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襄允回到太子府，太子妃傅芸雙一臉怒氣地迎上來，“嗬，太子回來了啊。”李襄允眼都沒抬一眼，向湘雪擺擺手，湘雪會意：“太子有何吩咐？”
    “幫我準備一床被子，我去客房睡。”
    這下徹底激怒了傅芸雙，她一個箭步攔住湘雪，對著李襄允吼道：“李襄允！你個什麼東西！我堂堂大涼公主，嫁給你，你簡直就是高攀了！你別對我這麼愛理不理的，我傅芸雙受不得這種窩囊氣。”
    湘雪聽在心裏不是滋味，咱主子的名諱也是你能喊的？
    李襄允倒是不慌不忙地，道，“堂堂大涼？嗬，這話你說出來也不怕別人笑話嗎？早幾十年前，你西涼就臣服於北宸了，你最好收斂收斂，學學母後，怎麼當一個賢惠安份的太子妃，我要是心情好，就立你的兒子當太子，等我百年後，你照樣可以耀武揚威當太後，但若是你讓我一次次像今天這樣難堪，我保證我一輩子都不會動你，讓你老死宮中，讓你老無所依！”
    這一番話，從太子嘴裏說出來，還真令人寒噤。
    傅芸雙一聽這話，也馬上軟了下來，她心裏明白，這不是西涼，這是處處講規矩的北宸，她不是爹爹哥哥們寵愛的天之嬌女，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
    “太子，湘雪這就給你準備去。”湘雪識趣地道。
    “嗯，我和你一起去。”說著，他和湘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千程殿。
    千程殿是太子成婚後才入主的宮宇，才剛不久，這裏喜氣一片，傅芸雙曾經憧憬的夫君，會一步一步走向她，可是這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
    他的心裏有另外一個女人，他大婚之夜，拋下她去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住在宮裏的太妃啊，傅芸雙歎道，看著滿殿的紅色卻透著淒涼，潑辣如她，卻也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委屈。
    第二天按例，李襄允和傅芸雙要一起進宮向皇上和皇後以及眾皇室長輩請安。這天剛蒙蒙亮，李襄允和傅芸雙就被喚起來準備進宮。
    宮裏眾人都已經在皇上的乾宇宮了，皇帝李承澤的左邊依次坐著皇後傅世欣、皇貴妃柳如依，右邊依次坐著太後烏納氏、王太妃、慕太妃。
    “兒臣參見父皇、參見母後、參見皇貴妃、參見太後、參見王太妃、參見慕太妃。”
    坐在上麵的錦之聽到這一聲，心裏一陣心酸。昨天，那個人，還和自己耳鬢廝磨，而現在，他牽著另外一個人的手，跪在下麵，向自己參拜。他身邊的美人，真是美，她有著大漠兒女特有的妖嬈風情，每一個眼神都流盼生姿，當她望向自己時，錦之特意低下了頭。
    “起來吧。”皇上開口道。
    “謝父皇。”
    接下來的步驟就是敬茶，李襄允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錦之，當他和傅芸雙端著茶杯向錦之時，錦之有那麼一瞬間腦子裏完全空白，她覺得所有的畫麵都是假的，她隻是在夢裏而已。
    “兒臣請慕太妃喝茶。”錦之在太子妃傅芸雙的話音中回過神來，因為傅芸雙特地加重了“慕太妃”三個字，是啊，自己是太妃，錦之在心中歎道。
    錦之伸手結果太子妃傅芸雙奉上的茶杯，那茶純裕的香氣讓人心醉，錦之一飲而盡，滾燙的茶水嗆地錦之淚水直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淚水是僅僅因為嗆的還是是真的哭了。
    “錦之，你也太不小心了。”王太妃上來幫她順氣，在她的背上不斷地輕拍，自從敬妃離開後，王太妃就一直很照顧錦之。
    “多謝姐姐，是錦之沒注意這茶水會這麼燙。”錦之含淚強忍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李襄允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不能去安撫她，他不能上前去抹去她的淚水，他什麼都不能做，他甚至不敢看錦之充滿淚水的雙眼，那雙眸，會讓他喪失最後一絲理智的。
    “這敬完茶——咱們一起用早膳吧。”皇後開口道。
    “這一大早起來，妹妹可累了，妹妹就不奉陪了。妹妹告退。”皇貴妃柳如依還沒等皇上開口，就自顧自地走了，好在皇上今天高興，沒有計較怪罪什麼。
    李承澤執政後，宮裏開始了鋪張之氣，也難怪，他做了那麼久的太子，現在做了皇帝，也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再不用向以前一樣看父皇的顏色行事了。
