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姚漓來到承暄宮傳達夜泠兮的旨意——傳風琬逸至禦天殿覲見。
    傳旨過後，姚漓微躬著身子站在風琬逸麵前，低聲道：“泠兮她……心情不太好，公子小心。”
    風琬逸聞言微微彎起唇角，道：“多謝姑娘。”
    “公子……”雲空將手搭在風琬逸肩膀上低低叫道，聲音明顯透露出焦急。
    風琬逸拍了拍他的手，淡聲道：“幫我更衣。”
    此時正值早朝，風琬逸來至禦天殿時，階上那一襲金絲長裙側身而立的身影轉過頭來，越過殿下群臣，向他望去。
    雲空跟在風琬逸斜後方，看到那道目光，手不由地微微握緊，不動聲色地靠得離風琬逸更近了些。
    風琬逸在殿中站定，拱手道：“見過公主。”
    夜泠兮並不回答，隻平靜地收回了目光，平靜地道：“來人。”
    雲空腳下的步子微微一動。
    風琬逸淡淡地“望”著她。
    “將寧國賊子，即刻，杖斃。”
    雲空霍然抬頭。
    殿下群臣頓時一片嘩然。
    風琬逸獨立殿中，慢慢慢慢地牽動唇角，一笑。
    “公主！”一名大臣站了出來，“風琬逸是寧國質子，若殺了他，便是與寧國開戰之意……臣請問公主，何以如此？”
    夜泠兮不答，隻道：“打。”
    “公主！”數名大臣同時站出反對，“請公主三思！請公主明示因由！”
    風琬逸一言不發地聽著這些人七嘴八舌地“為他求情”，神色平靜。
    他們一直在問一個緣由，他卻明白，她本就是有意不找一個“緣由”來的，所以他根本就不問。
    他來之前，本以為她會找個莫須有的罪名來報複他，已經做好了兵來將擋的準備。然而不料，她根本不找借口，直接下令，這就是斷了他自救的機會，隻能任她處置。
    嗬嗬，這事兒做得比他想的還要幹脆，不留餘地。真像她。
    大臣們紛紛勸諫，朝上一時混亂不堪，直到夜泠兮一道冷厲的目光掃下來，輕輕道了句：“廷杖六十。再有多言者，與之同罪。”
    殿下頓時沉默了下來，宮中侍衛向風琬逸走去。
    雲空腳步微動，風琬逸卻稍稍朝他偏了頭，輕道：“別動，你，什麼都別說，別做。”
    “公子……”雲空牙關微緊，卻見風琬逸神色平靜，站姿如常，毫無動手之意，便也不敢妄動。
    “慢著！”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呼，那聲音稚嫩，氣勢上卻毫不輸給一個成人。
    夜淳之一身玄色繡金朝服，疾步跑上殿來，一拱手道：“請皇姐三思！風琬逸乃寧國皇子，若皇姐不欲此時與寧國失和，便打不得啊！”
    夜泠兮冷聲回道：“本宮方才說過，再敢多言，與之同罪。太子沒有聽見，便饒你這次。但你抗旨來此，不能不罰！”
    夜淳之心裏沉沉一歎，今日早朝前，夜泠兮特意遣人來令他今日不得上朝，他便知事有不妙，著人留意朝堂。接到回報後他飛奔前來，生怕遲了釀成大錯，此刻卻發覺，他來了，也未必能阻止她。
    不等她說怎麼罰他，他便跑到眾臣之前，仰頭對階上的她壓低聲音道：“泠兮姐姐，風哥哥他向來體弱，你這六十杖會要了他的命的！”
    夜泠兮淡淡瞟他一眼，道：“我本就是想要他的命。”
    “夜泠兮，你在說什麼？……姐姐，你問問你的心，你真的想要他死嗎？”夜淳之眉頭緊蹙道。
    “想。”夜泠兮麵無表情地低聲道，隨即揚起聲音：“你即刻回去，閉門思過，三日內不許踏出東宮一步。”
    夜淳之不動，再次求道：“皇姐，請三思！事關景寧的戰和問題，非同小可，皇姐不可任性妄為！”
    “來人，把太子拉下去！”夜泠兮喝道。
    侍衛走上前來，夜淳之又朝她靠近兩步，咬牙低道：“夜泠兮，你今天若真敢動手，你這輩子就等著守寡吧！”
    “你！”夜泠兮麵上怒色一盛，負在身後的手微微一抖。
    “怎麼，想打我？”夜淳之冷冷一笑，揮手將前來拉他的侍衛拂開，幾步來至風琬逸身前，手臂一橫擋住他，道：“正好，你要打他，就連我一起打！”
    “你當本宮不敢麼？”夜泠兮沉聲怒道，“來啊，兩個人一起打！”
    殿下一片震驚，群臣紛紛下跪，直呼“不可”。
    “淳兒。”一片喧嘩之中，一隻手輕輕地撫上夜淳之的肩膀。
    夜淳之偏了偏頭，皺眉道：“我救你是為了景國，別以為我原諒你了！”
    風琬逸輕輕一笑，道：“我知道，不過，那也謝謝你。”
    夜淳之還想說什麼，肩上忽然一麻，心中警兆起時，意識已快速淡去。
    那邊，夜泠兮見夜淳之在風琬逸麵前倒了下去，眼神驟然一變，脫口叫道：“淳兒！”
    眾臣回頭，侍衛迅速出劍指向風琬逸，風琬逸托住夜淳之脖子的手慢慢放低，將他放躺在地上，隨即起身，淡淡道：“太子殿下玉體有疾未愈，還請公主免了對他的責罰。”
    夜泠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許久，方移開，道：“送太子回去，著太醫診治。”說著又看了風琬逸一眼，頓了一下，道：“廷杖六十，立刻執行。”
    侍衛將刑凳搬至殿上，落地時一聲輕響，風琬逸忽然道：“公主，風琬逸請求站立受刑。”
    夜泠兮輕輕呼出一口氣，擺手表示同意。
    姚漓看了看始終側立著的夜泠兮，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泠兮雖然恨他，狠心要出這口氣，卻仍要留給他這最後一分顏麵。
    “且慢！”她突然開口阻止，夜泠兮目光掃去，她側過身來躬身道：“公主，還有一件事需公主示下。”
    “說。”
    姚漓似是含笑，又似極為嚴肅，低聲道：“請問公主，可要去衣？”
    夜泠兮眼風飄過去，低聲緩緩道：“他有真氣護體，六十杖算不得什麼。你若再囉嗦，我連你一起打。”
    姚漓似是笑了一下，再一躬身，退回原位。
    第一杖落下，一聲悶響。
    大殿之中，風琬逸的手指微微一顫。
    高階之上，夜泠兮負於身後的手指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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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二第23章：雪落封千殿
    終於考完試有空寫文鳥~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