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自己的聲音叫囂著，但是身體不再聽從大腦的指揮，冰冷的槍口貼在太陽穴上，一切似乎順理成章。感受到食指逐漸加重的力道，我閉上了眼睛。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噩夢，就請快點結束吧！
     “吳邪……”
     悶油瓶的聲音再次出現，我抽動僵硬的麵部肌肉，勉強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看來我是無法遵守我們的約定了。
     “嘭！”我的頭部遭受了劇烈的撞擊，姿勢不穩地趴在地上。捂著鈍痛的頭，身旁背包裏的鹽灑落了一地。沒有中槍，而是被背包砸中。
     “走！”惜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推了我一把。對上那張與悶油瓶八九分相似的麵孔，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原來他沒死？回頭，又看到若水站在蟲怪麵前，他的右臂筆直地舉著，作出了一個靜止的動作，雙方靜默地對峙著。蟲怪雖然扭曲著身體，醜陋的肉爪也不停地舞動，但絲毫沒有攻擊的意思。
     是血！我注意到順著若水手臂滴落的腥紅液體，看著那個背影，一瞬間也和悶油瓶重疊起來。
     究竟哪個才是真的？
     “饕絲蠱蟲的腺體有毒，會讓人產生致命的幻覺。”惜言指著蟲怪身上紅褐色的腺體，淡淡地解釋道。
     “怎麼樣才能消滅那東西呢？這樣僵持著不是辦法。”若水玩命似地放血讓人不安，在我看來，這場對峙終究將以血盡人亡收場，蟲怪隻需坐等其成就好了。
     “我們搞出了不小的動靜，已經驚動了蛇王，現在過橋去那裏。”惜言雖然麵無表情，話語中卻隱藏著某種憂慮。像他這種連死都不怕的人，竟然也會有擔心的時候。
     說到橋的另一麵，黑漆漆的什麼看不清，況且一隻惡心無比的蟲怪正阻擋在我們的麵前，貿然地闖過去會打破蟲怪與若水所形成的微妙的平衡，那時候的後果就無法預計了。
     忽然間，整個村莊像遭受了輕微地震一般晃動起來，年久失修的瓦礫乒乒乓乓地碎裂在地上，村莊中揚起了滿是土腥味的灰塵。
     趁著混亂中，惜言拉著我以快得驚人的速度竄上了橋。木橋的晃動感更是厲害，簡直搖搖欲墜，惜言站在橋中央，對著若水的方向吹了一記口哨，似乎發出了某種暗號。
     地震劇烈起來，村中的屋舍都左右搖擺起來，雪白的牆壁碎裂開來，連石板路上都裂出了一道大口子，這個村莊馬上就要化為一片廢墟了。
     灰塵中一個影子朝我們衝過來。
     “跑！”若水的聲音淹沒在巨大的轟隆倒塌聲中。
     “吧啦吧啦”橋體在晃動中肢解開來，到處都是木頭斷裂的吱吱聲，在橋上待下去就是自尋死路，我背著背包一路路搖搖晃晃地爬向橋的另一端。
     “快！”惜言快我一步已經到達了對岸，他朝我伸出了手。橋體在我身下碎裂成無數的碎片，再也無力支持人的體重，眼看我要墜落下去，惜言及時抓住了我的背包帶，我趴在石壁上大氣也不敢喘一個，眼巴巴地感受著肩膀處的撕裂感，祈禱著不要斷裂。
     還未來得及慶幸為背包所救，腳裸處一陣沉重感。兩隻肉色的爪子死死地扣住了我的腳裸，原來那個黑影不是若水而是蟲怪。
     透過牛仔褲傳來被爪子刺傷的疼痛感，比起疼痛更讓人難受的是無比的惡心感。我小幅度地蹬著腿，企圖擺脫這個蟲怪，憑惜言一人之力將我拉上石壁已是困難，更別提加這麼一個拖油瓶了！但這蟲怪仿佛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它死攥著我這顆唯一的救命稻草。
     背包帶已經難以承受重量，撕裂的聲音就在耳畔，我感到頭上冒出了冷汗。都是這蟲子惹得禍！我惱怒地踹了一腳掛在我腿上的蟲怪，它發出一聲奇怪的悶響。
     緊接著腿上一陣涼風掃過，牛仔褲被爪子撤出了幾道口子，蟲怪恐怖的口器正對著我的小腿。
     “啊！”前所未有的劇痛讓我掙紮起來，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蟲怪口器中的倒鉤牙深深地嵌進了我的小腿中，這樣下去非被扯下一塊肉不可。
     “別動！堅持住！”惜言大叫著，臉上竟也掛滿了汗水。
     該死的！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上這個怪物去陪葬！我詛咒著腿上的蟲怪，恨不得來個魚死網破。
     突然，蟲怪鬆開了口，倒刺牙從肌肉中一顆顆脫離的感覺清晰到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下一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蟲怪不但鬆了口，還鬆開了爪子，腳上一輕，我眼睜睜地看著蟲怪做出了一個優美的自由落體運動。
     “上去。”若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擁戴者黑手套的手托著我受傷的腿。
     三個人爬上岩壁都已經氣喘噓噓，累倒在地上。我檢查著自己腿上的傷口，無法確認是否會被寄生，想起被寄生後屍體慘不忍睹的摸樣，心裏毛毛的。
     “你不會被寄生。”惜言從他的背包中拿出一圈繃帶扔給我。
     “你怎麼知道？”
     “他說得沒錯，因為你的血中有血蝗所以饕絲蠱蟲無法寄生與你，這兩種蟲是天生相克。”若水解釋道，他的臉色慘白，明顯失血過多的表征。
     原來如此，若水之所以用血與蟲怪對峙，因為他也曾吃過血蝗的內丹。所以他才那麼篤定，而且與我開玩笑讓我用血來試試對付他。果然是隻老奸巨猾的狐狸啊。
     “那蟲子……”總不會那麼容易就被血弄死了吧？
     “上不來了。”惜言已經確認過河底的狀況。
     “可惜刀無法還你了。”若水躺在地上閉起了眼睛，沒有道歉隻是隻會一聲。
     我向岩壁下望去，看到了我那把黑刃銅刀，它不偏不倚地插在蟲怪的口器之中，暗紅色的液體流了一地，那怪物一動不動，連白色的小蟲也沒有，看似是死絕了。
     將刀瞬間插進蟲怪的口中也是若水的傑作，他早已清楚對付蠱蟲的方法，他們倆人究竟是什麼人？原本隱逸的身份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準備好了嗎？”若水不緊不慢地開口。
     “準備什麼？”不詳的預感襲來，我明白一切才剛剛開始。
     “黑暗。”惜言冷漠地回答，伴隨著他的話語，原本燈火通明的村莊一片黑暗，終於化為烏有。
     “蛇王蘇醒了。”黑暗中，一個陌生的聲音讓我為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