    用早膳的時候，太子李襄允右手邊坐著王太妃，再過去便是錦之，而李襄允左手邊則坐著令他頭痛不已的傅芸雙，這不，她又在錦之麵前故作賢惠了，不斷地給李襄允碗裏夾菜，李襄允倒是也隻是愛理不理的。
    “這小兩口甜的跟蜜似的，芸雙啊，你可不要慣壞了襄允啊。”太後道。
    “皇奶奶，襄允待我好，我當然也要待襄允好。”太子妃嫣然一笑，挑釁的眼神望向慕錦之，錦之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我呸，太子什麼時候對你好過了！湘雪站在一旁忿忿地想到，這太子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啊。
    “是啊，我們芸雙可懂事了，不像有些人盡不懂規矩。”皇後道，很明顯，她話裏有話，針對錦之。
    錦之聽到這一句，心裏驀地沉了下去，皇後啊，你曾經待我也如同親生女兒一般，難道昔日的恩情全都是假的嗎？為什麼所有人都說變就變？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值得我信任呢？
    “這道銀耳蓮子羹到是新鮮呢，大家常常看，這蓮子聽說是從南疆那邊特地運來的。”王太妃見勢馬上轉開話題，大家也附合道，紛紛舀了幾勺品嚐起來。
    錦之向王太妃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這宮裏，現在也許隻有王太妃可憐自己了吧。
    用過早膳，眾人算去，太子李襄允和太子妃傅芸雙也坐馬車回了太子府。
    錦之來到玉熙宮。
    這裏是王太妃的寢宮。
    “錦之，你怎麼來了？”王太妃有些驚訝。
    “王太妃——我……”錦之欲語淚先流。
    王太妃忙上前安慰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錦之一個勁的哭，王太妃隻好抱著她，細聲安慰。
    “王太妃，你討厭我嗎？”錦之問道。
    這一問，問的王太妃不知如何作答，“錦之，以前我是很討厭你，你也知道，你十四歲就做了皇上的錦妃，這在本朝還是頭一個，還記得有次奕奕把你推進湖裏的事情嗎？那次是敬妃唆使的，可是我也有參與的份，每次想來我總覺得很對不起你。後來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便覺得你可憐，一個十四歲的丫頭，應該還在父母的懷裏撒嬌，這宮裏根本是你生存的地方。我四十多歲了，十七歲進宮，和幾個娘娘鬥的死去活來，可是到頭來，得到了又有什麼呢？值得嗎？現在回過頭來看，我真的後悔進宮。所以我每次看到你，就想到年輕時候的我，和你一樣的倔強，最後還不是敗給命運。”
    “今天的早宴上謝謝你。”
    “我看不得別人欺負你。錦之，我和你的年歲相差這麼多，每次以姐妹相稱真的是很別扭，私下裏，我就把你當成我的女兒一樣疼愛。”
    這讓錦之又想起曾經的太子現在的皇帝，李承澤，他也有過那麼溫柔地問過自己，“你願意做我的女兒嗎？”可是最後呢，還不是因為身份，一切都隨之破碎。
    錦之太害怕得到之後的再失去了。
    可是現在，她太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來讓自己依靠。
    “謝謝你，太妃娘娘。”錦之的淚水再一次決堤。
    玉熙宮裏的熏香很香，讓人安靜，錦之伏在王太妃的肩頭，慢慢地熟睡了，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問道，就如同母親那般溫暖。
    夢裏，錦之又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時候，襄允在前麵跑，她在後麵追，追過漫天花雨的桃花林，追過潺潺流水的小溪邊，追過車水馬龍的京中集市，追過一幕幕情景。
    錦之終於追累了，這段時間，她真的累了。
    王太妃看著熟睡的錦之，命人把她輕輕放到了自己床上，好讓她睡的安慰點，王太妃悄悄地退了出去。
    玉熙宮上，有一女子輕裝便衣的躲著。那女子年紀不大，眼中卻有著這個年級不應有的成熟。
    “下來吧。”是王太妃的聲音。
    女子身手敏捷，從屋簷上飛身而躍，掩人耳目地溜進了玉熙宮。
    “如玦參見……”
    “行了，說吧，這次他要你來，又是什麼任務？”
    “王爺希望你，能夠偷到這次北宸攻打中魏的行軍圖。”
    “北宸都換了皇帝！行軍圖這麼機密的文件，我一個太妃怎麼偷的到？！”
    “這是王爺布置下來的任務，如玦隻負責傳遞。”說完，那女子又縱身一躍，消失在王太妃的麵前。
    王太妃歎了口氣，轉身進了廂房，房內，錦之還在睡夢中，額頭有很多汗，王太妃掏出手絹，憐惜地幫她拭去。
    這次的任務可真是棘手啊，王太妃心中想到，卻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