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二章·隻願君心似我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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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七月正是嶺南向宮裏進宮荔枝的季節,這一到七月,宮裏的娘娘們可都有了口福。
午後熱的人心煩意亂,墨玉捧了好大一盆剝好殼的荔枝給錦之,錦之隻看了一眼便說沒有胃口,這幾個月以來,墨玉也是知道她的心思的。
太子李襄允一下子立了三位側妃,又在大殿上親口說喜歡湘雪,這些錦之不說,墨玉也是能感受她的受傷的。最心愛的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喜歡另外一個姑娘,這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受不了這種事情。
可是錦之能做什麼呢,她能做什麼呢?哭有用嗎?眼淚能讓襄允來看看她這個太妃嗎?
他們之間已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了。
“慕姑娘,敬妃有孕,按道理我們是需要去道喜的。”墨玉開口道。
“你替我去吧。”錦之訕訕道,這宮裏的繁瑣的事情她實在不想去參與。
“是,那墨玉這就去。”
當一大幫奴仆將荔枝送到李斕月宮裏的時候,好端端的一盆荔枝被李斕月全部打翻了。
“都滾——”
那幫奴仆嚇的不敢出聲,趕忙退了出去。
“姐姐,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是李玉晗的聲音,“這氣壞了還不是自己的身子。”
“怎麼能不氣,整整一個多月,皇上的影子我們姐妹倆都沒有看到,全部被符芊芊那個賤人霸占了去,現在好了,她有孕了,這敬妃要一下子升到皇貴妃了吧!”
“皇貴妃倒不至於,賢皇貴妃柳娘娘不是生了兩個皇子才有今天的地位,倒是怕她成了四妃之首。”
“那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李斕月問道。
“姐姐,這符芊芊一懷孕不就沒有機會侍寢了,現在正是我們把握時機的時候了。”
“還是妹妹會想……”
李斕月和李玉晗相視一笑,彼此會意。
入夜。符芊芊屏退了所有下人,今天皇上並沒有來她宮裏。她坐在燭前,用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心裏一片酸澀。
她打開紙簽,是父親的字跡,信上隻有短短幾行字:
“杭氏、董氏雖為寧王手下,但目的一致,切莫與她二人起衝突。”
很明顯,心中提及的二人便是杭慧雲和董采薇。符芊芊合上信,折成條狀湊近火光,忽的一下那信便燃著燒盡了。
原來是自己人,符芊芊在心中歎道。
從十四歲在宮宴上初見他,穿著描金紫色的冠服,貴不可言,眉目俊秀如畫,有如皎皎空中月,更似翩翩佳公子,他就是當朝最得寵的二皇子——李承嶧。
符芊芊的爺爺當年是和先帝李易之一起打天下後被封為平南大將軍的符銳,對李易之是絕對的忠誠,李易之臨終前囑咐符銳如若他日太子登基而做出對二皇子不利的事情,則必須護得二皇子周全,必要之時可推翻太子繼位,擁護二皇子。而這些事情,當時的太子李承澤則是一無所知。後來符芊芊的父親繼承了平南將軍之位,表麵上是效忠李承澤所統治的朝廷,暗裏卻是幫著二皇子做事,雖李承嶧被貶為凡人,但聽命於他的朝廷中人仍多不勝數。
符芊芊正是奉了父親之命嫁入宮中做內應。
一想到自己肚裏的孩子,她心中又是一陣痛。
今晚上皇帝臨幸的是李斕月,李斕月好不容易打點完了幾個管事太監,才把握住了這個機會。李斕月是五個新妃子裏年級最長的,今年十八了,是魏國公李衷的嫡長女。李衷生有一女八子,這唯一的長女自是格外疼愛,小時候命人算卦,說是貴不可言,李衷便有了將她送進宮的念頭,這下秀女當選,也遂了他們的願。
但是那個算命人不敢對李衷說的是,貴不可言後一句,則是福禍雙至。
皇帝早朝去不久,李玉晗便興高采烈地來到了李斕月宮中,向她道喜,現在她們倆是一榮俱榮。
“妹妹得知姐姐昨夜兒侍寢,高興的一晚上都沒睡好呢。”李玉晗喝了一口新沏的花茶道,“這可是最上乘的紫鴛鴦花茶?是皇上給賜的吧?我就說姐姐必是福氣之人。”
“妹妹說笑了,妹妹愛喝,姐姐這還有很多。”李斕月也品茶起來,這紫鴛鴦確實非比尋常,隻喝一口,直教人醉入心脾。
“姐姐,你可要把握住皇上的心,爭取也懷上咯。”
“妹妹這說哪的話,也不害臊。”李斕月臉上驀地紅了,低頭品茶。
“玉晗可是說的實話!姐姐你想呐,要是你懷上了,雖比那符芊芊晚了兩月,但若是符芊芊生個公主而姐姐生的皇子,那還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李斕月這下子聽明白了,對,隻要符芊芊生的是公主,自己一樣有勝算。
姐妹倆一邊品茶一邊東長西短地聊起來,李斕月和李玉晗本來都是北宸宗室子女,玉晗比斕月小上一歲,一起選秀入宮,在這偌大的皇宮裏,也隻有彼此能夠扶持相助了。
“娘娘——娘娘——”是李斕月宮裏的奴婢翠屏。
“什麼事情,這麼的大驚小怪?擾了我和妹妹的雅致……”李斕月怒道。
“娘娘,乾宇宮宮來的消息,說是二皇子歿了!叫著宮裏的幾個主子都要去乾宇宮。”
李斕月和李玉晗麵麵相覷,這二皇子昨日還見著呢,比她們倆小不了一兩歲的,生龍活虎的,怎麼這會兒功夫,沒病沒傷的會死了呢?
