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你們還不進宮去找皇後啊——”傅芸雙自李襄允離去後在房內大發脾氣。
    “太子妃還請稍安勿躁，太子剛也吩咐過小的們不能亂說，這要是告訴皇後了，皇後娘娘怪罪太子，太子可不把小的們全都給葬咯！”旁邊的一個挺機靈的丫頭說道。
    “你是什麼東西？！敢用這種話來嚇唬我嗎？”
    “小的不敢，小的叫湘雪，是太子殿下的貼身侍女。”
    “哼，不過小小侍女，你也敢阻攔我？”
    “小的當然不敢，小的隻是好言相勸，太子妃您千裏迢迢來到北宸，你也不想讓北宸明日都知道太子大婚之夜卻不在太子府吧。”
    “你……”傅芸雙氣結，“不行，備馬車，我要進宮！還不快去！——”
    湘雪心中歎氣，唉，太子殿下，不是我不想幫你，這太子妃可真難應付。
    鳳翔宮。
    “皇後娘娘——”是傅芸雙的聲音。
    “芸雙！你怎麼會來？太子呢？”皇後十分詫異。
    “哼，恕兒臣不知！”太妃神氣凜然，一副完全不把太子放在眼裏架勢。
    “什麼？！”皇後更是緊張起來，“這大婚之夜，襄允這孩子又會跑到哪裏去？”
    “他早就不見蹤影了，留兒臣一個人在房裏，兒臣氣不過才來找皇後娘娘您的。”傅芸雙是不告狀心裏不舒坦，巴不得太子不好過。
    “這太子也太不懂事了！來人啊，快點找人去稟告皇上，讓他派人去找啊——”
    一時間，太子大婚之夜不見蹤影的消息一下子傳遍了皇宮。皇上惱怒，讓人封了消息，並派人安撫西涼國來使，還破例讓太子妃今夜留宿在鳳翔宮裏，讓皇後好生安慰。
    玉屏宮外。
    “惜玉惜玉！——”有人在外麵喊惜玉。
    惜玉提了燈籠，“誰啊？”
    “是我啊——湘雪。”
    “湘雪？你怎麼進宮裏來了？”
    “長話短說，現在皇上在派人找太子呢，你快點通知太子偷偷回去啊，要是找到這裏來可就不得了了啊……”
    還不等湘雪說完，玉屏宮外一片澄亮，為首的是太子妃，“哈！果然在這裏呢。”她轉過身道，“父皇母後——”
    湘雪心道不好，她被太子妃跟蹤了！太子妃還帶來了皇上皇後！
    “都跟朕來！”皇上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跟著走進玉屏宮。
    那是怎樣一副美好的場景，錦之端著手裏的湯點，一口一口喂著襄允，襄允望著她，帶著無盡寵溺。
    “太子！你也太胡鬧了！”皇後生氣地質問道。
    錦之和襄允顯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突然造訪，錦之一緊張，手裏的碗掉在了地上，碎成幾片，那些碎片映在錦之的眼裏，她的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錦之在皇上麵前跪下，因為緊張，脫口道，“爹爹，是錦之的錯，請你不要責罰太子殿下，是錦之不懂事——”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錦之的臉上，是太子妃傅芸雙，“爹爹？這聲爹爹也是你能叫的？”
    李襄允上前推開傅芸雙，“你不要太過分！”
    傅芸雙愣了一下，忙做委屈狀，“父皇，母後，還請給兒臣做主。依兒臣所知這玉屏宮，是太妃娘娘所住，太妃娘娘不守婦道，勾引太子……”
    這傅芸雙今日才與太子完婚，連玉屏宮裏的，慕太妃都知道？
    “夠了！傅芸雙！”李襄允生氣地朝傅芸雙吼道。
    “太子——”皇上開口道，“你很令朕失望。”
    “父皇，兒臣知錯。”
    “你到乾宇宮來，朕有話和你說。”
    乾宇宮內。
    “襄允。”
    “父皇……兒臣知道錯，可是兒臣，沒有辦法忘記錦之。”
    “她現在是太妃。”
    “兒臣明白，父皇是想告誡兒臣，身份在這裏，兒臣必須顧及皇室影響。”
    “你既然明白，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糊塗事？！”
    “父皇，您一定也愛過人是嗎？您不愛母後，可是兒臣相信，父皇您一定有愛過的人，父皇你也一定明白這種感覺，明明知道得不到她，可是就想和她在一起，哪怕看著她，自己也會覺得幸福。”
    “住嘴！這是你太子應該說的話嗎？隻沉醉於兒女情長！”
    對話突然陷入了沉默。
    皇帝李承澤負過身，思緒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時光。
    “成俊哥，承澤哥！”那個少女拿著七彩的蝴蝶風箏向他們奔來，“走吧，我們去放風箏。”
    慕成俊心疼地幫少女擦去汗水，“子珊，熱不熱？我幫你買點冰鎮酸梅湯去，你不是老吵著要喝這鎮上的酸梅湯嗎？”
    “好，那我和承澤哥先去啦！”說著，拽起承澤的袖子，承澤的心融化一片，望著眼前的明媚少女。
