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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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樹低下頭:“她走了。”
“唉,”玉美人幽幽道:“我也不想這樣子的。但我就是生得如此美豔絕倫,讓二師姐羞得無地自容而走掉。不過,再過一段時間,我想她也能像你一樣,無奈地接受這個事實。”
風樹與蕭木客對視了一眼,低聲道:“現在怎麼辦?”
蕭木客淡淡道:“繼續探墓。”
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玉無瑕,風樹叫道:“娘娘腔,我有話問你。”
玉美人俏眼一橫:“醜八怪表哥,你騙我。你說過沿途的海島上可以采到新鮮水果的,根本就沒有嘛!那麼久沒有吃水果,我美麗的皮膚都變粗了!”
風樹指著大船停靠的小島,不耐煩道:“你美麗的眼睛,隻是裝飾用的嗎?沒看見後麵這島上有那麼多桃樹?上麵全部都結滿了桃子!你還要吃多少?”
玉美人撅著小嘴,嬌聲道:“人家才不要呢!虧你還學過醫的,不知道桃子是熱性的?吃多了臉上要長疙瘩!”
風樹冷峻的眼睛直視著玉無瑕,沉聲道:“我不清楚你的臉上會不會長疙瘩。但是,如果你不希望自己臉上多出幾道傷疤,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問題。我問你,我拓下來的那些字到底說了些什麼?你給我一字一句地譯出來。”
“哼,”玉美人白了風樹一眼,從身上掏出那塊布優雅地展開:“這上麵講的事情根本不是真的嘛!有什好譯的?”
“不是真的?”蕭木客微微一驚:“你怎麼知道?”
風樹懶洋洋道:“這還不簡單?因為上麵說墓主的第二個妻子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美人,這是不對的。”
“就是,”玉美人笑道:“我才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美人!”
“夠了!”風樹拔出長劍,朝表弟臉上比劃了一下:“不管是不是真的,給我全部譯出來!”
“譯就譯嘛,”玉美人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白布,嬌聲道:“這上麵講的就是墓主的生平嘛。簡單地說,這墓的主人是楚國白公勝的後代,他的祖上在作亂失敗後,逃到蜀國隱居起來。墓主二十四歲時帶著妻子從蜀國來到僰國。他替僰人的族長打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很受族長的賞識。後來,他娶了僰國巫醫的女兒做第二個妻子。這個女人是‘僰國第一美女’,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美人,”說到這裏,美人皺了皺小巧的鼻子:“這句說得不對,她根本就是一個醜八怪。”
“知道了,”風樹皺眉道:“你接著譯後麵的。”
“哦,”玉美人低下頭看白布上的字,看了幾眼,又抬頭道:“你們一定要記住噢,我才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美人。”目光觸到表哥嗜殺的眼睛和手中明晃晃的寶劍,美人垂首盯著白布,悻悻道:“這上麵說的東西就是沒有意思嘛!後來,這墓主當上了僰國的巫醫,大權在手。他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有一天,他在家裏,突然就倒在地上死了。族長派僰國最好的大夫來給他檢查,可是完全查不出死因。他的家人向族長請求把他送回故鄉安葬,族長答應了,沒想到他在途中又起死回生,從此四處遊曆,潛心研究巫術。他走遍中國列國和周圍的蠻夷戎狄部族,最後決定渡海尋找……找什麼不知道,這幾個字磨損太嚴重了。船行至此,他又一次暴斃了。家人就按蜀人的葬式將他葬在這山崖上了。”
“沒了,就這些,”玉美人氣呼呼地把白布塞到風樹手裏:“不理你們了!我要去敷臉!”言罷,美人嫋嫋娜娜地走回船艙裏去了。
風樹看了看那塊白布,失望道:“裏麵並沒有提到太多有意義的東西。”
“至少,”蕭木客輕聲道,“我們可以知道這個墓為什麼使用蜀人葬式,卻又刻著僰國文字,而那具男屍胸口藏的絲絹上寫的又是楚國文字。墓主應該就是男屍的父親,他是白公勝的後代,所以以‘白’為姓。”
白公勝是楚平王的嫡孫,其父太子建遭平王猜忌,逃出楚國,為鄭人所殺。後來,勝被召回楚國,封在白地,號白公。他欲伐鄭替父報仇而未被允許,遂恨楚之君臣,於公元前497年七月,發動叛亂,史稱“白公勝之亂”。兵敗後勝自縊身亡,部分子孫逃脫,流亡各地,大多以“白”為姓。
“但我還是不明白,看起來墓主葬在那山崖上純屬偶然,那具男屍又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那桔子精,和那什麼‘僰國第一美女’。”風樹皺了下眉。
蕭木客淡淡道:“也許……墓主偶然葬在那兒之後,那家人就把那崖墓作為家族的墓地使用了。我感興趣的是,墓主想要渡海去尋找什麼?”
