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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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美人嫋嫋娜娜地走到風樹身後,向門洞裏飄了一眼,嬌聲道:“好黑呀。”想了一下,又笑道:“這樣也好,太陽曬多了皮膚會變黑變粗,尤其是海邊的陽光。這幾天,我的皮膚都沒有以前漂亮了。”提起傷心事,美人的眼圈立刻有點發紅。
根本不曾聽見表弟的話,風樹怔怔望住那個似乎透不進一絲光亮的洞室,心底一片茫然——一點點進入崖墓的深處,原先的疑團卻沒有解開幾個,反而增加了不少新的困惑。曾在墓頂見過的幻像又一次在腦海中浮現,他暗暗思索著:“如果這間棺室真的就是我在墓頂看到的那間,那就意味裏麵的棺材有……十九列?十九?又是十九?難道又是那種陣?這裏麵至少有幾千具棺材,不能再用上次那種方法破解了。為什麼毛不拔安然地待了一夜?他應該沒有進去,一直在外麵空的棺室裏……”
“這房間怎麼是空的?咦,裏麵還有一間?”言不悔顯得有點緊張,一邊靠過來一邊不停地左顧右盼。
冷無言照例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臉上寫滿漠然與平靜。
風樹斜了言不悔一眼:“這叫棺室。”頓了下,他沉聲道:“對了,你們知不知道吸血鬼是什麼?本少爺盜墓這麼些年,什麼鬼怪邪物沒見過?就從沒聽說過有吸血鬼這種東西。”
“你笨哦,”玉美人嬌嗔道:“吸血鬼就是蚊子嘛。我最討厭吸血鬼了,每次被叮到都會起包,留下的疤沒處理好的話就很久都消不掉,害得我幾個月都不能出門!”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言不悔搖搖頭:“吸血鬼應該是指螞黃。就是南方一種會吸血的蟲子,人在田裏勞動的時候……”
“行了!”風樹暴喝一聲,沒好氣道:“就知道問你們等於白問。”
就在這時,一抹粉紅色、似是衣衫一角的東西在洞室深處一閃即逝。風樹身軀劇震,凝神再看時,洞室內又僅有一片仿佛沒有邊際的黑暗,隻在視網膜上還留著那粉紅的殘像。一刹那,他仿佛被雷電擊中般,渾身僵直,一股令人戰栗的力量竄過肢體,腦海中湧上一連串陌生的記憶:一座陰森空曠的大殿內,一個蒙麵的黑衣人掀開大殿中央的地麵……練武房中擺滿各種各樣明晃晃的兵器,一個長發及腰的女人在門口站了好久,她穿著大紅色繡有鳳鳥圖案的長袍,顯得高貴而美麗,一直親切地微笑著……幾千道簾幕在風中亂舞,掀開一層又有一層,最裏麵是一口揭去了蓋板的雙層棺,一個三隻眼的嬰兒躺在棺材裏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
長劍從風樹痙攣的指尖滑落,他顧不上去撿,隻是抬起右手,用力按著自己的額角,同時,大口喘著氣:“那是什麼?是我的記憶嗎?我不記得什麼時候經曆過那樣的事情。不,應該說,我根本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那些事。沒錯,那不是我的記憶,是這個該死的崖墓帶給我的幻覺。”
風樹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一抹粉紅色消失的地方,旋即收回。一時間,數不清的聯想與思緒被牽動起來。他感到一種做夢似的恍惚——明明是沒有經曆過的事情,那些場景卻顯得那麼真切;想起來覺得陌生的人和物,卻也透著一點點的熟悉,到底是什麼東西讓自己感到熟悉呢?
