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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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一震,眸色不動,“鷹帥這話是怎麼說?”
南宮蒼敖沒有回答,從他身上飄出淡淡酒氣,有梨花釀的香味,襯上那身不羈,竟有種矛盾的和諧感,即便是酒氣也不讓人討厭。
“這不過是種感覺。”他退開了些,目中含笑,那眼神似乎另有一番含義。
“我手下鷹嘯盟人數眾多,經手的案子也多不勝數,人見的多了,自然就會看。”不需要別人動手,也不客氣,南宮蒼敖自行往空杯裏把酒倒滿,“君樓主給我的感覺就很不一樣。”
“不知道是怎麼個不一樣?”那一邊目光灼灼,君湛然喝了口梨花釀,胃裏頓時也燒灼起來。
“若是能說的上來,那也就沒什麼可稀奇了,正是因為連我也說不上來,才與眾不同。”摸著杯沿,在南宮蒼敖看似瀟灑的笑容背後,似乎還藏著另一雙眼睛,隱著鋒芒。
“不過,人都有秘密,我雖好奇,也不會迫君樓主說出來,大可放心。”一下說藏著秘密,一下又說不會強迫,南宮蒼敖那一句話仿佛隻是隨口一說,他或許確是查案的好手,但可惜,君湛然並非他的犯人。
話題一轉,“我請鷹帥留下是喝酒的,你看眼前,有酒有菜,還說什麼別的,來,嚐嚐我們霧樓請來的師傅做的菜。”一揚袖,君湛然言笑自然,儼然是位好客的主人,和初次見他的時候比起來,彷若換了個人。
霧樓請的師傅當然很好,師傅做的菜也好,那壇梨花釀更是好上加好,無可挑剔。
兩人吃菜喝酒,雙方都有意結交,這頓飯自然吃的十分暢快,席間各自說些江湖見聞,評論一番武林舊事,有許多英雄所見略同的地方,說到興起,更要多喝幾杯。
江湖人物本就不拘小節,興趣相投當下結拜的也有不少,君湛然和南宮蒼敖雖不至此,但英雄惜英雄,酒過三巡,彼此之間都已直呼姓名,要是別人看見了,定要以為他們早已相識很久。
等飯用的差不多了,南宮蒼敖端著酒盞,環顧室內,肖虎早已退下,在門外守候,書房內被柔和光亮包圍,很是靜謐。
這間房裏有許多東西,有賬目,有書冊,還有些第一眼看不出用處的雜物,有的隻是擺設,有的可能有他用,這些都被一起隨意擺在周圍,旁人看起來或許混亂,乍看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在南宮蒼敖眼裏卻是不同。
那被隨意扔在雜物堆裏的東西,經他略略一掃,便有數樣是價值連城的,有的失落江湖已久,旁人遍尋不著,卻在這間書房之中,好似無用的雜物似的,隨隨便便扔在一起。
“霧樓好大的氣派,光你這書房便有明珠一十二顆,就算是皇宮禦書房也不過如此。”
“鷹嘯盟位於皇城之內,天子腳下,直屬當今聖上,要說氣派,誰能比的上你南宮的鷹嘯盟。”一手端著酒盞,君湛然的臉上被酒氣熏的微紅,拍著膝頭笑言。
“鷹嘯盟內可沒有這些。”隨手拿起一件扔在賬冊堆裏的玉如意,南宮蒼敖把玩一番又放回原處。
看到他臉上的古怪笑意,君湛然就能猜到,“鷹嘯盟裏當然沒有珍玩,有的該是牢獄囚室,審訊器具,落到鷹帥手裏的人,想必不會太好過。”
“既然做了,自要承擔後果。”一勾嘴角,南宮蒼敖冷笑回答,夏日時節,書房裏卻在他一笑過後多了層涼意。
人稱鷹帥,死在他鷹喙下的人也不在少數,君湛然從不以為南宮蒼敖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人。
邊說邊飲,那一壇梨花釀很快見了底,各自手裏拿著半杯殘酒,君湛然靠著椅背,酒氣上湧,大約是覺得熱了,把膝上薄毯掀了掀,南宮蒼敖倚立窗前,半坐窗框之上,聽見衣料摩挲聲,視線落到他那雙腿上。
察覺到他的目光,君湛然撫著衣擺下的腿,“難道從沒見過殘廢?”
南宮蒼敖放下酒杯,“江湖上傳說霧樓樓主自小便身有殘疾,父母雙亡,後得異人傳授丹青絕藝,然後才有了今天的霧樓。”
這故事與其說是傳奇,不如說是老套,多少江湖豪俠背後都有這麼一個故事,即便沒有,也被人安了這麼一個故事,父母雙亡雲雲,得異人傳授絕藝雲雲,誰還聽的少嗎。
“說的也不算錯。”君湛然卻淡淡回了句,把最後一口酒喝完了。
南宮蒼敖仍舊沒有把目光移開,從輪椅上那人的腰一直看到腿,也並不打算掩飾他的打量,君湛然終於忍不住皺眉,“你還在看什麼?”
