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以心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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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虎。”片刻之後,門外守候的肖虎終於聽見他們樓主召喚,待他推門而入,南宮蒼敖當然已經不在了。
君湛然一個人麵對窗前,似乎還在遙望那遠去的身影,又像是在沉思什麼,背影就在角落的暗色之下,錦衣長袍,從後麵望過去,自然看不見那雙無法落地的雙腿,隻看到挺直的背脊,一動不動,仿佛和周圍靜止的物件已融為一體。
“把東西收了吧。”等了一會兒,那椅上的人終於開口吩咐,平淡的語氣半點聽不出此刻的心情,肖虎試探的上前。
“樓主,那鷹帥可說了什麼?”小心翼翼的試探,肖虎不敢斷定剛才的談話內容。
“和你無關的事,不要多問。”也沒見發怒的樣子,君湛然往右偏了偏頭,“南宮蒼敖來了兩次,去問問駱遷,樓裏的守衛為何連人家的人影都沒看到,這麼下去,我看這霧樓的守衛也都不需要了,形如虛設!”
看到他冷笑的樣子,肖虎打了個寒顫,老天爺,不是他們樓主笑起來不好看,而是樓主每次這麼笑都會有人倒黴,這次看來輪到駱遷了。
“是,我這就去告訴駱遷那小子。”因為鷹帥武藝高強,所以才來去自如,要是換了別人,哪裏有那麼簡單,肖虎心裏這麼想著,卻不敢這麼說。
這道理他們樓主哪裏會不知道,看來這南宮蒼敖並沒有說什麼讓樓主高興的話。
小心收拾了東西,肖虎準備出去,但有些話憋在心裏,不說又是難過,“樓主……”
君湛然從茫茫夜色中收回目光,“有話就說。”
“既然那南宮蒼敖讓你不高興,樓主為什麼還要請他喝酒吃飯?還開了那壇梨花釀,要知道那可是北絳國出的珍品,百年難求的寶貝啊。”想到那壇子梨花釀的香味,肖虎就直咽口水。
“酒若不喝,留著它又有什麼用?”拈著手裏酒盞,幾滴梨花釀在白玉杯中透著清亮的光澤,君湛然隨手把它拋進收拾碗盤的木盒裏,“南宮蒼敖不是普通江湖人,才第二次見麵便將我引為好友,你以為他當真如此好交朋友?”
“難道不是?”肖虎愕然,背對他的人影動了動,霧樓樓主笑了幾聲,“肖虎,你年紀不小,心思怎麼還如此單純。”
“不是單純,實在是不願去想而已,不過樓主已經提點了,我就來猜猜。”肖虎摸著下巴上的絡腮胡,其實他心細的很,“這鷹帥是為朝廷所用,樓主又是奉皇子之命來繪美人譜,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還不算太笨。”君湛然微微點頭,“不管他南宮蒼敖要做什麼,霧樓就是霧樓,他要交朋友,就讓他來交,幾壇梨花釀霧樓還送的起,與鷹嘯盟交好,沒什麼損失。”
“原來如此,樓主說的是。”心裏其實明白,肖虎如今聽了這番話覺得有些遺憾,“假如南宮蒼敖是真心同樓主交好,倒是一樁好事。”
“真心?他南宮蒼敖用多少真心,我就回多少真心。”君湛然對著夜色,他的聲音在書房裏傳開,像一團凝而不散的霧氣,幽幽化開,“霧樓不缺朋友,但也不懼敵人。”
肖虎莫名的打了個冷戰,有時候覺得他們樓主像尊菩薩,除了偶爾動氣,其他時候都見不到什麼激烈的感情,有些時候,卻像個鬼魅。
測了風向,談笑間往風裏灑了把毒藥,將前來挑釁的人一次解決,當時他們就見了樓主的冷笑,很多人身上都有些發冷,明明是見慣了殺人的,每個人手裏多少也都有幾條人命,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卻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就像大白天見了鬼。
“沒你的事了,把東西收了就出去吧。”似乎並不喜歡房裏多一個人,君湛然揮了揮手,肖虎連忙領命,“我這就去,對了,底下的人已經把水給準備好了,請樓主準備沐浴洗漱。”
“知道了。”每次去洗漱,君湛然都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侍候,都是提前說了,等仆役把東西都準備好了,通報一聲,之後便沒有他們的事。
雖然雙腿無力,但他的手還是可以用的,低頭看著自己雙手,君湛然想到南宮蒼敖臨走時候的話,手指撫過扶手,摸到那被指甲扣出的凹痕。
秘密……秘密……世上有那麼多秘密,卻不是每個秘密都能被大白天下。
閉上眼,緊緊握拳,君湛然用力一捶自己的雙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直到鮮血溢出。
夜色蒼茫,霧樓在伏鸞山巔隱隱綽綽,微微透白,而另一邊的皇城之內,一匹快馬悄然進宮,連武器都沒解下,便已直入宮內。
一路之上無人詢問,即便沒看到掛在那人腰間的腰牌,宮內看守也都自會放行,無人敢攔,馬上之人不作停留,黑影閃過,散發飛揚。
“鷹帥又進宮了!看來不光是皇上器重,連皇子殿下也格外看重他啊!”等快馬飛馳而過,看門的大內侍衛交頭接耳,漫漫長夜裏也就這麼點樂趣了,幾個人都異常興奮。
“那可不,二皇子最近都召見好幾回啦!”見證了上次召見的侍衛得意的炫耀他的第一手資料,神秘兮兮的招招手,壓低了聲音,“聽說這次鷹嘯盟又立了一功,把個偷了東西的女賊給抓了,正要帶回宮裏問話呢!”