風樹走到船舷邊,開始解開栓在大船上的小船,一麵道:“總之,這個墓就是怪得很。在這裏憑空討論也沒有什麼用,還是得再進去一次。”
這時,李驚從船尾走了過來,見狀奔到船舷邊,關切道:“少將軍,您又要出去?有什麼要我們做的嗎?”
風樹微微頷首:“你們看著船就好。對了,注意一下白妖,別讓他闖禍。”
蕭木客蹙了一下眉:“你還在老老實實待在船上吧。我們從墓壁上拓下來的那些字,也應該讓你表弟譯出來才對。你不如就跟他在這裏整理一下那些文字。”
風樹斜了蕭木客一眼,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這墓一定和我們要去的那個蝙蝠島有什麼聯係。如果你在裏麵找到什麼線索,我們對你來說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就該殺人滅口了。我才不上你的當。”
“你身上有傷,行動不方便,會拖累我,”蕭木客平靜道:“一定要去的話,把你大師姐叫上。我可沒有閑功夫照顧你。”
崖墓。享堂中。
蕭木客拿著夜明珠走在最前麵,風樹走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緊跟在二人身後的是他們不久以前在懸崖側麵找到的言不悔。冷無言提著燈,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後麵,不緊不慢,從容平靜。
蕭木客淡淡道:“走左邊那條,先找到毛不拔,再好好探一下正主的棺室。然後,我還想到右邊看看你表弟提到的那間洞室。”頓了一下,他又道:“既然這裏很可能是你二師姐家的族墓,我們什麼陪葬品都不要動。”
風樹冷笑道:“你跟我們說這個沒有意義,找到毛不拔你跟他說去吧。”
蕭木客低聲道:“已經過了這麼久,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哼,”風樹不屑道:“他要遇到什麼邪物,多半也是那邪物倒黴。不過,你要先去墓主棺室的話,不應該朝這裏走。享堂左邊那條路不是被堵上了嗎?應該進墓道下麵的那個棺室,走我出來的那條密道。”
“我知道,”蕭木客平靜道,“我想再好好看看那間前室。上一次在那裏,我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回到船上以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遺漏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風樹搖搖頭:“我當時隻是覺得前室裏沒有陪葬品很奇怪。現在想起來,我還是不明白,那麼多的拐杖是從哪裏來的。昨天我們一路從洞口進來,隻看到一支拐杖。”
蕭木客突然倒吸了一口氣,停住腳步,怔怔地望著前方。
風樹心頭一緊,定睛看去,隻見前室與後室之間的那塊巨石不見了——在前、後室交界的地方,赫然擺著一隻碩大無比的、綠色半透明的棺材。
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風樹盯著那隻棺材看了幾秒鍾,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升起。眼前的棺材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到底是在哪裏見到過呢?”他苦苦地思索著,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
蕭木客抬頭看向墓頂,皺眉道:“那塊大石頭也不在墓頂,那麼重的一塊巨石,能跑到哪裏去呢?這棺材又是從哪裏來的?難道我們走後有人來過這裏?”