合上眼睛,風樹集中精神,把剛才那些突然出現的奇怪片段,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漸漸地,他的注意力聚集到了一處——裝著三眼嬰兒的雙層棺:外棺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綠色,內棺是畫像石棺,內外棺之間的水麵上漂浮著一些渾濁的眼球……
“那口棺材?”風樹張開眼,脫口而出:“就是那口棺材!跟擺在前、後室交界處的那口一模一樣!原來漂在水麵上的那些東西是眼球……難怪我會覺得熟悉,但是……為什麼看到那粉紅的東西之後,會想起這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根本沒有經曆過……”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真的沒有經曆過嗎?為什麼想起來時感覺像是親眼目睹的一樣……好像真的有過……那個陽光很好的下午,有個很好看的女人站在那裏看著……我……練功……她一直笑著……站得很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衣服上繡的圖案……看到她……”
“醜八怪表哥,你幹嘛一直在那邊自言自語?”玉美人嬌聲道:“我們趕緊進去找那個可以讓人青春永駐、死而不僵的秘方啊。”言罷,也不等風樹回答,美人一步三晃地走進洞室裏去了。
沉浸在思考中,風樹早已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自然不曾覺察到表弟的舉動。而他身邊的兩個人,一個冷漠如寒冰,一個呆板如頑石,都默默地看著玉無瑕走進洞室深處,任憑風樹站在那裏出神。
當然,以風樹的個性,決不會遇到一個難題就手足無措,更不會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實際上,並沒有讓那一幕幕熟悉而陌生的情景在腦中盤旋多久,他就放棄了這種沒有結果的思索。十幾年的盜墓生涯,不知遭遇過多少離奇事件,風樹對此的態度很明朗:盜墓,最關鍵是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必對每件事情都追根究底。
現在,風樹集中精力探究的是引發這些奇怪記憶的東西——在重重疊疊的棺材間一晃而過的那一抹粉紅色。“那是衣服的顏色吧?穿著粉色衣服的……行屍?”他惱火地想著。其實,看到那東西的第一眼,他就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是那個沒有臉的女人。他痛恨這種荒謬的感覺,這不像救過自己很多次的那種第六感,而像是被別人操縱了思維。這莫名的、仿佛被別人強加上的想法,嚴重幹擾了自己對事情真相的分析與判斷。
“太邪門了!”風樹不甘心地想:“這墓裏一定有什麼可以擾亂人思想的東西,我怎麼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沒臉的怪物?完全沒有道理……”瞬間,他想起了兒時偷聽到的對話:“難道是因為……我爹說過穿粉紅衣服的沒臉怪物,我剛才看到那粉色的東西,就不自覺地認為是那個沒有臉的女人?”自嘲地一笑,他暗暗對自己道:“這個解釋太牽強了。僅僅因為穿同樣顏色的衣服?算了,不要再想這些,我隻是在浪費時間而已。沒想到裏麵有這麼大一個洞室,從它靠後的那麵墓牆上開一個通到懸崖背麵的洞,對蕭木客來說應該不算難事……雖然已經讓二師姐和毛不拔回去,把所有的船控製在我們手裏。但那兩個人……能辦妥這件事嗎?他又會不會有別的安排?不行,我的動作一定要快!不管洞室裏的棺材排成什麼陣式,不管那穿粉紅衣服的是什麼邪物,都不可以再遲疑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這裏,風樹探手在懷中摸了摸,毛相遠給的符早在出海前就已經用完,一路到現在血影魔針也隻剩一枚了。他拾起劍,緩緩舉到眼前,低喃道:“以後隻有靠你了,風冥。”凝注著寒光閃動的劍身,他驀然一驚,臉色變得鐵青,那雙俊美的眼睛裏隻有殘忍,隻有殺氣。
“少將軍,”言不悔見狀急道:“怎麼了?你沒事吧?我答應過要保護你的,如果出了什麼事……”
“師父刻在我劍上的符咒被人磨掉了,”風樹麵無表情地說:“這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不是嗎?”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言不悔訝然道:“據我所知,少將軍那把劍是從來不離身的。這……什麼時候發生的?”
“應該是昨晚吧,我受傷了睡得比較沉,”風樹古怪地笑笑,用聽起來異常輕鬆的口吻道:“反正,昨天我在這墓裏的時候,劍上的符咒還是發揮作用的。行了,不說這個了。”他向四麵看了一圈:“娘娘腔呢?他又跑到哪裏去了?”
