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自從和湘雪春風一度之後，李襄允今天都沉浸在自責中，太子到這個年級雖然本就可以找侍妾了，但李襄允心裏卻不是滋味，他不是愛湘雪，隻是少年的情欲初開所致。他還沒經曆過人事，難免無法自控，可是事後，心裏卻總覺得對不起錦之。
    太子冊立側妃的日子到了，每次皇後和太後都會依照慣例在北宸具有顯赫家室的女子中挑選，這次挑上來的有太子太傅嫡長女陳婉、頤王爺嫡長女徐懿。
    頤王是一個世襲爵位，當初武帝李易之打天下之時，曾有四位好友並肩作戰，李易之登基之後，便破例冊封四位分別為頤王爺、頎王爺、明王爺、呈王爺。
    這一代頤王是世襲了父親的爵位，但其地位在朝中仍然重要非凡，並且掌控軍事重地——瞿州。
    在北宸，就算貴為天子，一生也隻能成一次親，立妃立妾隻需行禮即可。李襄允和兩位素未謀麵的女子跪在父皇麵前，聽著台階上太監拉長的聲音宣讀詔書，宣讀完，李襄允和兩位側妃又向皇帝行跪拜禮，表示得到應允。
    等好不容易一係列禮行完，李襄允馬上想起了答應湘雪的要求，那個愛的多認真的女孩啊，把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東西獻給了自己，他李襄允有什麼理由辜負呢。
    他當著眾人的麵，向皇帝請求道：“父皇，兒臣有一喜歡的女子，今日可否允兒臣將她一並冊立？”
    “噢？——說來聽聽。”皇帝倒是來了興致，皇後的臉色卻是很不好看。
    “此女子是兒臣府中的婢女，因身份卑微，兒臣深知與皇室身份不符，但是兒臣希望得到父親的允許。”
    “襄允——休得胡鬧！”皇後訓斥道。
    “皇後，他們年輕人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多管了。好！朕的允兒是長大了，自己的事情是要自己做主，朕允了！”皇帝答應地爽快，留得皇後一臉的尷尬沒法下場。
    “謝父皇。”
    “那這女子現在可在乾宇宮？”皇帝又問。
    “她就等在宮外。”
    “喊她進來，父皇幫你們主持。”
    眾人皆是議論紛紛，這皇家太子竟然要冊立婢女為太子側妃，皇帝倒還真的準許了，這在曆代真是聞所未聞。皇後更是生氣的沒話說，一時間在皇上麵前又不能發作，坐在她旁邊的柳皇貴妃看著她生氣卻不敢惱怒的樣子偷偷地發笑，低低地說道：“姐姐，您以前看不起我縣令女兒的出身，這不，你兒子比起皇上來更加厲害呢，要個婢女做側妃……”
    湘雪走進乾宇宮。
    桃紅色的裙擺拖過大殿內的紅地毯，頭上的步搖隨著她的步伐一塊擺動，嬌俏裏更是風情萬種。
    這是湘雪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她的名字和太子的名字第一次被放到一起，她以為她的幸福就要到來了，她不會猜到的是，從她成為太子側妃之後又將麵臨怎樣的生活。
    太子府裏一下子進來了三個女人，這下傅芸雙沒地兒鬧騰了。太子太傅的女兒陳婉比較文靜，進了府也不爭不吵的，湘雪本來在府裏本來地位就比較低，現在被封了太子側妃，倒也沒什麼架子，下人們也依舊很喜歡她。倒是頤王的女兒徐懿，許是平時囂張慣了，這一進府都抱怨給她安排的廂房千蕪殿不好，吵著要換，下人們都跪了一地，不敢出聲。
    太子妃傅芸雙走進來，徐懿正發著脾氣，看見她也根本不行禮。
    “妹妹你莫不要住到千程殿裏才滿意吧？”傅芸雙這是激將法，要是徐懿真應了那就是以上犯下之最。
    徐懿當然沒有這麼笨，“姐姐說哪的話，妹妹哪有資格住到千程殿裏？那是姐姐和太子才能住的屋宇，妹妹不敢高攀。”
    “那妹妹還在抱怨什麼？”
    “沒什麼，妹妹住慣了頤王府，一下子到了太子府不太習慣。”
    “那就好，那姐姐去其他姐妹那裏看看，妹妹請自便。”說著，帶著眾仆人走出了徐懿的廂房。
    待傅芸雙走後，徐懿又開始發火，“不就是個西涼國公主，要不是先帝定下規矩和西涼聯姻，這太子妃的位置就是我頤王郡主徐懿的！區區小國公主架子這麼大！”
    旁邊的丫頭是徐懿的陪嫁丫鬟，一看到主子如此來氣，忙附合道，“這不是嘛，咱們郡主祖上可是幫著先帝打天下的，出生入死賭命上的，他們西涼不就是借了個兵，就要去了這皇後和太子妃兩個位置！”
    主仆倆一唱一和的，其他被派來服侍徐懿的下人心想碰到個這樣一個主子，這往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了。
    千荷殿裏。
