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淳之飛快地搖頭，淚珠順著臉頰“吧嗒吧嗒”地滴下來，“對不起，姐姐，我們換個理由跟風哥哥解釋，行不行？”
    他知道，風哥哥為了雲空可以對泠兮姐姐下手，更必然不會對夜渺兮留情。所以一旦風哥哥知道了真相，夜渺兮也是定然活不下去的。
    他又實在不忍泠兮姐姐和風哥哥就此決裂，所以隻能想到一個解決辦法：想一個其他的理由騙一騙風哥哥。
    不料夜泠兮隻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解釋？誰說我要跟他解釋？”
    夜淳之一怔，頓時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心便不由地涼了下去。
    “他不問青紅皂白對我下手，難道還要我低聲下氣地去跟他解釋？”夜泠兮冷冷道，然後轉向夜渺兮，“從今天起，你就住到儀福宮來，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半步。”
    話音落下，夜泠兮轉頭便向門外走去。
    夜淳之上前去解開黎瀟和夜渺兮的穴道，然後轉身便要跟著夜泠兮一起走。
    “淳兒！”黎瀟一把拉住夜淳之的手，目光裏滿是不舍和期待。
    夜淳之頭也沒有回，用力掙脫她的手，小跑著跟上了夜泠兮。
    “淳兒！”黎瀟又是撕心裂肺的一聲喊，“不要被這個妖女迷惑了！這皇位應該是你的啊！”
    夜淳之沒有反應，夜泠兮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夜淳之趕緊也停下，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泠兮姐姐，別……”
    夜泠兮卻沒聽見似的，緩緩轉身望向黎瀟，唇畔一絲冷笑。
    看到她那樣的神情，黎瀟眼神一震，不由地向後縮了縮身子。
    “母後莫不是糊塗了？”夜泠兮笑得有些詭異，“當著我的麵對淳兒說這些，您是想讓我怎麼想呢？”
    黎瀟聞言如被雷劈，始知心慌失言，竟在夜泠兮麵前說出了攛掇夜淳之奪權的話。但話已出口，無法用任何方法彌補，她覺得心裏刹那涼透，死死地盯著夜泠兮，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泠兮姐姐，咱們走吧……”夜淳之又拽了拽夜泠兮的衣袖。
    “淳兒。”夜泠兮低頭看著他，“你從明天開始，上朝，參政。”
    在三個人驚詫的目光中，夜泠兮緩緩道：“我要讓有些人知道，任何話任何事都休想挑撥我們姐弟的關係！”
    卓豐十七年年末，景湘之戰戰火熄滅後不久，景湘兩國突然聯手伐寧，理由竟是寧國蓄意挑起景湘之戰，破壞兩國之間的百年和平。
    清晨，玉淩山的山間平原濃霧未散，湖麵的冰被擊碎了一大片，一條小船在湖心劃出寧靜平穩的波紋。
    風瑾逸臉色陰沉地看著夜渺兮，“你不是說夜泠兮命你禁足了麼，今天怎麼跑出來的？”
    “再嚴密的看守也總有漏洞。”夜渺兮的臉色同樣不怎麼好，“何況她現在的心思都在攻寧之上。”
    “我不知怎的竟幫你做了這麼一件蠢事，將戰火引到自己的家門口。”風瑾逸冷冷地盯著夜渺兮。
    “夜泠兮已經瘋了，寧國若亡，景國就會承受來自湘國的巨大壓力。”夜渺兮冷笑道，“可她居然還是要攻寧。”
    “寧國若亡，我就拉你陪葬。”風瑾逸眯起眼睛，瞪著夜渺兮。
    夜渺兮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道：“你沒有請旨出戰？”
    “哼。”風瑾逸冷笑一聲，“你想得輕巧。我還沒來得及請旨，我那七哥就已經行動了。”
    “什麼？”
    “景湘之戰是他挑起的，知道景湘以挑撥離間為借口攻寧，他居然就主動請求帶兵迎敵，將功折罪。”風瑾逸冷冷道，“父皇竟然同意了。”
    夜渺兮吃驚地皺了皺眉，半晌，媚笑一聲，“看來你父皇還是信任他的能力。”