“這麼嚴重的事情,怎麼可以不查清楚?”言不悔肅容道:“以少將軍的武功,就算是傷重沉睡之中,也不至於連有人闖進房間、把劍上的符咒磨去,都察覺不到吧?除非,那個人的武功遠在少將軍之上。一起出海的人當中,武功最高的應該就是……”
風樹冷冷道:“我讓你不要再提這件事。”語畢,又是滿不在乎地一笑:“即使是普通的武器,隻要斬斷頭部,一樣可以把行屍解決掉。以本少爺的身手,劍上有沒有那個符咒還不是一樣?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朝言不悔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他轉向冷無言,輕聲道:“大師姐,娘娘腔上哪裏去了?”
冷無言漠然地回答:“他走進那間有很多棺材的洞室裏去了。”
視線掃過那個黑沉沉的門洞,風樹不假思索道:“不可能。大師姐,裏麵那麼黑,又那麼安靜,沒有一點光線,也沒有任何響動,根本感覺不到活物的氣息。”
半晌,沒有人回應自己,風樹抬頭逼視著冷無言。一見到那張無動於衷的臉,他不由心頭竄上一股怒火,惡聲惡氣道:“大師姐!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冷無言冷冷道:“我回答你的問題是一件事,你懷疑我的話是另外一件事,這是兩件毫不相幹的事。”
“你——”明白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風樹用同樣冷冰冰的語氣回敬道:“大師姐,你確定你是親眼看著娘娘腔走進去的?”
冷無言平靜道:“你不說清楚走進哪裏,我就不能確定有沒有親眼看見。”
話音剛落,那間擺放著幾千具棺材的洞室中倏然發出一陣奇異而清脆的聲音。音量不大,卻似乎來自棺室每一個角落,一陣還未結束,另一陣又響起,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聽到聲響的刹那,風樹臉色大變。信手把燈拋在地上,隻見寒光一閃,他已經舉著長劍,一步跨進了正不斷發出細碎響聲的棺室。站在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棺材麵前,他一麵努力讓眼睛適應洞室裏的黑暗,一麵冷笑道:“要是娘娘腔真的在這裏,今天可就是他的死期了。”
“少將軍——”言不悔一個箭步衝進了洞室。他手裏拿著燈,那昏黃的光卻像是穿不透周圍厚重的黑暗,隻能辨出一重重晃動的、交疊的影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跑到風樹身邊,他捂著胸口,說話像是從喉嚨裏一個字一個字勉強擠出來的:“這……是……什麼……聲音?我……看不清。沒有……危險吧?我答應過……要……”
“我也看不清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在搗鬼,”風樹沉聲道:“不過,現在敵暗我明,弄出光亮來恐怕就成了別人的靶子。嗯,根據我的經驗,這聲音應該是木板裂開時發出的。”
“木板……裂開?”言不悔使勁張著眼睛,望出去卻隻有一團昏黑:“這裏有很多木板嗎?”
“你能不能暫時閉上嘴?”風樹低聲斥道:“在這種地方,不用想就該知道是木棺破裂的聲音。你給我靜下來聽著周圍的動靜,說不定等一會兒就得大幹一場了。”暗中戒備著身邊的一切,他表麵卻顯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要是每一具棺材裏都有隻行屍爬出來,那場麵該有多壯觀呀!本少爺盜了十幾年墓,今天總算是遇上大場麵了!”
冷無言不緊不慢、閑庭信步一般踱到二人身旁,淡漠地平視著前方,對四周愈演愈烈的怪聲充耳不聞。
洞室裏仿佛盤踞著某種詭異的力量,冷無言與言不悔提著的燈都一點點暗去,最後隻剩一團沒什麼光的、淺淺的黃色。
言不悔拔出劍,胡亂揮舞著,不住地在原地轉圈。半晌,他終於定下來,小心翼翼地向風樹道:“少將軍,你聽!聲音越來越大了,看這陣勢,恐怕所有的棺材都裂開了。我們三個人寡不敵眾,還是先離開這裏吧。我答應過……”陡然瞥見風樹在黑暗中泛著冷光的眼睛,他停了下,改口道:“少將軍,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到這裏來。之前我看到石階上那幾行字,是蕭爺寫的嗎?”
