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劍發龍吟聲起 戰罷豪傑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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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麵客剛走,一把豪氣的笑聲傳來,道:“好兄弟!好兄弟!”雲天涯喜道:“大哥怎麼是你?”那四名漢子也是一怔,齊聲道:“張大俠!”虯髯客自白磚院牆上躍下。
雲天涯招呼幾人進客堂,道:“大哥,幾位,天色已晚,拙荊明早再拜見!”虯髯客道:“兄弟不必多禮啦,你當你大哥是庸俗的人麼?”幾人一笑。
那四名漢子正是易衡山、上官捷、蕭夢、莫礪山。蕭夢道:“張大俠的出現讓我們驚喜莫名呀!”虯髯客笑道:“這即是緣分,我本來打算離開揚州,卻碰巧讓我撞到了那幾個殺手,想定是為你們而來,於是尾隨跟蹤,不料你們竟在這裏,我靜觀其變,哪想我的好兄弟居然出現,還把那幫子給嚇跑了,哈哈,哈哈!”
雲天涯莞爾道:“興許是跟大哥一起沾染了令宵小聞風喪膽的霸氣!”虯髯客道:“兄弟倒謙遜了,不過我擔心經過這番,此地已經不能逗留了,幾位還是帶著李王孫速速離去。”虯髯客對於他們被追殺之事諸多疑竇,卻不問,易衡山幾人感激地施了一禮。
虯髯客歎道:“這孩子也可憐,弱冠之年就沒了父母,還受這顛沛流離提心吊膽,唉!”
易衡山幾人聽了,也是哽咽。虯髯客又對雲天涯道:“兄弟雖非江湖中人,卻俠氣衝天,我張仲堅有這樣的兄弟死而無憾了!”風塵三俠,天涯杯酒,足成絕唱。
上官捷道:“那麼張大俠、雲公子,我們這便叫少主離去!”
雲天涯道:“幾位勞頓,明晨再走不遲!”待幾人回房,雲天涯道:“大哥,這都是些什麼人?”虯髯客道:“兄弟可知道當今皇帝是怎麼得到帝位的?”雲天涯哼道:“這誰不知,當今皇帝在玄武門殺了手足兄弟,逼迫父親退位,簡直就是豈有此理!而且,他做了這些事還下令誰也不能談及,真是可笑得很。”
虯髯客道:“嗯,那麼我告訴你,那幾人均是齊王的親衛,而那少年,正是李元吉的四兒子李承訓。”雲天涯眼睛睜得老大。虯髯客道:“李世民雄才大略,做皇帝不錯,做人就差勁了,兄弟以為呢?”雲天涯道:“殘殺手足至親,算不得英雄,也不是君子所為。可是,英雄和君子往往做不了皇帝。“虯髯客哈哈一笑。
清晨魚肚白還未退去,易衡山、上官捷、蕭夢、莫礪山帶著李承訓不辭而別。許眉娘拜了虯髯客,三人共進早飯。
虯髯客道:“兄弟,大哥這便要去行事,你和弟妹要保重!”山坡前,雲天涯夫婦揮手道別。許眉娘道:“大哥真是個豪傑!”雲天涯緊緊握住她的手。
易衡山等攜著李承訓經水路,折陸路,六天時間,到了隴州一帶。土地貧瘠,人煙稀少,好似連呼吸都困難了。隴州邊境有個草棚客棧,空間倒大,幾人前去飲食。
一切都平平無奇,客棧老板肥頭大耳,小二則尖嘴猴腮。上了飯菜茶水,莫礪山正然道:“出了關就安全了。”易衡山點頭,道:“還需留神。”
李承訓自從逃亡以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四大親衛心疼不已。蕭夢添了一碗白飯,夾了幾塊肉,道:“少主,來吃點吧!”李承訓突地淚流滿麵,幾人不知所措,易衡山道:“少主,屬下明白少主內心的痛苦,但是如果你不吃飯,就沒有力氣和精神,永遠也殺不了你的仇敵!”