風樹沒有接腔,緩緩朝著那隻巨大的棺材走過去。原來,那綠色半透明的棺材隻是外棺,裏麵還放著一隻小一些的畫像石棺。在兩隻棺材之間約有半尺寬的距離,外層的大棺材裏貯滿了水,石棺一半沉在水裏,一半露出水麵。水裏漂浮著一些奇形怪狀、看不出顏色的物體,一眼望去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風樹繞著棺材慢慢地走了一圈,向蕭木客道:“你有沒有覺得,這隻棺材看起來很熟悉?”
蕭木客正蹲在地上,褪下了左手的皮套,用瘦削纖長的手指摸著前後室交界處的地麵。聽到風樹的話,他頭也不抬地回答:“這隻棺材我們是第一次看到。你會覺得熟悉,是因為它是用和那隻鬧鬼的大缸一樣的材料製作的。”
風樹聞言一怔,緩緩地抬起手放在棺材蓋板上。除了指尖的些許冰涼,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他搖頭道:“你沒有弄錯吧?觸摸起來的感覺和那隻大缸完全不同。你能不能看出,內、外棺之間的水麵上漂著的是什麼?”
蕭木客仍然蹲在地上,低著頭,淡淡道:“外麵好像有人進來了。”
“有人進來?”風樹來不及多想,便聞到一股甜膩膩的香氣。“死娘娘腔,又上來幹什麼?”他陰著臉,快步穿過前室,向外走去。
“少將軍,我要保護你!”言不悔叫道,緊緊地跟在風樹後麵。
風樹走進享堂,果然,第一眼就看見玉美人捧著一顆比之前更大、更亮的夜明珠,嫋嫋娜娜地朝著享堂左側的墓道走來。
風樹皺起眉頭,大聲道:“你來幹什麼?難不成你又在什麼地方發現了關於‘僰國第二美女’的記載,要上來看看?”
“表哥——”玉美人嬌嗔一聲:“你不但醜,而且還很蠢呢!‘僰國第一美女’都比不上我,我幹嘛還要看‘第二美女’?”
“行了!”風樹不耐煩道:“你到底上來幹什麼?”
“人家跟你說過要敷臉的嘛!”玉美人嬌聲道:“我敷臉用的好多東西都放在毛不拔的百寶囊裏的。你以為我喜歡上這裏來哦?你把我敷臉的東西給我我就走。”
風樹沒好氣道:“我不知道你那些玩意兒毛不拔放在哪裏的!你先回去,等我辦完事再說!”
“那怎麼可以?”玉美人扯住表哥的袖子,一雙俏眼已經微微泛出淚光:“必須要按時敷臉,不然,臉上疤消不了,我不要活了!”
“那你就去死吧!”風樹甩開玉無瑕的手,轉向言不悔,正要開口,陡然感覺一道勁風從自己身邊掠過。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一陣,他心頭一動,大聲叫道:“大師姐,你出來一下!”
不一會兒,冷無言不緊不慢地走進享堂來,冷冷道:“什麼事?”
