他自行向眾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風樹盯住蕭木客,寒著臉道:“我相信你們去過他那裏,不過下人說你們倆一大早就出去了。你們一整天都待在蘭飛揚那裏?”
    蕭木客垂下頭,冷然道:“我們去哪裏,還要得到你的允許嗎?”
    “你——”風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強壓下怒火,他盡量用輕鬆的語調問:“蘭飛揚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要緊的,”蕭木客略略放輕了聲音:“關於我們要去尋找的東西,他一個字也沒提。你知道的,昨晚出了那件事……我們幾乎一直都在討論跟被剝掉皮的屍體有關的事情。”
    風樹撥弄著劍上的佩飾,漫不經心道:“有什麼線索嗎?”
    “我說過那凶手不是鬼,現在看來這種推斷大致是不錯的,”蕭木客低聲道:“雖然那老樓經常出事,這種死狀卻是第一次。據說,從前喪命的下人都是被勒死的。”
    “勒死?”風樹若有所思的重複著這個詞,心頭湧上一堆零星的記憶:懸掛在梁上的瘦長人影;蘭飛揚投射在牆上的影子脖頸上,那條細繩離奇地出現又莫名地失蹤;被腰帶震退的鬼靈;黑影穿過牆壁,往老樓的位置飄移過去……
    搖了搖頭,風樹習慣性地舉起左臂,將手掌按向額角。指尖碰到肌膚的瞬間,他目中一窒,觸電似地放下了手,改用右手揉著太陽穴:“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舊樓裏確實有鬼氣,隻是那鬼怨氣不重,不難對付。是不是可以認為,那隻鬼造成了從前的一切死亡事件?而昨晚那樁剝皮命案,凶手卻另有其人。另外,基於此前遇害的人都是被勒死這一點,我覺得那隻鬼很可能是吊死鬼。”
    “我也是這麼想的,”蕭木客看著自己的手:“問題是……”頓了一下,他撫摩著腰際那柄淡青色的劍,繼續談話時聲韻中不覺透出一絲隱憂:“剛好我們在這裏住宿的第二晚,就出現一個剝人皮的凶手,我擔心……”
    “擔心被別人懷疑嗎?”風樹冷酷地一笑。
    蕭木客輕聲道:“我擔心那殺人剝皮的東西,真是我們招來的,或者,根本就是我們從船上帶過來的。”
    “我們不是檢查過大船嗎?什麼發現也沒有,”風樹不以為然道:“再說,我們船上可沒有誰被剝皮。要是我們招來的,應該是我們先倒黴吧?怎麼我們一點事都沒有?”最後幾個字的音調一個比一個低,自信的意味逐漸抽離。他暗暗攥緊了左手,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麵過電影一樣在眼前飛速掠過:船艙裏那幾分鍾淹沒在血液裏的感覺;不斷冒著鮮血的頭發;若有若無的被窺視感;隱約飄浮在鼻端的奇異氣味……一係列鮮活的影象刺激了身體的感官,整個人仿佛重新經曆了一遍當時的感受。
    蕭木客平靜道:“我僅僅是猜測罷了。因為太過巧合。況且邪物也是欺軟怕硬的。另一方麵,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那房子本身蓋得邪門得緊,裏麵陰氣、煞氣聚生。在那樓裏,負性力量極為強大。也許,正是這些理由綜合起來導致了莊裏的剝皮慘案,我們身為始作俑者,卻安然無恙。”
    “就算事實是這樣又如何?”風樹聳聳肩:“那些個邪物高興去哪裏可不是我們能控製的。也隻能怪那人自己時運低。對了,死者的身份確定了沒有?”
    蕭木客淡淡道:“死者的確是個年輕女人。好象是莊主的一個姬妾,聽說是個大美人,平時很受寵。”停了一停,他又道:“上回我們查看大船太倉促了。明天我還想回去看看。”
    “隨你,”風樹一臉漠不關心的神情:“蘭飛揚就說了這些?”
    蕭木客挑起眼皮瞥了風樹一眼:“他還說想送你兩個美人。”
    風樹皺了皺眉:“開什麼玩笑?”
    蕭木客淡淡道:“我看他很認真的樣子。”
    “別說了,”風樹不悅道:“他真的一點也沒提起蝙蝠島或者那支玉杖的事?他之前跟東方先生說他有圖是怎麼回事?”
