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脂雪在寶姨娘的小院裏也就停留了兩刻鍾而已，整個過程平靜暗藏著壓抑，唯一的第三方人士是翠雲。兩人完全當她不存在似地說著話，一旁的她聽得雲裏霧中雲山霧繞。
    脂雪走後寶姨娘也回來了，姐妹兩個走得及近，寶姨娘溫順乖巧地任姐姐緊拉著她的手。明明她都不怎麼說話，兩人就那麼一個無不感傷地低聲絮語，另一個嗯嗯啊啊地點頭搖頭應答著，居然是一眼就讓人覺得她們是出自真心的感情好。
    不過，就單憑做姐姐的千裏迢迢來看妹妹這一點，就足夠看出來她們的感情好了。若不然，古代的女人嫁了人就是夫家的女眷了，哪兒能隨便出門，還是一出來光路途來回就要花去一個多月的遠門。寶姨娘的姐姐衣著打扮言行舉止什麼的一看就知道，是正室，和妾、姨娘、甚至連妾都算不上的姬大不相同著呢。
    按照規矩，小院的正主外出回來，寶伶這個隻能算是寄住身份的人自然是要有所動作的。翠雲稍早一步聽到消息，並反饋給了寶伶，她們從屋子裏出來時姐妹倆已經進了院。
    呂若虞給了寶姨娘很多的寵溺寬容，高物質水平的優養隻是基礎，其事實可鑒，完全可以對比她身邊的姐姐，正妻不比妾侍，完全不需要打扮得太過撩人招展，走的是平穩端莊路線，所以下工夫的都在材質上。
    而寶姨娘，單說穿的，她身上這套衣服的材質就比她姐姐要高檔得多了，關於顏色上，呂若虞隻默認她穿豔麗的緋紅色係，事實也是寶姨娘特別襯合這個顏色，她本來就年紀輕，穿上這樣的醒目惹眼的顏色一點也沒有違和感，又因她由內而外的文靜寡淡氣質，而顯得如謫仙般脫俗出塵。
    寶伶披著大氅，攏著袖子規整本分地站在廊下看著，自從視野裏出現了這麼個身份尷尬的人，寶姨娘的姐姐就不怎麼說話了，看寶伶的那一眼裏隱著不解和顯而易見的疏離。
    疏離是自然的，畢竟她和寶伶都沒說上過話，不知底細還又是住在妹妹的院子裏的。
    寶伶卑微地在鳳淩霜的那一眼後屈膝禮了一禮，這就是後宅裏的女人見了姐姐們該有的最恭敬的禮數了。
    鳳淩霜是不需要示意什麼的，雖然她的丈夫對她好得甚至不需要多餘人伺候，這一點常識還是有的。
    但是真正被行李的寶姨娘納罕地蹙起了眉頭，啟口問道：“你不冷了嗎？”
    乖覺地在寶伶身後候著的翠雲聞言小小地在心裏愉快了一下，果然寶姨娘還是寶姨娘的，對伶姨娘特別的好。
    鳳淩霜養了寶姨娘好幾年，對她的性子知根知底，見了她的反應就多看了寶伶一眼，在此出言問道：“你是伶姨娘？”
    “……”寶伶心中無言以對了一下，她還真不敢大派派地對外公開認下這個稱呼，於是怯怯地偷瞅了寶姨娘一眼。
    寶姨娘卻道：“伶兒是陪四兒玩的。”
    鳳淩霜很是意外，這話換一個人來說都值得多推敲一下，唯獨是她家四兒說的話，那就是原原本本的意思。她不禁莞爾，心裏鬆了口氣。
    寶伶對寶姨娘的話也感到意外，往日裏她護短的很，生怕寶伶被丫頭下人們輕慢了去，所以隻默認他們對她用伺候姨娘的態度。沒錯，就是默認，她在某個部分和呂若虞很像，一般不會明言示意，隻用態度默認，不和心意的話，乃最好自覺改正。
    這一會兒的前院裏，呂若虞捧著茶盞老神在在地喝著，燕公子屁顛屁顛地來了，懷裏還兜了一隻毛色嫩黃的小鴨子。
    呂老爺啜了一口熱茶，小眼神兒不冷不熱地瞟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落座的燕公子。
    燕公子嘿嘿嘿地陪起笑來，就聽呂老爺涼絲絲地問了一聲：“你知道這半年來齋裏虧損了多少生意麼？”
    “嘿嘿嘿~”燕公子促狹地笑著，膽怯地一手在倒擦在衣襟裏摸著那隻嘎嘎無助地叫喚著的小鴨子。
    氣氛壓抑了有一會兒後，呂老爺終於道了一聲罷了，又說：“今後你是別指望我再給你找孤本了。”
    “別呀！”燕公子急了。“你不給我找我自己能做得出什麼……”
    呂老爺眼神兒朝他一掃，燕公子自覺噤聲。幽森森地，呂老爺半晌後道：“真不知道你這性子是怎麼養出來的。”
    小無賴似地，燕公子隻知道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