    廣闊的草地上，隻見李承澤和岑子珊兩個人的身影，“承澤哥，你看風箏飛起來了呢。”子珊扯著線，李承澤幫忙在旁邊一起拉，少女的秀發掠過李承澤的臉，癢癢的，酥進心裏。
    子珊沒有注意地下的石頭，不當心被絆倒了，整個人順勢倒進了李承澤的懷裏，廣闊平原，天地無聲。
    李承澤突然抱住子珊，“子珊，不要嫁給慕成俊，子珊，做我太子妃！”
    子珊推開他，“承澤哥，對不起，我從來把你當哥哥，謝謝你的好意，子珊心裏隻有成俊哥一人。”
    “子珊，太子妃這個位置都不能動搖你嗎？”
    “承澤哥，愛一個人不是占有。如果我愛你，就算你不是太子，就算你是一介平民，我也會愛你的。”
    “子珊！—承澤！—”遠處慕成俊手裏提著他剛買的酸梅湯朝這裏走來，子珊低頭輕輕對李承澤說道，“今天的事情都當沒有發生過，我不會告訴成俊哥的，你們還是好朋友。”
    遠處的風箏斷了線，緩緩地掉落了下來。
    “父皇——父皇——”李襄允的聲音打斷了李承澤的思緒。
    “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
    “那……兒臣告退。”
    天空突然飄起雪來，這個春天的第一場雪，來年定是個豐年！
    可是這一年，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李襄允踏著雪走過玉屏宮，玉屏宮已經熄了火，這裏住著他最愛的人，此刻她已經睡了吧。
    他不敢想他們的未來，他們還有未來嗎？她被幽禁在這個皇宮裏，她的一輩子難道都要這樣斷送嗎？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阿，她本該和那世間所有期待幸福的女孩子一樣，等待著她們的英俊少年郎們騎著馬來迎娶她們。
    可是這一起一切都因為她太妃的身份全部結束了。
    李襄允歎了口氣，離開了玉屏宮。
    宮門口已經有馬車在等他了，為首的是他的貼身宮女湘雪，一見到李襄允，忙跪在雪地裏。
    “你這是做什麼？”李襄允問道。
    “奴婢該死！是奴婢的疏忽，被太子妃給跟蹤了，奴婢本想到玉屏宮給太子通風報信的，卻沒想到太子妃帶著皇上皇後跟到了玉屏宮，才撞破了太子和慕太妃。”
    “起來吧，我不怪你。”
    “不，太子你罵我吧，這樣我奴婢的心裏才還好受點，奴婢自幼跟隨太子，奴婢自詡聰明辦事牢靠，可是這次奴婢卻連累了太子……”
    “湘雪，這天冷，上車吧，我不怪你，真的。”說著，李襄允扶起湘雪，並讓她一起坐馬車回去。
    “湘雪，聽你這麼說，這傅芸雙看來不好對付。”李襄允開口道。
    “奴婢總覺得這太子妃雖然看上去沒什麼腦子，但是其實心計深沉的很！”在太子麵前，湘雪說話總是沒大沒小，口無遮攔。
    “唉，以後隻怕我的日子不好過了，這傅芸雙還是母後的外甥女，動不動她就去告狀。”李襄允歎氣道。
    “太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總不能老這樣溜進宮中見慕太妃吧？”
    “我不知道，我很亂，我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帶她走。”李襄允把頭別過去，不想讓湘雪看見自己眼裏的淚水，車外月色冰涼，雪已經停了，世界一片澄淨，卻為什麼襯的人這般悲涼？
    馬車在月色裏行進，離皇宮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那些破碎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回蕩在李襄允的腦海中。
    他和她差了三年的年紀，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在繈褓中，那麼粉嫩的可人兒，對著他咧著嘴笑。
    長大一些，她常常追著他的屁股後麵跑，親熱地喊“襄允哥哥”，她摔跤了，他就心疼地把她抱起來安慰她。
    她喜歡和太子府裏的舞姬們學跳舞，他看著她穿著華豔的舞衣翩躚起舞的樣子，美的如同墜入凡間的仙子。
    她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孩子，為什麼上天不多眷顧她一點？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她遭受這種罪？
    如果可以，我想陪你逛遍京中，我要帶你去京中最好的酒樓請你吃八寶鴨。
    如果可以，我想帶你去西涼國的草原，我身上留著一半西涼的血，我要和你同騎一匹馬，我要帶你看遍草原好風光。
    如果可以，我要你坐在我旁邊，看著我坐上最高統治者的位置，看著我如何呼風喚雨，如何金戈鐵馬，如何睥睨天下。
    如果可以，我更想帶著你離開這裏，我隻想，隻想你做我的小娘子，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