    蕭木客輕輕搖了下頭:“他一概沒說。”略頓了下,蕭木客續道:“他倒是問了很多關於你表弟的事,名字、年紀、家世、跟你處得怎麼樣之類……東方先生全部告訴他以後,他的表情變得很奇怪,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沮喪,臉色白得嚇人,然後……他就說不舒服提前離席了。”
    風樹抿了抿唇,道:“怪了。他打聽娘娘腔做什麼?他們不過見過兩次,一點關係也扯不上。東方淇說了什麼讓他這麼失態。”
    蕭木客冷冷道:“東方先生完全是照實說的。”
    第二天。清晨。
    風樹起床時,天邊剛露出淡淡的魚肚白,莊宅裏到處湧動著團團白霧。旭日的光還不帶多少暖意,裹在霧氣裏,泛起一片淡金色。
    洗漱過後,風樹徑直走進堂屋。蕭木客與東方淇正圍在幾案邊,全神貫注地盯著案上什麼東西。聽見響動,東方淇身子一震,站了起來,右手迅速縮回袖中,似乎把那東西藏了起來。
    風樹恍若未見般走過去,跪坐下來,衝著蕭木客冷冷一笑:“蕭兄早啊,你都不用睡覺嗎?”
    蕭木客低著頭不說話。
    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來。蘭飛揚身著一襲深藍色衣服走進院子,緊跟著,又進了堂屋:“你們都在啊。”目光依次從三人麵上劃過,他右肩抵著牆,笑得十分詭秘:“昨晚你們二位離開以後,莊主又派人把我請了去。”
    蕭木客抬起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還是為了那樁血案?又有了新的情況嗎?莊主對你說了什麼?”
    蘭飛揚又是陰惻惻地一笑:“莊主嘛,他倒沒跟我說什麼有意義的話。不過,我告訴了他不少有用的事情。比如,那種慘狀的屍體,需要多好的劍法才能做到;又比如,你們二位的武功有多高……”
    “這並不是件有趣的事,”蕭木客微微上挑的鳳目裏,射出冷如冰石的光:“以你的靈力,難道你會看不出殺死那女人的家夥根本不是人類?”
    “哎,你別辜負了蘭兄的一片苦心,”風樹輕輕拍了下蕭木客的肩膀,邪魅地一笑:“蘭兄這麼賣力,是在給我們創造機會呢。”
    蕭木客微微一怔,側頭往向風樹,目中現出一絲問訊之意。
    “這不是明擺著嗎?”東方淇老成道:“蘭兄煞費苦心地給我們製造了個送人家女兒回家的機會,才讓我們有理由在這裏住下。如果還想長住,尤其是不惹對方疑心地常住,莫過於讓對方把你強留下來,或者,對於許莊主單方麵來說,叫做‘扣押’更恰當些。”
    “這個地方於你,吸引力如此之大……”蕭木客若有所思道:“昨天你說,有圖在你手上。莫非,那東西就藏在許家莊內?”
    突然,門外響起一陣雜遝的腳步聲。須臾,許慎風在幾個虎背熊腰的仆從簇擁下走了進來,神色複雜難辨,跟昨夜比起來,卻是明顯地少了兩分親切,多了一分憤怒,一分畏懼。向身旁的悍仆遞了個眼色,他微微一笑,低沉道:“三位住在鄙莊可還習慣?嗬,無愛小將軍,蕭壯士,老夫平日最愛跟你們這等青年才俊交朋友。如若不棄,三位不妨多住幾日吧。對了,我看這處院子好象人手不夠,怕他們招呼不周,特意多調了四個精明懂事的家仆過來伺候。你們還有什麼需要,隻管告訴老夫好了。”
    “您太客氣了,”風樹不卑不亢地拱一拱手:“一大早親自登門造訪,又如此關心晚輩的生活起居,我實在是受寵若驚。”
    “小事一樁,何足掛齒,”許慎風搖了下頭,巡視著屋裏的陳設,麵容上浮動著古怪的笑意:“不過,說到人手不夠,老夫倒有個小小的疑問。”略略一停,他眸中精光大盛道:“莊上有個家奴叫許平,一向在這裏伺候,不知怎麼忽然不見了。其他仆從說,他昨晚進來招呼客人,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下人們住的地方。今早,管家跟我稟告了這事。我就想,來這邊的時候順便問問你們三位。”
    “許平?不認識,”風樹懶懶道,同時不經意似地飄了蘭飛揚一眼:“我沒有特別注意過下人。這個叫許平的,是個什麼樣兒?”