“天下絕色無雙的佳人就在你霧樓,你莫非真的一點都不動心?”滿懷興味,南宮蒼敖悠然走近,酒後煩熱,拉開衣襟,衣袖也挽起,露出結實的手臂,上麵留有與人交手留下的種種傷疤,平添不少英武之氣。
高大身型,容顏俊朗,襯上一雙上挑狹長的鷹眸,自有一番威儀,隻要是女子,恐怕很難抵擋這般男子氣的魅力。
“你如果動心,不如把她接走。”看不出半點不舍,君湛然確實是在把人人垂涎的佳人送出去,“若是跟你,她想來不會不答應。”
有男人會這麼做?南宮蒼敖挑眉,“不是玩笑?我若當真了,真的把她接走,你可不要舍不得。”
“自然是真的。”還是這麼回答,半點都沒有不舍的意思。
南宮蒼敖忽然走近,用手往他腰上一摸,速度極快,君湛然整個人頓時一僵,“南宮蒼敖!”
他厲聲低吼,臉色怒紅,肖虎聽到叫聲闖進門來,卻不知道眼前情景算是怎麼回事,“鷹帥……你這是……”
南宮蒼敖的手就在君湛然的腰上,輕輕挪動,要不是肖虎親眼看到那個被摸的是他們樓主,他會以為這鷹帥是在挑弄哪位美人,一時看的呆了。
也就是在這一刹那間,君湛然已經捏住腰上的手,“南宮蒼敖,你在做什麼?!”
眼見樓主發怒,肖虎輕咳幾聲,提醒,“鷹帥,我們樓主是不近女色,但他可不喜歡男人……”
“廢話。”南宮蒼敖笑罵,注視擒住他手腕的那雙手,目光閃動,緩緩把手收了回來,“肖虎,你先出去。”
這話裏有命令的意思,肖虎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轉身出去,順便把門關上,回頭一想才回過神來,樓主還沒發話呢,剛要進去,想想又是不對,停住腳步,終究沒有再回去。
君湛然坐在那裏,麵色十分難看。
總覺得,君樓主身上藏著秘密……南宮蒼敖的那句話似乎還在耳邊。
他眸色發冷,擰著南宮蒼敖的手,似乎是要把它擰斷,“還以為鷹帥是可以交的朋友。”
“因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交不得了,還是你想殺我滅口?”那腰脊雖然挺直,但從他那幾下揉`捏的感覺來看,君湛然腰部以下完全沒有知覺。
“腰下沒有知覺,便意味著你對美人並非不愛,而是不能。”
南宮蒼敖的話一說完,輪椅上的人霍然瞪著他,眼睛裏像是亮起了一團火,手慢慢鬆了開來,雙掌緊握著扶手,指甲幾乎陷入木柄之中,君湛然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臉色鐵青。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身上的隱疾被人這麼揭破,即便是霧樓樓主也不例外。
南宮蒼敖做事從不後悔,也甚少有做錯的時候,見到這傲然的人因為他的話變得如此,不禁眉頭緊鎖,“我這話不是為了羞辱你,為查案四處奔波,你這樣的病我見過不少,也不是沒有治愈的辦法,說出來不過是想讓你知道,你這是自幼落下的疾症,在我麵前無須隱瞞,我更不會看你不起。”
南宮蒼敖說的自然,好像他們早已深交許久,但事實上,這不過是第二次見麵,“交淺言深,你未免說的太多。”君湛然冷冷說道。
“你若是不習慣,就當我不曾說過這句話,不過隻要我一天當你是朋友,我就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見如何信誓旦旦,南宮蒼敖擺了擺衣袖,碎裂的那一角還在眼前,衣衫不整的模樣,淡淡一句,卻偏有種睥睨天下的豪氣,讓人不得不信他的話。
這個人,似乎隻要他興起,便可以為了朋友縱馬千裏,浴血而歸。
而他也確實如此。
江湖傳聞,有一雅賊,本是南宮蒼敖的眼線,那做賊的有一日卻犯了大錯,誤闖一山寨夫人的閨房,未及逃走,被人拿下,這本不是大罪,卻遭人挖眼割舌,受盡酷刑而亡,南宮蒼敖聽說之後,當日縱馬而去。
千裏殺一人,長刀不見血,提頭而回。
單挑寨中五十六名高手,誅殺梟首,又將那雅賊屍首帶回,幾日後歸來,白馬染血,馬上之人黑衣飛揚,據說當日隻要見到鷹帥風采,對那場麵,此生不忘。
這就是南宮蒼敖。君湛然看著他喝了最後一口殘酒,“今日我就先去了。”他一轉身到了窗前,又回過頭,“本想問問你林秋雁的事,看來還是以後再說。”
衣袂翻飛,隻聽破空之聲遠去,黑影已經消失在夜色裏,隻留下書房裏的君湛然,獨坐輪椅,遙望夜色,卻是一副含義複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