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我覺得事情根本沒有這麼複雜。”華玉淞緩緩地搖頭，目光盯著不知何處的遠方，“你退一步，向他……”
    “別說了。”夜泠兮冷聲打斷，“你沒說煩我都聽煩了。”
    “咽不下一口氣，平添多少痛苦……”華玉淞似是在對她說，又似是自言自語，“算了，多說無益。”
    夜泠兮轉頭，正見他舉步向營帳的方向走去。
    景、寧、湘三國出征的將士在戰場上度過了卓豐十八年的年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場實力對比明顯、幾乎可以勝負立判的戰爭竟然在持續了兩月有餘後，也不見景湘顯出必勝之勢，於是，寧國指揮這場戰爭的七皇子風琬逸的名字因此而迅速傳遍了曦朝及四國。
    這日是難得的晴天，金色的陽光撒在地麵的積雪上，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風琬逸邁出營帳，除腦袋外的全部身子幾乎都隱藏在雪白的大氅裏，隻露出一條胳膊拄著那根長長的竹枝。
    “公子。”身穿鎧甲扮男裝的煙水正在帳外對幾名士兵說些什麼，見到風琬逸，便迎了過來，“公子要去哪裏？”
    “郎蕭呢？”風琬逸輕聲問道。
    “在。”站在煙水身後不遠處的郎蕭聽到了他的聲音，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陪我走走。”風琬逸淡聲道，輕咳了兩聲，“煙水，你不用去了。”
    積雪很厚，一雙白靴和一雙黑靴，一前一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上麵，踏出兩排腳印。
    走了一會兒，郎蕭抬頭看看前方，眉頭緊了緊，問風琬逸：“殿下，這是要上玉淩山麼？”
    “嗯……我想……”風琬逸站住腳步，神色淡淡，“想去看看那處懸崖。”
    郎蕭頓時明白他此次為何不讓煙水跟隨，隨後眉頭鎖得更緊了些，勸道：“殿下，玉淩山險陡，兩軍又在這一帶交戰，太危險了！”
    “就去待一會兒。”風琬逸淡聲道，竟有點像一個在跟父母討價還價的孩子，“我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郎蕭心裏微微一顫。這場戰爭能夠打成現在這樣，外人都在紛紛稱讚殿下用兵如神，但是他知道，以寧國的實力，根本贏不了這一仗，他們現在已經打得越來越艱難，就算以殿下的智慧，也不知能撐到哪一日……
    他知道穎華公主發動戰爭的真正目標是殿下，所以一旦寧國落敗，殿下將來所要麵對的境況，他不願意去想……
    郎蕭跟在風琬逸身後，一步一步向玉淩山上慢慢走。
    正午時分，距離玉淩山山頂的懸崖還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緩慢地向山頂移動。
    “你認識他那麼久，竟還不如我了解他。”華玉淞邊走邊用靴子隨意踢著雪，“實力如此懸殊的仗居然打成這樣，嘖嘖……”
    “無論如何，他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夜泠兮冷聲道。
    “是啊是啊……”華玉淞應道，“可這仗打得太憋屈。”
    “嗯，他比我想象得更厲害。”夜泠兮麵無表情地輕歎一聲，“交手這麼多次，我們竟是敗多勝少。”
    “《吳氏兵法》裏的計策竟都勝不過他，那些去容國偷兵法的還不如改到寧國去偷他。”華玉淞揚唇笑道。
    夜泠兮腳步一滯，側過頭，用研判的目光打量了他片刻，微勾唇角道：“白隱告訴你的？”
    “你可別亂懷疑。”華玉淞道，“是我自己猜的。白隱知道你我很多秘密，你都沒有怎樣，那次卻對他起了殺心，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秘密與容國有關。而容國除了那本兵法，好像也沒什麼重要的了。”
    夜泠兮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隻是繼續走路，目光沒什麼目的地望著四周白茫茫的景色。
    兩人沉默著又走了一會兒，華玉淞忽然道：“再向上走就是那個懸崖了……還去麼？”
    夜泠兮聞言，像是前方有什麼擋住了她的腳步似的，突然停了下來，遙遙地向前方望去，被雪反射的光照得微微皺了皺眉。
    片刻後，她重新邁動腳步，“去，為什麼不去！”
    當那懸崖出現在夜泠兮視線中時，她意外地看到了兩個人的背影，一白一黑，一坐一站，在懸崖邊。
    也許是對於那個人太過熟悉，所以盡管從沒有見過他穿冬裝，看到那白影的一刹那，夜泠兮的心還是猛地一震。
    “風琬逸！”夜泠兮冷喝一聲，手立刻扶上了劍柄。
    聲音傳出，那白影輕撫崖邊的動作停滯了一瞬，而那黑影則猛然轉身，下一刻便拔劍擋在了白衣人的身前。
    風琬逸拍了拍手上的雪，拿起放在地上的竹枝，緩緩站起，轉過身去。
    夜泠兮細起眼眸，尖刀般的目光再一次刺在他的雙眸之上。
    他的眼波依舊是一片沉寂，目光渙散，似乎在看著任何一個方向，又似乎哪裏都沒有在看。
    他還在裝？都到了這一刻他還在她的麵前裝什麼？！
    強壓在心中的怒火再一次湧上，夜泠兮猛地將劍抽出，冷笑道：“殿下竟敢僅帶一人登上玉淩山，膽子未免太大了些。”
    “人越少，才越沒什麼可怕的。”風琬逸沒什麼表情地說道。
    夜泠兮不太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卻也無意深究，“本宮正愁這戰爭持久未決，今日殿下倒是賜我一個良機。”
    話畢，風聲驟起，郎蕭目光倏地一寒，手上飛快地做了個什麼動作，一道旗花立刻在空中炸開，幾乎是同一時刻，郎蕭身形驟動，隻見一道黑影一閃，兩劍相擊之聲即刻響起。
    夜泠兮已和郎蕭動起手來，華玉淞卻雙手抱臂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風琬逸的臉上，一瞬不瞬地注意著他的神情。
    他的目光似乎沒有聚攏在某一點上，神色極是認真，倒像是在認真努力地聽著前方打鬥的動靜。
    華玉淞微微蹙眉，依他看來，風琬逸像是真的看不見。
    但這事並不是此刻他應該關心的問題，所以他沒有繼續觀察下去，拔劍出鞘，向風琬逸刺去。
    風琬逸將頭向他襲來的方向微微一側，手中竹枝已然伸出。竹枝迎上華玉淞全力擊來的長劍，卻竟未被砍斷。
    華玉淞目光一亮，唇邊隱隱逸出一縷淺笑來，下一招迅速擊出，攻勢不減。
    ============================================
    下章預告：卷二第12章：唯一箭奪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