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三、聽鴉雀之長鳴 紛草木之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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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訓道:“絕世神兵?是狂人的那把雁翎刀麼?”
杜江雲道:“正是。如果我沒有眼拙的話,應該沒猜錯,那把雁翎刀就是當年侯景之亂時梁朝王子蕭中行收天下刀兵煉就而成,其中淬有侯景的鮮血,後來蕭中行帶著這把刀浪跡江湖去了,梁亡被陳滅之後,蕭中行為報國仇家恨,曾帶著雁翎刀殺入建康城,挾製陳霸先,割去陳霸先其中一個兒子的左耳,當所有人都以為陳霸先會成為一個短命皇帝時,蕭中行卻放了他,並留下一句話,若不體恤蒼生,必持雁翎刀來取其性命,奪回天下。”杜江雲說著感慨地歎息了一聲,道:“在天下大勢麵前,個人恩怨算得了什麼?蕭中行自此不知去向,但是後來楊堅代陳建隋,江湖中就流傳了一個傳說,說是蕭中行將雁翎刀傳給了楊堅,楊堅仗其問鼎神器,這把刀後來贈予新封的越國公楊素,楊素又將刀轉獻給了晉王楊廣,可惜的是,楊廣持這把刀不到三天,就被奪去,奪刀的人,就是狂人兄。”
柳青思若有所思地道:“其實一把刀再鋒利無匹,若說憑其便能奪去天下,實在荒謬了些。”
杜江雲冷笑道:“但是江湖上就是流傳了這樣的傳說,連異域之人也有所聞,於是有人就開始打起了北粵狂人的主意,據說北粵狂人是蕭中行的後人。”李承訓道:“然後北粵狂人就遇到了這兩個暗算偷襲的烏孫高手?”
杜江雲道:“嗯,我本來打算去救他,但是當我一閉眼的功夫,這兩人就不見了,至今我都沒有再遇到。”李承訓道:“那狂人前輩也不知去向了?”杜江雲道:“狂人我想已經死去,之後我也厭倦江湖,四海遊曆一番之後,最後就到了這個地方。”柳青思道:“那又是誰要逼迫前輩現身?”杜江雲苦笑道:“是因為一個女人。”承訓和柳青思對望不語,他們疑惑,那個黑衣人並不是一個女人呀?
杜江雲整理了一下心緒,道:“這個女人是狂人的妹妹,她一直對我鍾意,可是自從狂人兄失蹤之後,她就天南海北地來找我。”
李承訓道:“那這位狂人的妹妹想是有所誤會了?”杜江雲長歎道:“她認定是我殺了狂人……”柳青思暗道,又是情緣糾葛,又看了看杜江雲的臉色,似乎不願再說下去了,於是扯了下承訓的衣角,杜江雲覺察到柳青思的舉動,也不說話,眼睛一閉,又張開,瞬間已離開木屋幾裏之遙了,如此輕功,李承訓也隻在蕭夢的功夫中見識過。
又到了黃昏,樹葉在陽光下泛著光芒,李承訓和柳青思肩並肩行走在一排碎石鋪就的小路上,互相看了又看,李承訓說:“我總覺得杜前輩有心事。”柳青思道:“還用你說呀?一定是為了狂人的妹妹!”
李承訓道:“誤會了這麼幾十年,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柳青思道:“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幫他們化解誤會。”李承訓笑道:“得了吧,那個老太太想必已經失心瘋了。”
柳青思噗嗤一笑,道:“要是我為了你也失心瘋了呢?”李承訓聽聞此言,正要答話,嫣然、姬紅裳的麵容浮現在他的眼前,於是剛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柳青思瞧出異樣,抿了抿嘴,承訓指著前方說道:“誒!那不是鹿兒嗎?”
前方一道溪澗,鵝暖石在淙淙流水的刷洗之下潔淨非常,鹿兒帶著草編的帽子在玩水,玩得很開心,水波像是剔透的珍珠,此情此景,讓人不由詠歎萬分!
柳青思見李承訓目不轉睛盯著鹿兒的花癡模樣,有些惱怒,一拳打在李承訓的腰盤之上,李承訓痛然大叫,柳青思哈哈一笑,水邊的鹿兒嘻嘻笑著跑了過來,卻聽哼得一聲,一名豹衣短襟的男子將鹿兒攔住,一把彎刀擱在鹿兒脖子上。
李承訓怒喝道:“獵突,你要幹什麼?”
獵突獰笑道:“想知道?跟我來吧!”話音方落,已飄飛數丈之遠,鹿兒被點啞穴,無法言語,隻惡狠狠地瞪著獵突。李承訓和柳青思展開身法,迅速追上前去。隨同獵突奔跑了十餘裏,到了一處亂葬崗。
這亂葬崗上都是無辜枉死之人,縱是白天,也覺陰森。
獵突大喝一聲:“你們就死在這兒吧!”