    “許平今年四十出頭,”許慎風背後的一個仆人接口道:“個子大約比無愛小將軍矮半個頭,比蕭壯士要略高些。身子挺壯實的。相貌嘛,普通得很。”
    “你們確定這個仆人失蹤了?會不會是他自己私逃了?”蘭飛揚麵色微變,陡然拔高的語聲中透出並不做作的詫異。
    眉頭皺了起來,風樹與蕭木客對視了片刻,一拍頭,不懷好意地笑道:“哦,那個青衣漢子啊。我想起來了,莊主,那個仆人跟著蘭兄走了。昨天下午,蘭兄來我這裏閑聊。莊主想必知道的吧?蘭兄和東方先生可是舊識呢。東方先生特意備了些薄禮贈給蘭兄,當時就是叫許平給送過去的。那以後我就再沒見著他了。後來因為天黑了,我也就沒再找他。”
    “這……”蘭飛揚瞪了風樹一眼,卻也不便反駁,隻有轉向許慎風,賠笑道:“那個仆役把東西送到我屋裏,我打賞了他,就讓他走了。怎麼會不見了呢?”
    許慎風狐疑地環顧著蘭飛揚與風樹一行人,半晌,臉色一冷,狠辣道:“個把家奴去向不明,老夫也隻裝做不知道算了。可是,寵姬竟然橫屍血泊,難道還要老朽裝聾作啞嗎?真當我許慎風是可欺之輩?總之,在沒有找出凶手之前,你們五個人,誰也別想離開這個島!”眼光停在風樹身上,他冷厲地一笑:“無愛小將軍,我知道你曾經於數千人當中取敵首級。我手下這些人是決計攔不住你的。”
    “怎麼會呢?”風樹挑了下眉,輕笑道:“看莊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必定有辦法把我們留下來。”
    “果然是個伶俐後生,”許慎風頷首道:“我聽小女說,你們是乘一艘大船來的。”
    “那艘船可不是晚輩的,”風樹輕描淡寫地說:“那船,是魯國相邦花費萬金造的。魯國雖是小國,跟這海島比起來,還是大了不少。許莊主,您該不會想要得罪魯相吧?”
    “莊主,”回廊下,一個婢女垂首侍立,手中捧著一個粉紅色的小盒子:“我按照莊主的吩咐,給各位貴客整理了一遍房間,在少將軍表弟的屋子裏發現了這盒熏香,”說到這兒,她的語調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跟出事的那間房……那房裏……熏的香……是……是一樣的!”
    “我知道了,”許慎風意味深長地盯著風樹:“魯國相邦是嗎?我盡量不得罪他吧。我已經派人去碼頭了。
    風樹一言不發,轉身進了自己房間,幾分鍾後,又神情自若地走回蕭木客身畔,已經將頭發束了起來。隨手描畫著劍鞘上紋飾的輪廓,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推了下蕭木客:“我們回船一趟。”
    “你們哪裏也別想去,”許慎風瞳孔急速收縮,凶相畢露地吼道:“你們就等著給我的寵姬陪葬吧!”
    “你快去吧,”風樹跟蕭木客交換了個眼神,轉向許慎風,目光在對方麵頸項處轉了轉,森然地一笑:“許莊主,我可不想跟你做敵人;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會想跟我為敵的。”
    風樹目光所及之處,許慎風感覺象是被刀子狠狠劃過。他猛地產生了一個錯覺,對麵立著的是一隻擇人而噬的黑豹,隨時會暴起發作。情不自禁向後退了一步,他身子微傾,仰視著風樹俊美而冷硬的麵龐,心裏暗暗感歎:好重的殺氣和霸氣,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不知道手下底多少亡魂,才能造成這樣駭人的氣勢?強自鎮定著,他嘶啞道:“還不承認嗎?如果你們是清白的,為什麼要跑?”