李承訓像得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狠命吃了三大碗飯,桌上的菜也油水不剩,四大親衛安慰地笑著。
這時一個聲音說道:“小子,你還不死?”一個陰測測的人出現,易衡山、上官捷、蕭夢、莫礪山嚴正以待。
蕭夢道:“閣下是祁連鬼魂中的哪一位?”
那人細聲道:“在下秦廣。”
上官捷笑道:“秦廣王都親自出動了,難道我等在劫難逃?”
秦廣王道:“上官兄說得沒錯,你們最好束手就擒!”
上官捷道:“你認為可能麼?”
隋朝末年,有十個邪道高手,自稱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閻羅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轉輪王,他們聚集祁連山,無惡不作,為人所不齒,江湖上稱這群邪寇為祁連鬼魂,大業年間,烽煙萬裏,祁連鬼魂欲逐鹿中原,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為杜伏威手下第一劍客郭平川所殺,閻羅王在泰山遭遇伏擊,落崖身死,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為手下叛兵暗殺,轉輪王在與百毒老人大戰之後瘋癲,不知所蹤,祁連鬼魂的首領,獨剩下秦廣王。
秦廣王陰笑道:“這個小子已經中了十日催魂,十日之後,五髒六腑將潰爛而死!”易衡山、上官捷、蕭夢、莫礪山看向李承訓,既急且怒。李承訓隻覺頭一昏沉,便倒了下去,莫礪山扶著他。
秦廣王道:“你們隻要把東西交予我,我就帶你們回祁連山,侍候終生,哼,否則,休怪我讓你們暴屍荒野!”
易衡山麵不改色,道:“你是受誰的指使?”他想,絕對不會是已經坐上天子之位的李世民,李世民何等人物,定不屑與這些人為伍,而且李世民根本不可能知道這李代桃僵之計。
秦廣王道:“少廢話,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客棧老板、店小二卸了妝,也是秦廣一夥。
上官捷抹出雙刀,準備殊死搏鬥。秦廣王罵道:“不知死活!”揚掌朝上官捷打去,上官捷感到一股強勁的氣流襲來,凝定心神,雙刀一舞,仍是被逼退幾步。
秦廣王道:“小子內功不錯。”
上官捷哼了一聲,蕭夢道:“老賊,與我來比劃比劃!”秦廣王指著他手中的似劍非劍的彎曲兵器,道:“這可是傳聞中的鳳子吳鉤劍?”
蕭夢道:“接招!”鳳子吳鉤劍唰起一片白芒,秦廣王哈哈大笑,袍袖浮動,抽出一把很長的劍,四尺有餘,眾人觀鬥,無從插手。
蕭夢功力深厚,劍法走的是輕靈路子,秦廣王的劍法如同深山隱霧,捉摸不定。很奇怪,這兩人性命相爭,客棧的物品竟絲毫未損。
半盞茶的功夫,蕭夢額頭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易衡山道:“住手!”茅草亂卷,易衡山持一杆紅纓槍斜殺而來。先一招“龍越蒼野”,撩開秦廣王的劍,救了蕭夢一命,秦廣王手一按,長劍直奪易衡山手腕,易衡山大喝一聲,險險避過,隻是紅纓槍的槍頭已折落在地。
秦廣王得意地大笑道:“讓我來送你們歸西!”
李承訓見四大親衛有三人敗陣,急火攻心,昏死過去,正倒在莫礪山懷裏。易衡山道:“礪山!”莫礪山沒有反應,上官捷覺出不對,叫道:“礪山!”秦廣王笑聲不減,衝莫礪山揮了揮手,道:“莫兄!”莫礪山挾著李承訓走向秦廣王。
易衡山憤然道:“姓莫的,你出賣我們!”莫礪山低頭不語。上官捷、蕭夢目露悲恨。秦廣王道:“莫兄這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莫兄啊,你先帶這小子退下,我來斃了他們!”