風樹從百寶囊中掏出一盞燈點上,遞給言不悔道:“你們都用燈幫我照著墓頂,剛才我聽到有什麼東西往墓頂上去了。”
冷無言和言不悔聞言都把手中的燈高高舉起照向墓頂。玉美人撅著小嘴道:“管他是什麼東西?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反正臉上留疤的話,還不如死了好。”
根本沒有去聽玉無瑕的話,風樹借著燈光,一寸寸掃視著墓頂。忽地眼前一花,視野中一道黑影一晃而過,他眨了一下眼睛,凝神再看時,墓頂又什麼都沒有了。
風樹正暗自疑惑,卻見言不悔抽出劍來,戒備地看著墓頂:“少將軍,小心!剛才我聽見墓頂有東西移動,恐怕……”
風樹望向冷無言:“大師姐,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冷無言冷冷道。
“墓頂有東西移動?”風樹自言自語道:“是行屍嗎?不可能。機關?也不像。那東西是從我旁邊擦過再上到墓頂去的,什麼東西會那樣……除非是……”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墓頂。
默默地盯著墓頂看了好一會兒,風樹低聲道:“好了,可以把燈放下來了。大笨石,把你的劍收起來。“
“少將軍!”言不悔嚴肅道,“現在敵暗我明,我們的處境很危險!怎麼可以這時候放鬆警惕?我答應過夫人要保護你的,答應別人的事情……”
風樹一擺手,向著墓頂揚聲道:“二師姐,你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墓頂響起一陣細微的動靜,享堂中轉瞬多出一個人來——林亂站在離風樹三、四尺遠的地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師弟,你的內功又增進了不少。我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被你察覺了。”
風樹伸了個懶腰:“二師姐,你之前跑哪兒去了?偷偷跟著我們幹嘛?想上來就一起來啊,我又沒有不讓你來。”
林亂後退一步,垂下頭道:“我是蝙蝠精。你們跟我在一起,不會害怕嗎?”
風樹挑起眼皮看著林亂,“蝙蝠精又怎麼樣?你還不是打不過我。”
“行了吧,醜八怪二師姐,你不要再找借口了,”玉美人嬌笑道:“什麼蝙蝠精,都是借口。我知道你之所以離開,其實隻因為我一個人。在我舉世無雙的容貌麵前,你覺得無地自容,才想逃避的對不對?”
“蝙蝠精?”言不悔疑惑地看了林亂一眼,肅容道:“這是真的嗎?即使是真的,我怎麼可以害怕?我答應過夫人要一路跟隨少將軍,保護少將軍。已經答應別人的事情怎麼可以言而無信?”
風樹衝林亂擠擠眼睛:“大家的反應,你都看見了。至於白妖,估計他那腦袋根本理解不了蝙蝠精是什麼東西。毛不拔,更沒有問題,隻要多給他一些賞錢,就算你是索命無常他也會跟著你的。”
林亂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玉美人嫋嫋婷婷上前道:“二師姐,你就接受這個現實吧。雖說,有像我這樣完美無瑕的人在身邊,你永遠都隻能被我的光環所掩蓋。不過,你一定能像醜八怪表哥一樣,慢慢習慣做我美貌的陪襯。當然,有時他還是忍不住會忌妒我……”
風樹瞪了玉無瑕一眼,奪過言不悔手裏的燈,轉身走進享堂左側的墓道裏去了。
一踏進這條短短的墓道,風樹立刻感到有些不妥——墓道盡頭的前室裏一團漆黑。胸腔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斷下沉,他飛快地奔進前室。前室裏靜得出奇,耳邊隻有自己的腳步聲與呼吸聲。提燈昏黃的光線中,他四下張望著,最後,目光落在了前、後室交界的地方。那口巨大的、綠色半透明的棺材仍靜靜地躺在原地,燈光映在棺身上,泛出點點詭異的熒光。一切都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隻是棺材旁邊的地上,少了那月白的身影——蕭木客不見了。
刹那間,無數個念頭在心底閃過,風樹卻隻是怔怔地立在原地,望著蕭木客最後呆過的地方。半晌,他鎮定了一下情緒,拔出長劍,朝著前、後室交界的地方走去。用燈緩緩地照過棺材附近每一處地麵,他確定沒有一點發生過打鬥的跡象。搖搖頭,他看了一眼麵前的棺材,又轉過身看著黑暗籠罩的後室,緩慢而堅決地向前走去。
“師弟——”林亂和言不悔走進前室裏。一眼看到風樹走進了後室,林亂跑上前抓住風樹的袖子:“師弟,你先不要到處亂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風樹在棺材前站定,看著林亂,沉聲道:“什麼事?”
“這個,”林亂鬆開手,左顧右盼道:“相邦大人派來的那個門客呢?”