“女賊?哪個女賊這麼重要,還要帶進宮裏問話……莫非是皇子殿下他……”比了個手勢,嘿嘿發笑,幾個侍衛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等看到領隊來查崗,才立刻噤聲。
淩雲殿,南宮蒼敖下馬,並不解刀,把他的愛馬交給下人,徑直走進內殿,二皇子所居之處,幾個人見了他立刻進去通報,一路之上樓閣亭台,淡淡焚香將空氣熏的微微發熱,驅散夏日毒蟲。
同樣是熏香,霧樓裏的便好聞的多,南宮蒼敖不經意間想起君湛然衣袖上的熏香味,那是種淡淡的,幾乎像是沒有,但隻要鑽入鼻尖便讓人難以忘記的特殊氣味,不知是什麼香。
“鷹帥終於來了!”一個身穿華服的年輕人從裏麵快步走出,發束玉冠,二十多歲,樣貌不見特別俊秀,那眼神卻十分讓人難忘,一雙細長雙眼形如長錐,笑起來的時候幾乎看不到瞳仁,這位便是夏朝的二皇子——煌沐。
親自迎接,至今為止除了當今聖上,也沒人有這個待遇,侍衛和宮女們都看在眼裏,自然不敢怠慢南宮蒼敖,紛紛行禮,“拜見鷹帥。”
身為半個江湖人,南宮蒼敖出入皇宮不見拘束,擺手一揮,“都起來,此地沒你們的事,退下吧。”
二皇子沒見發話,南宮蒼敖就已下令,下人們卻早就習慣了,紛紛退下,煌沐也不介意,還是一副笑臉,“我正等你來,知道鷹帥今日要去霧樓,我即刻叫人飛鴿傳書,叮囑一番,不知道你可有按我說的做?”
“二殿下要我多多觀察君湛然,和他拉近關係,設法深交,不知道是有什麼道理?”即便眼前是當朝皇子,南宮蒼敖卻沒對他另眼相看,未曾回答,反而先反問了他。
知道南宮蒼敖向來不拘禮數,煌沐也不以為怪,南宮蒼敖要不是這樣,也就不是南宮蒼敖了,“這個嘛,我自有道理,你隻需照做就是,到了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煌沐不肯說,那眼神語調卻已不同,南宮蒼敖抱起手臂,“殿下若是不肯說,那也沒什麼,不過我得先告訴殿下一件事,我是與他喝了一晚上了的酒,不過他是否信我還不一定,殿下要是有什麼打算,最好先透露一二,否則……”
“否則怎麼樣?”素來知道南宮蒼敖桀驁不馴,不然也不會離開將軍府,另立鷹嘯盟,煌沐不禁追問。
“否則,若是往後有違殿下的意思,殿下可不要怪我。”眉宇一揚,南宮蒼敖傲然冷笑,腰上那半截露出刀鞘的遮日刀閃過寒光。
煌沐臉色一僵,卻很快轉為大笑,“我不過是要你多交個朋友,鷹帥想多了,那君湛然鬼手無雙,我命他繪製美人譜,自然是賞識他的才能,何況鷹帥你交友遍天下,多一個霧樓樓主豈不更好?”
“殿下搞錯了一件事。”一彈刀刃,遮日刀聲聲嗡鳴,南宮蒼敖眯了眯眼,“我南宮若要與他為友,不是因為殿下的命令,隻因為他是君湛然。”
鐵器嗡鳴聲中,幾個字擲地有聲,伴著遮日刀殺伐戾氣在殿內回響,煌沐差點後退半步,心下悚然,想到這本來就是他的用意,勉強笑了幾聲,“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