莫礪山退到秦廣王身後,一飆人衝了進來,圍得客棧水泄不通。易衡山、上官捷、蕭夢可謂是待宰羔羊。
秦廣王道:“易衡山、上官捷、蕭夢,枉你們縱橫一世,落得這個下場!我不怕告訴你們,你們的秘密莫礪山已經告訴我了,勸你們識相點,我可以留你們全屍!”
上官捷罵道:“狗賊!”蕭夢、易衡山也鄙夷地看著莫礪山,莫礪山羞愧地低下頭。
秦廣王說聲好,即要動手殺人,驀地一聲斷喝,秦廣王道:“誰?”
虯髯客從人群中走出,雙目威嚴。
秦廣王在十年前見過虯髯客,知道底細,心頭不由惴惴。
祁連鬼魂為其威懾,紛紛退讓。
虯髯客道:“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麼?”
秦廣王重哼了一聲,朝莫礪山努了努嘴,莫礪山手一動作,一把飛刀擊往虯髯客,虯髯客長笑,擺手將莫礪山引以為傲的飛刀打回,莫礪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晚了,那把飛刀,已擊中他的天突,客棧裏死寂一片。
莫礪山自食其果,易衡山等人都舒了口氣,隻是李承訓還在敵人手上,他們看向虯髯客。虯髯客點點頭,道:“秦廣王,給我個薄麵,放了那少年。”秦廣王扭住李承訓後頸,道:“虯髯客你該哪涼快還是到哪涼快去,若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虯髯客不動聲色,卻暗道:“不要命的居然威脅於我!”秦廣王哈哈大笑。
僵持之間,人群中又來一人,虯髯客道:“宇文兄別來無恙!”那人道:“張兄客氣,這十多年來,宇文謙很好,也對張兄掛念非常!”兩人如敘舊一般,話著家常,氣氛卻更加緊張。
宇文謙,本名王謙,因投靠宇文化及改姓,宇文化及在大業十四年縊殺隋煬帝自立,國號大許,改元天壽,為竇建德所擒處斬,宇文謙為宇文化及報仇,遇虯髯客,三十招敗,不想今日仇人相見。至於宇文謙和秦廣王,那是因為在四年前宇文謙欠了秦廣王一個人情,莫礪山出賣兄弟把齊王遺密說與秦廣王,是妄圖利用秦廣王的野心和勢力得到榮華富貴,秦廣王虎狼之心自是覬覦,邀了宇文謙來助一臂之力,宇文謙也不好推辭。
虯髯客道:“宇文兄和秦廣王沆瀣一氣,好英雄啊!”宇文謙不理虯髯客揶揄,淡淡道:“當年敗與君手,小弟每每思及,不甘不忿,是以我臥薪十載,今天要分個雌雄才行!”虯髯客笑道:“宇文兄有雅興,虯髯客理當奉陪!”
宇文謙道:“那就外邊請。”
客棧確實不適合高手交戰,秦廣王對他們的爭鬥沒興趣,守押著李承訓、易衡山、上官捷、蕭夢,命人抬走莫礪山的屍體,拋在一個水溝。李承訓閉著眼尚未醒,手腳不時亂動,像是做著噩夢,秦廣王也不管他。
宇文謙的武器是一條九尺長的軟鞭,平時纏在腰際,這九尺軟鞭,有個雅號,叫做“九曲回腸”,讓人想起伯牙子期的故事,肝膽相照,高山流水,九曲回腸。
虯髯客隻覺得不倫不類。但他絲毫不敢小覷宇文謙手中的這條要命的九曲回腸,要知道,宇文謙在隋末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曾經甚至把秦瓊、王伯當打了重傷,李靖亦在宇文謙的九曲回腸下折了三把佩劍。
宇文謙、虯髯客各自凝神,風忽然強勁起來,宇文謙的九曲回腸開始盤旋,虯髯客有劍名曰七星,乃春秋歐冶子、幹將聯手所鑄,削鐵如泥,虯髯客一拔而出,嗆的一聲龍吟,聞者驚心。
宇文謙擾起一匝沙塵,鞭梢掠追,與虯髯客的七星劍擦出一抹火痕。虯髯客道:“恭喜宇文兄武功進境,更上層樓!”宇文謙不答,九曲回腸挽出個鞭花,一下硬直,颼颼聲不絕,鞭影漫天都是。虯髯客縱身而起,蜻蜓點水,鷂子翻身,七星劍熾烈地斬平了沿途草木,還有宇文謙的腰帶。
虯髯客冷冷一笑,劍勢一快,宇文謙脖子感到一絲寒涼,心灰冷了半截,九曲回腸鞭作劈吧聲四處拍打,虯髯客左推右擋,戰況激烈。
逐漸,宇文謙體力略有不支,九曲回腸鞭已被七星劍削為寸節。虯髯客道:“且住!”