“不知道,”風樹向後室看了一眼:“剛才我走進來就發現他不在了。我正準備去找他。”
“那個,”林亂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師弟,你要當心這個人。有件事情……本來,我當時就該告訴你的,但這樣很容易暴露我是蝙蝠精的真相。不過,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昨晚,大概已經過了半夜,我在房間裏看書看得有點無聊,就……就變成蝙蝠從窗口飛出去玩。我發現,他和一個船工坐著小船出海去了。他們走的那個方向,多半是到這裏來了。”
“船工?”風樹皺了一下眉,向言不悔道:“那些船工不是你新找來的嗎?怎麼會跟他認識?那些船工你在哪裏找的?”
“那些船工不可能有問題的!”言不悔十分肯定地說:“我在附近一個島上找的。他們都是漁民,一開始聽說要去找一個根本不清楚在哪裏的島誰都不願意。但是,我答應過你要雇到人的。答應別人的事情,怎麼可以食言呢?所以,我開了很高的工錢,才有那麼二十幾個人跟我一起回來。”
風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輕聲道:“二師姐,那家夥跟哪個船工一起走的?那個船工今早在船上嗎?”
“我不知道,”林亂苦笑道:“蝙蝠的視力很差的,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但相邦大人派來的那個門客跟我們在一起一個多月了,我可以分辨出昨晚乘小船出海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他。但那些船工是剛來的,我沒有辦法辨別。我隻知道,另一個人是從船工住的地方來到船弦邊跟他會麵的。”
“你確定另一個人你不認識?”風樹追問道。
“這個,”林亂想了一下,道:“怎麼說呢?那個人,我感覺……似乎有一點熟悉。但是把我們幾個中當時在船上的人想一遍,我可以肯定,不是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
“那他們什麼時候回到船上的?”風樹冷著臉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林亂搖搖頭:“沒多久我就回房睡了。我一直擔心他會對你們不利,剛才就跟著你們上來了。”
“醜八怪表哥,”玉美人一步三晃地走了過來,似乎想說什麼,卻在瞬間看清了風樹殺氣騰騰的臉。美人委屈地眨眨眼睛,兩片紅唇分開又合上,終於沒有把話說出來。
這時,冷無言不緊不慢地走進了前室。
風樹陰著臉睨了她一下,用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道:“大師姐,你是最後離開這裏的。你走的時候那姓蕭的家夥在幹什麼?”
冷無言指了一下那口綠色、半透明的棺材,漠然道:“他就站在棺材旁邊。”
“不是問你這個!”風樹盯著冷無言,一字一頓地說:“我走了之後,他都幹了些什麼?”
“一開始他蹲在地上,”冷無言淡漠道:“後來,他站起來,問我能不能幫忙轉告幾句話給你。我說不能。然後你就叫我了,我就出去了。”
“他叫你帶話給我?”風樹沉吟著,在後室緊鄰前室的地方踱過來踱過去。
林亂看看風樹,又看看冷無言:“師姐,人家求你帶幾句話,你為什麼不答應?”
冷無言漠然道:“我隻答應來幫助師弟,別人的事與我不相幹。何況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林亂輕歎一聲,垂下頭,目光不經意地落向前後室交界處。一刹那,她身軀劇震,接連退了好幾步,站到風樹身後。雙眼直勾勾瞪著不遠處的雙層棺材,她語氣中滿滿的都是驚慌:“怎麼會有人把一具棺材放在這裏?這具棺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這種樣子的棺材……”
“怎樣?”敏銳地聽出林亂話中有話,風樹轉過頭,目光犀利地盯著她:“這種樣子的棺材怎麼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莫非你以前見過這種棺材?”