    湘雪還在忙著打掃，這千荷殿空置了很久了，這下自己被冊封了側妃，湘雪倒是一點架子沒有，和下人們一起忙活起來。
    “湘雪——”
    湘雪一聽是傅芸雙的聲音，心裏想著，叫你再和太子作對，這下太子有了這麼多妃子，哪還會顧及到你。
    “見過太子妃。”湘雪沒好氣地道。
    “不用多禮了，我給你送了點錦緞，是挑最好的。”
    湘雪接過錦緞，驀地，一滴淚，滴在了錦緞上，濕成一小片，隱隱約約。湘雪抬頭對上太子妃的眼睛，那裏有晶瑩的東西。
    “你們都先出去。”湘雪吩咐其他人，下人們都應聲停下活，退了出去。
    “太子妃……”湘雪開口。
    “湘雪，你很討厭我是嗎？你和太子一樣都很討厭我是嗎？”
    這是湘雪從未見過的傅芸雙，她也有柔弱的一麵，她不再是平日裏把誰都不放在眼裏的太子妃，此刻的她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太子討厭誰，湘雪也討厭誰。”湘雪答。
    “太子討厭我，所以你也討厭我，我總是和李襄允過不去，因為他從來不好好愛護我，我母後告訴我，北宸的太子會像父皇一樣疼愛我的，可是我到了這裏，才發現母後全是騙我的，李襄允對我不及父皇的萬分之一。李襄允說的對，這裏是北宸，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這裏沒有人會像對公主一樣對我了……”說著，傅芸雙嗚嗚地抽泣起來。
    “太子妃……”湘雪喚道，她第一次心疼這個女孩。自古以來，所有被迫政治聯姻的女人，哪一個有幸福的人生，她們不是客死異鄉一輩子都再未見到親人，就是寂寞了卻餘生，活的毫無價值可言。
    “湘雪，我好難過，我看著她們一個個笑著走進太子府，我就好難過，我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過……”傅芸雙哭地更大聲，湘雪走上去，為她抹去眼淚。
    “太子妃，你是不是喜歡上太子了，所以你看到我和她們倆的時候，你才會難過。”
    “怎麼會呢，他那個人那麼討厭！除了對我凶什麼都不會！”
    “可是太子這麼優秀……”湘雪沒有說下去，她很理解傅芸雙的心，愛上這樣一個人，終究是哀吧，他以後會有那麼多的女人，而湘雪和傅芸雙能做的，卻隻是在他身邊陪伴他。
    因為這一次，湘雪原諒了太子妃以前種種的無禮，這個女孩也終於長大了吧，她和湘雪同歲，在西涼萬人敬仰的日子裏生活了十六年，如今在這個太子府裏，她也終於被迫無奈地長大了。
    在愛情裏，如果兩個人愛上一個人，這倆人除了是情敵，卻也可能成為朋友。這是湘雪領悟道的，但是她不知道傅芸雙心裏會是怎麼想自己的，至少湘雪此刻，是把傅芸雙當姐妹了。
    “湘雪妹妹——”門口是陳婉的聲音，一進門卻看見湘雪和太子妃的這一幕，太子妃臉上帶淚，陳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忙行禮。
    “臣妾陳婉參見太子妃。”
    “不必多禮了，你找湘雪是麼？我就不打擾了。”太子妃抹了抹臉，強露出一個笑容。
    “回太子妃，臣妾遠方表哥是宮裏的禦廚，今日他聽聞我被立了太子側妃，便經過皇上允許，給臣妾送了些糕點，都是外頭吃不到的…我想初來乍到的，就請姐妹們一起吃，也好認識認識，這不，湘雪妹妹的宮宇離我最近嘛…太子妃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一直吃點吧。”
    傅芸雙答應下來。陳婉的幾個婢女呈了糕點上來，是雪娥紫薯糕和水晶湯團。陳婉對下人說，“去請徐妃……”話還沒說完，被傅芸雙一口打斷，“我不喜歡她，你們以後誰和她往來，就是不想和我做姐妹了。”
    湘雪和陳婉都噤聲不語，心裏也為難著，這同住一屋簷下，難道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湘雪還是打心眼裏地心疼傅芸雙，但湘雪也許沒有料到的是，之後她和芸雙兩個人為了愛情所付出的代價是有多大。
    太子府裏，這下形成了三對一的形勢，徐懿自己當然還不知道，在太子妃的命令下，她已經被孤立了。
    而在宮裏卻是另外一種境況。
    符芊芊入宮當夜即被召見，皇帝很寵她，連續幾晚召見，這沒過幾天又封了她敬妃的名號，仗著皇帝的隆寵，符芊芊儼然是一人獨大。
    七月，夏雷滾滾。
    暴雨下了足有半月。
    宮裏傳出消息，敬妃符氏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