    “但我不相信他能應對得了景湘聯手的進攻。”風瑾逸道，“寧國的實力，遠遠受不住。”
    “嗬，那你不如把《吳氏兵法》獻給你七哥吧。”夜渺兮笑道。
    風瑾逸瞪她一眼，“我沒心思跟你廢話。”
    “那就隨軍出征，以你個人的名義給他獻計，這樣功勞就還是你的。”夜渺兮道。
    “可他不可能讓我跟他一起去。”風瑾逸沉沉地吐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遠方的濃濃霧靄，“隻有靜觀其變了。”
    尚不到臘月，洛香已經開始飛雪了，並常常三五天不間斷。寧軍的軍帳底部被積雪埋住了一小截，隻有帳簾處的雪被掃開了，方便人的出入。
    子正將至，炭盆熏得帳內暖融融的，風琬逸裹了一件雪白的毛皮大氅坐在桌案邊，手指在身旁一幅印出凹凸紋路的地圖上緩緩撫過。
    煙水和郎蕭立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看他眉頭微蹙地研究洛香附近的地形，思考用兵的方法。
    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慢慢移動，忽然在某個地方停住了，反複摸索著那裏寫著的幾個字。
    煙水好奇地看過去，神色頓時一凝。
    那裏寫著三個字：玉淩山。
    風琬逸按在字上的手指微微顫抖，臉上緩緩牽出一縷悲戚的淡笑。
    在那裏，自小陪伴他的朋友永遠地離開了他；在那裏，他最愛的人從此和他成為仇讎；在那裏，這場戰爭濫觴……
    那麼多痛苦的事情發生在那裏，可他……他還從沒有去過那裏呢，嗬……
    但也許，快了吧……
    這時，一名士兵請見，近前稟報道：“殿下，景湘軍隊方於景國羽城紮營。”
    長指緩緩移動，越過玉淩山，在山的一側觸摸到“羽城”二字，又從另一側摸到“洛香”。
    他和她，此刻隻隔著一座山。
    羽城，子正，大雪初停。
    一處低緩的小坡上，夜泠兮輕攬著雪白的狐皮鬥篷，立在那裏，神情淡漠地看著遠處忙著安營紮寨的兵士。
    過了一會兒，她的目光向遠處移去，黑色的背景下，她隱約可以看見那座高聳入雲的山。
    玉淩山。
    一個酒葫蘆突然遞到她的手邊，夜泠兮頭也不低地接過，拔掉塞子就湊到嘴邊灌了幾口。
    站在她身邊的華玉淞未著皮裘，隻穿了一身單薄的墨色長袍，說話時呼出一團團白氣，“他現在就在那邊了。”
    她轉過頭看他時，他的目光也遠遠地落在前方的玉淩山，感到她在看他時便轉向了她。
    “你有幾成的把握勝他？”華玉淞依稀是在笑著問她。
    “七十萬對三十萬，我們難道會敗？”夜泠兮冷冷道，目光裏有幾分震驚。
    “反正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跟他交手幾次都敗得很慘。”華玉淞不甚在意地攤手道，斜過眼眸深深地看一眼夜泠兮，“這一次雖然多了一個你，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夜泠兮似是不太願意深究他言語中的深意，淡淡道：“七十對三十，我們不可能敗給他。”說完飲一口酒。
    “我也但願如此。”華玉淞輕聲道，舉起酒葫蘆灌下數口，“我還沒問過你，如果勝了，你要如何？”
    “他欠我的，要還。”夜泠兮漠然地看著前方，冷聲道。
    “唉……何必呢。”華玉淞微微蹙眉，長歎一聲，“之前便當是舊日恩、今日怨一筆勾銷，不也好過如今兵戎相見？”
    “是他說‘恩不抵仇’。”夜泠兮冷冷一笑，“我不過是為他創造一次複仇的機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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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二第11章：玉淩懸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