“沒……沒有……”林亂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怎麼可能……見過。我……隻是……好奇而已。按理說,墓裏麵這種……地方不應該……用來放棺材的。對吧?”自己都感覺到剛才的話有多蠢,沉默了一下,她顧左右而言他道:“現在該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反正相爺派來的人都不見了,我們呆在這裏也沒有什麼意義,更不可能繼續去找那個什麼島。師弟,你拿個主意吧。”
臉上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風樹一言不發地看著林亂,一雙墨黑的眸子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雙手交握在一起,林亂盡量避免對上風樹的眼睛,卻總是控製不住自己,沒幾秒鍾就會向那口泛著綠色熒光的棺材瞟上幾眼。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半晌,風樹冷笑一聲,優雅地活動了一下頸部,那神態竟有些懶洋洋的。踱到離那隻巨大棺材不足數寸的地方,他輕輕地敲擊著棺材蓋板,自語道:“這口棺材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應該並不複雜。顯然,就是你說的那兩個家夥昨晚進到這裏,移走了巨石,然後把這隻棺材放在這裏。”
“可是,少將軍,”言不悔不解道:“那些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再說,這具棺材好像十分沉重,他們用什麼方法搬動它的?還有,剛才我們明明都在外麵,蕭爺怎麼可能走出去而不被我們發現?”
眉頭擰得越來越緊,風樹正要開口,林亂卻搶先一步,一反常態地大聲嚷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糾纏這些。我們趕緊走吧。”
對林亂的話不予理會,風樹的臉色卻不知為何漸漸緩和起來。悠閑地靠著身後綠色的棺材,他的語聲簡直像在跟老朋友聊天:“對方把這具棺材留在這裏,原因可以有很多種。比如,他們本想把它帶走,但移開堵在後室門口的巨石,並要把這麼大一隻棺材搬出來,實在需要耗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很可能剛把棺材弄到這裏,天已經快要亮了。於是,他們不得不立刻返回船上,以免過早暴露身份。這隻棺材就被留在了這裏……”輕輕搖了下頭,風樹低喃道:“當然,這一種假設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還有一種可能就是……”
“可是,少將軍,”言不悔插話道:“既然魯相派來的人已經走了,他一定是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了。說不定,這棺材早就被人開過,把裏麵的東西都拿走了。”
“不可能,”林亂脫口道:“他們絕對打不開這棺材!”話音沒落,她立刻瞥見風樹和言不悔臉上怪異的表情。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她懊惱地拍拍頭:“我……瞎說的,你們別理我……”
風樹一擺手,平靜道:“二師姐,假如蕭木客真的已經找到了什麼,而想要撇開我們,他必定會弄走那隻船。現在船上隻有三個我們的人,白妖盡會幫倒忙,寧中和李驚雖然靠得住,可他們不知道這裏的變故,毫無防備……你飛起來比我們劃船快得多,所以,你立刻回到船上去,必須把那隻船牢牢控製在我們手裏。”
“啊?”林亂睜大了眼睛,似是疑惑,又似是擔憂。
“不過,”風樹停了一停,聲音變得冷硬:“你走之前,我要問一個不愉快的問題。二師姐,既然你是蝙蝠精,你爹娘當中應該至少有一個是吧?是你爹還是你娘?或者他們都是?”
“你想問的是這個?我不知道,”林亂低下頭:“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去世了,可能太小了吧,我完全不覺得他們有什麼跟平常人不同的。我是到泰山以後的第二年,有天晚上不小心從樓上摔下去,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隨心所欲地變化。到了七歲以後,我才做到想變化的時候就可以變化。但每次隻要從高處落下……我就會不由自主地變……所以,我堅決不肯練輕功,害師父生了不少氣……”
“是嗎?那麼你覺得誰的可能性更大一點?”絲毫不顧及林亂的情緒,風樹固執地繼續剛才的話題:“要我說,你娘的可能性要大些吧。我聽說,你娘比你爹大二十多歲,你爹卻對她十分癡情。這種事情,難免讓人懷疑……”
林亂聞言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風樹道,“但不是現在,現在……”麵頰倏然濺上幾點冰涼的液體,同時嗅到異樣的氣味,他微微一驚,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望著指尖黑紅的汙漬,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墓頂。隻一眼,所見的景象便讓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