“不知道,”風樹生硬道:“又沒有留名,我也從來沒見過那家夥的筆跡。”
默然片刻,言不悔又道:“如果我理解得不錯……少將軍認為蕭爺此刻正在墓裏某個地方設法取走……一件寶貝。那我們為什麼不去找他?把那件寶貝奪回來交給相邦大人。幹嘛要在這裏等著鬼來攻擊我們?”
“你沒忘記自己的職責吧?”風樹冷哼了一聲:“你隻管保護我,我要去哪裏、做什麼,都不是你應該過問的。當然,如果你怕危險,現在就可以離開。”
“少將軍,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言不悔的聲音也帶上了怒意:“我是哪種貪生怕死的人嗎?我是在為你的安全著想。我看,那幾句話就是蕭爺留下的。他知道,以你的個性,看了那些話反而非進這個棺室不可。他就是想利用這裏的鬼除掉你。而且,為了讓自己的計劃更順利,昨晚他還趁你受傷昏睡之時,把你劍上的符咒磨掉……”
風樹厭惡地擰著眉,牙齒咬得微微作響,卻沒有說什麼,身處的境地著實令他無力分心。
木棺碎裂的聲音慢慢變得稀疏,整個洞室重又歸於寂靜,隻是間或從某個角落裏傳來清脆的一聲。而這時,風樹的眼睛已能夠稍微辨別棺室中的景象了——幾千具顏色陳舊的木棺,大部分都從側麵裂開了一個洞,一團肉色、直徑約有三、四寸的球狀體正從洞裏緩緩地伸出來。
風樹露出遲疑的神色,眼光遊移不定地看著一具具冒出肉色圓球的木棺,自語道:“這是什麼玩意?該不會又是什麼南蠻部族的邪術吧?”上前一步,他左右來回走了幾趟,從各個角度打量這些排得不甚整齊的棺材,輕輕頷首:“看這洞室的樣子,倒很像苗人的千棺洞。”
“少將軍,這是不是鬼把拳頭伸出來了?”言不悔將那沒多少光亮的燈湊近一具棺材,眼睛睜得老大,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這不是鬼,是……現在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它們看起來像是一些肉瘤……而且,”風樹的音調中掠過一絲不安:“這東西似乎在長大,雖然很慢……”
跟在風樹後麵走來走去,言不悔張皇道:“我們快退出去吧。你不覺得我剛才的推測很有道理嗎?這一次,你聽我的沒錯!”
“我不采納笨蛋的建議。何況,”風樹轉過臉,目光越過言不悔的肩膀看向棺室入口:“設計這個墓的人,當然不會讓進來的人可以隨意退出去。”
聽出風樹語聲裏隱藏的陰鬱,言不悔猛地一回頭,隻見身後也盡是一隻隻裂開的棺材,現在可以明顯地看出從碎裂處冒出的肉色球體比剛才長大了一些。他驚呆了,一時間僵在原地,手足無措,好一陣才漸漸回過神來。他四下看了看,顫聲道:“少將軍,怎麼……怎麼……我們周圍全部都是棺材?冷小姐也不見了!為什麼……會這樣啊?”
“因為我們兩個都走動了,而且你是跟著我走的,”風樹冷冷地說:“這洞室裏的棺材是按一個陣式排列的。我們現在被困在裏麵了。大師姐應該就在不遠處某一列棺材的後麵。”他苦笑了一下:“本來我還想讓大師姐試試能不能把這些肉球凍住。”
棺材悄無聲息的移位並沒有帶給風樹太大的震撼,畢竟這樣的陣他已經是第三次經曆了。從外麵看窺棺室裏的情形時,他就預料到,進來後可能發生這樣的事。然而,在墓頂的幻象中看來排成十九列的棺材隻是一個大致輪廓,真正走進這個陣裏,他才發現,根本辨不出一堆堆疊起來的棺材有任何形狀,看上去就那麼雜亂無章的一大片;更沒有想到的是,這間妖異的棺室好像能吞噬進入的一切生靈,夜光石拋入後迅速消逝了光亮,玉無瑕一點痕跡沒有留下就不見了蹤影,帶進來的燈也灰蒙蒙的發不出光。這樣的話,蕭木客還會在裏麵嗎?