“那快去看看吧,翠屏,你幫本宮和惠妃換套衣裳,這二皇子歿了,咱們也不能穿的這麼豔去,換套素的。”
“是,奴婢這就去。”
換完衣裳,李斕月和李玉晗就匆匆趕往乾宇宮,一進去,滿屋子的人,皇貴妃柳如依妃趴在淌血的二皇子李襄昱身上哭的差點咽了氣,旁邊的人怎麼勸也勸不動。
從二皇子的傷來看,很明顯,他是被人用匕首捅死的。
皇帝沉默不語,眼色悲傷,太子和皇後站在他的身邊,神情凝重。太子身後站著的是太子妃和幾位新立的側妃,各個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王太妃和錦之站在人群最末端,她們身旁站著杭嬪和董嬪還有敬妃符芊芊,李斕月和李玉晗見勢也不敢多說什麼,忙站到杭嬪身後。
錦之看著躺在地上李襄昱,想起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場景,也是唏噓不已。雖然李襄昱常常不待見她和李襄允,但終歸是一起長大,看著他英年早逝,還死狀如此的慘烈,心中難免傷感。
“二皇兄——二皇兄——”聲音悲切嗚咽,來人正是三皇子李襄雋,“二皇兄!”他撥開人群,看到正躺在地上的李襄昱,“噗通”一聲跪下,放聲痛苦起來,“到底是誰人所為?若是查出此人,我李襄雋必要他車裂而死!”
車裂是北宸最嚴酷的刑罰。
皇貴妃早已經是哭的不醒人事,旁邊的兩個奴婢力氣小,勉強把她扶起來,她頭發淩亂,眼睛紅腫,喪子之痛,已經讓這個平日裏豔冠群芳的女人一下子蒼老了十餘歲。
“帶皇貴妃回寢宮,再叫太醫開幾個房子好好調養。”皇後開口道,這皇貴妃一聽到皇後的聲音,馬上警醒過來,朝著皇後喊道:“傅世欣你個賤女人!你看不得我有襄昱襄雋兩個兒子,所以你要殺了我家襄昱,你好狠的心,你等著,你家李襄允也不會好死的!”
皇後聞言也是大怒,但看在柳如依喪子的份上,想著忍忍罷了,沒想那柳如依拔出簪子朝太子李襄允就要刺去,一時間李襄允也是沒有反映過來,愣在那裏,隻見有一女子越過眾人,擋在李襄允麵前,柳如依的簪子直直地差勁了那女子的左胸。
是錦之。
血水染濕了她的衣衫,汗水細密地爬滿了她的額頭,嘴唇煞白。
皇貴妃在皇帝的命令下被人帶回了寢宮,二皇子的屍體也由幾個侍衛帶走了。
錦之在眾人差異的眼神中被李襄允抱起,李襄允急的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快傳禦醫啊!”太子手下幾個仆從趕忙奔出乾宇宮去了太醫院。
錦之左胸處還在流血,她疼地說不出話來,皇上示意李襄允將她抱到了龍床上。皇後安排眾人離去,隻有王太妃堅持要留下來照看錦之。
幾個太醫急急忙忙地趕來,一看錦之傷勢,又趕緊聚在一起討論,李襄允在一旁又聽不懂他們說的醫術名詞,隻能看著錦之蒼白的臉,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回稟皇上,慕太妃傷及左胸,需要一人將簪拔出,但臣考慮到男女授受不親之禮……”為首的覃太醫道。
“覃太醫,你告訴哀家怎麼做,哀家來做。”王太妃道。
“這……血汙恐怕髒了王太妃您的手啊。”
“這都什麼時候了!醫者父母心,你們看著她這麼痛,你們心裏不難受嗎?”王太妃也是急的把該罵的都罵了。
覃太醫在為難之後,還是將剪子遞給了王太妃,叫她將錦之的衣服剪開,隔著簾子,覃太醫又遞給王太妃一包配置好的草藥,待到簪拔出之後,馬上將草藥蓋上傷口,最後用紗布包紮。
王太妃在完成一係列動作之後,也是緊張地汗水漣漣,好在一切都還順利,在覃太醫的指導下,順利幫錦之包紮好了傷口。錦之也是強忍著痛,不出一聲,好不容易才等到傷口處理好了。
錦之隔著明晃晃的簾子,隱約看到外麵李襄允的身影,心裏一陣酸澀,襄允,你可知,有些傷口比今天的還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