宇文謙表情慘淡,鞭子寸斷,他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虯髯客也是不忍這一代高手如此,道:“宇文兄,勝敗乃兵家常事,宇文兄這十年之功未有白費,虯髯客佩服之極!”宇文謙回想一生,看了看虯髯客,不禁一歎,原本,他也可以如虯髯客這般快意山河的,隻是造化弄人,然後他一笑,虯髯客知道這一笑,已是恩怨盡了,道:“宇文兄珍重!”宇文謙道:“在下奉勸張兄,早日離開,以免惹上更多的麻煩,很多事情,是沒那麼簡單的。”說著拂袖飄然而去,遠方暮色漸濃。
宇文謙既去,秦廣王自忖不是虯髯客對手,隻好放人,祁連鬼魂悉數奔散。蕭夢等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秦廣王忽然一張拍向李承訓後背,李承訓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這一下連虯髯客都措手不及。秦廣王的聲音傳來道:“哈哈哈,虯髯客呀虯髯客,我這一掌,比之前的十日催魂散還要厲害,你們就為這小子辦後事吧!”上官捷、易衡山、蕭夢紛紛怒罵,虯髯客怒哼一聲,也不多言,一掌拍向李承訓後背,上官捷、易衡山、蕭夢大驚,虯髯客掌勢快如閃電,李承訓的後背立即升起一股青煙。虯髯客道:“秦廣真是小看我虯髯客了,幾位放心,承訓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幾人見狀,鬆了口氣。
隨後,虯髯客為易衡山幾人療了傷,鋪了草席照顧李承訓睡了。易衡山道:“張大俠屢次搭救,我等無以為報!”說著,同上官捷、蕭夢一起跪下,叩首拜謝。
虯髯客趕忙道:“幾位快請起,我虯髯客專管天下不平之事,我看現在中原,你們是呆不下去了。”蕭夢點頭道:“是的,齊王遺密遲早會由江湖之野傳入李世民的耳中,適時我等性命也是難保,天地間將再無容身之地!”
虯髯客不解道:“唉,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你們如此?隻為了這李承訓嗎?”易衡山道:“當然不止為少主,具體情況我們不便說,有機會一定告知,請張大俠見諒。”
虯髯客道:“嗯,你們不說定有苦衷,我也不勉強,如今要想辦法助你們脫離危難。”上官捷道:“莫礪山出賣我們,遺密已泄露,所以正如張大俠說的中原不宜久留。”
虯髯客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們跟隨於我,如何?”易衡山、上官捷、蕭夢看著虯髯客。
虯髯客悠悠道:“實不相瞞,張某現在已是東海扶餘國國主,你們隻要隨我出海,成我護衛,此生安全無虞了,他人呢,也是怎麼也想不到的……至於李承訓,吉人自有天相。”說著神秘笑笑,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虯髯客感激不盡,於是齊聲拱手道:“遵命!”
五人喬了裝,跟隨虯髯客,一路上風平浪靜,途徑揚州,拜會了雲天涯,又從兗州乘船,張帆起錨,乘著煙雲航扶餘國而去。隻是虯髯客隱約覺得,這事兒,隻怕沒這麼容易就了結了。看著一旁昏睡中的承訓,心頭掠過一絲奇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