正要一刀了結鹿兒的性命,卻被一刀淩厲掌風將其打落在地。
鹿兒一下暈倒,那人身法如魅,尚未看清他如何動作,獵突已然斃命。
李承訓、柳青思愕然之間,全身十大要穴已被其所製。
聽鴉雀長鳴,草蟲唧唧,此人在各處亂墳草樹之間,不住低頭搜索,但久尋無獲,略似心煩,他黑衣如墨,黑布蒙麵,然後獰笑連聲,聽得人毛骨悚然。正是那日在高台上倏忽來去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似乎看出了承訓有話要說,擲去一粒石子,解開他的啞穴,承訓鎮定地說道:“前輩,我們素無冤仇,這番是什麼道理?”黑衣人瞧他麵容稚氣,冷然道:“還不是你不知死活?”李承訓道:“哼,前輩想必是故意引我們前來,另有所圖吧?”
黑衣人頗為激賞地道:“果然聰明!”
黑衣人話猶未了,東北方五丈以外,一叢墳樹的暗影中,突然有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快放了他們,你我私人恩怨,何必牽連晚輩?”眨眼功夫,杜江雲白衣飄然,出現在黑衣人身邊,
兩人更無多話,對戰起來,奇然的是這兩人所使兵刃不過是草木而已,但卻力若千鈞,銳不可當!
天地立即燃起暗影,騰起雲霧,紫霞漫天,風卷殘雲,
杜江雲雙掌並峙,黑衣人一掌斜劈,兩根樹枝打在一起,交鋒之聲不絕於耳。
黑衣人笑道:“若非如此,你豈會現身相見?”
杜江雲沉聲道:“我已退出江湖,你苦苦相逼又有何用?”
黑衣人冷冷地道:“不逼你,我怎會知道她的下落?”
杜江雲道:“你覺得她會知道我在這裏?”
黑衣人道:“她遲早會找到你的,隻要我殺了你,她就會和我長相廝守!”
杜江雲話鋒一轉,道:“那你為何殺了獵突?他不過少不更事而已!”
黑衣人一腳踢在獵突的屍體上,道:“這個臭小子,毛還沒長全,居然仗著救過我一命,威脅我,我不殺他,對得起自己麼?”
兩人說話之間,草木之兵仍在不停交擊,掌風謔謔,衣袂翻飛,令承訓、青思看得目瞪口呆,眼花繚亂。
黑衣人閃身而起,指掌如電,杜江雲自也不弱,雙雄掌擊,天地仿佛為之一亮,那亂葬崗上的草木在此激戰間紛飛不止!
黑衣人手中草木為刀,劃破了蒼穹寧靜!
杜江雲手中草木亦為刀,驚醒了大地孤狼!
一草一木,一木一草,風雲交錯!
柳青思眼珠一動,隻見李承訓正自出神。
杜江雲依然和黑衣人撲鬥於草木之間。
風聲呼嘯,草木已鋪滿腳下一地!亂墳慘淡,一眾人頓感生死之無常!
杜江雲聲息雄渾地道:“那你抓鹿兒和承訓他們隻是為了引我現身這麼簡單?”
黑衣人低聲一笑,收身止步,杜江雲也住了手,黑衣人道:“哼!我楊秀豈是濫殺無辜之輩!”他扯下蒙麵黑布,此時天色漸漸暗了,繁星點點,星光下,楊秀的神情顯得漠然,星輝繾綣間,他看著杜江雲,兩個人不語相凝,似乎有千言萬語卻難以訴說一般。良久,楊秀一字一頓地道:“你說呢?”
杜江雲頷首道:“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當然不會,你在這兒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你說的那個道理。”
楊秀泰然道:“既如此,你可願成全我?”
杜江雲眉間一揚,淡然道:“那你殺我便是。”
楊秀怒道:“你覺得如此交鋒,我打不過你!”
杜江雲略為驕傲地點了點頭,楊秀道:“那你就休怪我讓此地雞犬不寧!”此話一扔,楊秀便掠身而去,瞬無蹤跡。
杜江雲左右雙手的指頭一彈,承訓、青思、鹿兒即被解救,鹿兒毫無功力,在楊秀的指力之下,早已沉睡。
在回杜江雲住處的路途中,李承訓道:“前輩,那個人是何方神聖?”杜江雲苦然一笑,道:“他與我有生死之交,但是性情偏執,而且,他和狂人兄的妹妹從小一起長大,自我出現後,他們的關係就疏淡了,所以……”說著就頓然沉默,大步前行,與茫茫夜色交融。
在黑夜中,木老人出現在李承訓和柳青思的麵前,說道:“那個楊秀,雖是籍籍無名之輩,但是刀術高超,此番,若無個了斷,他是不會幹休的……”然後轉身離去,李承訓和柳青思同時歎了口氣。
獵突之死仍然震驚了佘寨,杜江雲幾經解釋,佘人卻並不買賬,認定獵突死於非命,佘人對於同胞之間的感情極為注重,獵突雖是族人中的敗類,但並無人覺得他死不足惜,反倒嚷著要為其複仇雪恨。杜江雲念及和楊秀的交情,自然沒有說破,隻是說有個黑衣人奪去了獵突的性命,但是沒有人去在意獵突是因為擄劫鹿兒而死的,這對他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