“少將軍,”見風樹久久不發一言,言不悔擺出一副英勇就義的姿態,大聲道:“你別著急,我這就去把冷小姐找回來!她原來站在這一邊的對不對?”指了指自己的左方,他不等對方回答,一下子奔了過去。
“真是笨蛋中的笨蛋,”風樹看著四麵仿佛一模一樣的棺材,搖搖頭:“說了這是一個陣還要亂跑。”到處都是一具具堆得很高的木棺和棺身裏伸出的肉瘤,他禁不住一陣頭暈目眩,閉上了眼睛:“算了,反正大笨石在隻會拖累我。最好你們都死在這裏麵!隻要留下那家夥,讓我親手結果了他雪恥。”
讓自己冷靜了一下,風樹睜開眼,從百寶囊中掏出燈和一個皮囊、一隻碗、一隻密封的小盒子。燈在點燃的瞬間亮了一下就變得暗淡無光。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把燈放在地上,從皮囊中倒了一些水在碗裏,接著,用劍撬開盒子,取出一條指南魚,讓魚浮在水麵上。收好皮囊,他雙手捧起碗,一瞬不瞬地盯著,指南魚開始緩緩地轉動。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指南魚始終緩慢而勻速地旋轉著,好像永無止境。
指南魚是一種磁性指工具。將薄鐵片剪裁成魚形,魚腹略下凹,磁化後密藏,使用時將之浮在水麵,就能指示南北。
煩躁地“嘖”了一聲,風樹又看了幾眼,把碗向地上狠狠一摔,拾起沒有多少亮度的燈,沿著來時的方向繼續朝前走去。這個時候,周圍棺材裏冒出來的肉色圓球已經長到了人頭大小。他盡量直視前方,背上卻不由得泌出些冷汗。縱使不知道這些肉瘤是什麼,他也明白,它們越長越大不會是一件好事情。時間的概念已經模糊,風樹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前方永遠都是一具又一具斑駁的棺材和一片白花花的肉球。很清楚自己又一次陷在了陣裏,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到破陣的辦法,隻能徒然地一次次緊閉雙眼,期望憑借方向感找到出路。
終於,風樹氣餒地停住腳步,品味著這生平極少體會的無計可施的感覺。沒有任何目的地掃視身邊橫七豎八的棺材,他暗暗吃了一驚,汗水從額角滴落下來——從木棺側麵伸出的肉色圓球不再長大,卻有一塊塊灰色的東西漸漸浮現在肉球表麵,像是裏麵寄生的蟲子拚命想擠出來。定定地站在一具棺材麵前,他看著那灰色的小斑一點點鼓起,扭動著,最後變成了一隻眼睛,隻是灰蒙蒙的,像隔了一層霧,不知道能不能看見東西。
“這東西……難道是要慢慢長出五官來?”風樹迷茫地想:“五官長齊以後又會發生什麼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怪物,要怎麼對付?”但他畢竟是無愛風樹,短暫的擔憂過後,少年的輕狂、天生的傲氣又主宰了他的思想。“與其這樣被動地在旁邊看著,不如先下手為強!”如此想著,他將長劍舉過頭頂,對準一具棺材上瞪著一隻眼睛的肉球,運足內力斬了下去。
劍落的一刹,一股怪異的勁風自身後襲來,撞在劍身上。風樹虎口劇痛,一下子把持不住,長劍脫手,斜飛出去。來不及思考什麼,他的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做出了反映:將掌力凝於右手向後推出;同時,左手試圖接住正從半空中墜下的劍。然而,右臂微微一動,就被一隻有極有力的手輕易製住。左手奪回了飛出的長劍,他卻沒有順勢攻擊背後的偷襲者。他深信,當今天下武功高過自己的人,不可能再有第二個。
果然,故意表現得很是從容地回過頭,映入風樹眼簾的,正是想像中那月白色的衣衫,和那淡定不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