    “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們要跑啊?”風樹不耐煩道:“你固然想抓到凶手,我們又何嚐不想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件事,大家各退一步好了。你給我們三天的時間來尋找真凶。這三天,我把我船上的人都叫到莊裏居住,你可以派人駐守在我們船上。但你不能幹涉我們的行動。三天之後,如果抓到凶手,你就把船還給我們;反之,我們就任憑你處置好了。現在我要回船一趟,因為把它托付給你以前,我必須確保整艘船安然無恙。當然,你也要保證歸還的時候,它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樣子……”許慎風靠近牆壁的右手輕輕地扣擊著牆麵,沉吟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們?要是你們這一去直接上船走了怎麼辦?”
    “拜托,”風樹玩世不恭地一笑:“隻是我跟蕭兄兩個人去看船,我表弟和東方先生都留在這裏啊!”
    大船。甲板上。
    “他不見了?”風樹盯著李驚,眉頭緊鎖:“他病成那個樣子,能上哪兒去?”
    “不知道,”李驚垂著頭,臉色蠟黃,雙目無光:“昨天一早我就準備去請大夫。臨走前我想再到寧中房裏看看他好點沒,可是房裏沒有人,我把整艘船都找遍了。”李驚搖搖頭,啞聲道:“沒有。我問了所有的船工,還有附近的行人,沒人見過他。我又和言不悔到岸上找了找,還是沒有。”
    風樹咬著唇,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去他房裏看看。”
    “少將軍,”李驚身子微側,頭埋得更低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病得那麼重,昨天一整天都找不到他,我想……他一定不會回來了。我怕他染了什麼瘟疫……到了晚上,我跟言不悔把他的枕席被褥都燒了,屋子徹底清掃了一遍,能扔的都扔了,不能扔的都用醋和酒擦洗過。我們擅自行動,請少將軍責罰。”
    風樹眯起眼睛望住李驚,半晌,不冷不熱地說:“你們做得很對。”
    “還有一件事,”李驚略略揚起臉,迎住風樹的目光,眼睛閃了一閃。
    風樹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李驚上前一步,附在風樹耳邊,低低地說了句什麼。
    風樹麵色微微一變,旋即恢複正常,威嚴道:“我知道了。對了,二師姐回來沒有?”
    “林小姐沒回來呢,看樣子中午又可以節省一個人的飯錢了,”毛不拔笑眯眯地抱著一個罐子踱了過來,後麵跟著蕭木客。
    風樹微微皺了下眉,望向蕭木客:“都交待清楚了?”
    蕭木客輕輕頷首:“你跟許慎風的約定,東方先生定下的暗語,都說了。”
    風樹低聲問:“許家莊的人呢?”
    “騰了幾個放雜物的屋子給他們住,”毛不拔接口道,帶著一絲擔憂:“爺,你說他們要在咱船上住三天,那他們的飯錢怎麼算?不會要我們掏吧?看他們一個個身強力壯,很能吃的樣子哎。還有,”毛不拔自顧自地繼續盤算道:“我們去許家莊住三天,不用給夥食費、住宿費什麼的吧?再有,等到時揪出真凶了可要叫他們陪一大筆錢才行。不對,一筆不夠,為冤枉了我們而道歉該給一筆;另外,我們給他抓出凶手又該額外算一筆。”
    風樹抬起右手遮擋耀眼的陽光,一麵掃視著周圍:“那天我吩咐你買的花木呢?”
    “我辦事你放心,”毛不拔拍拍胸脯:“有一株會開花的樹在船尾那兒,船艙裏還有不少蘭花。不過,那個錢……要從爺自己的錢裏出噢。”
    李驚忽地插話道:“什麼錢?那些花木不都是你昨天去島上挖的嗎?”
    毛不拔惡狠狠地瞪了李驚一眼:“我挖的就不用給錢嗎?我挖了一天累死了,辛苦費總該給點吧?”
    風樹按了下太陽穴,正要開口,卻發現對麵沒了那月白的身影。他再次環顧周遭,隻在甲板另一頭有幾個船工在閑聊。風樹撇下李驚與毛不拔,走進船艙,可是,到處都找不到蕭木客。“奇怪,上哪兒去了?這兩天是怎麼回事?我好像成天都在找人,”他嘟囔著,緩緩步出船艙。走上甲板的瞬間,他渾身一震,滋生出一個奇異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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