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第二章 真心,也是鬥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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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樂彎下腰,神色認真地將自己的臉貼近楚政的臉,唇在他耳邊緩緩開合:“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都記在心裏。”熱氣呼到了楚政的耳朵上,如同一把密鑰,企圖打開他心中最隱秘的渴望。
     “當真?”楚政的眼中充滿不可思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會是昭樂能說出來的話嗎?或者說,這話可是昭樂真心實意想說的嗎?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昭樂給他的答案:“自然是真的,我也並非無情無義之人。”
     昭樂同他說這句的時候,楚政刻意地躲開了他的眼睛,眼睛流露出的情感往往比嘴巴裏說出來的更加真實。楚政不敢去看昭樂的眼睛,他很怕從昭樂的眼中看出真實,他寧可選擇虛假。——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
     楚政抬手摟住昭樂的肩膀,將他往自己懷裏帶了帶,卻還是不敢將他一把摟進自己懷中,生怕一時魯莽惹惱了他:“能得你今日這句話,楚政便是他日戰死疆場,此生亦可無憾!”
     “若有朝一日,你戰死疆場,必將是我今生第一大憾事。”昭樂的唇抵在楚政耳邊,語調認真至極。
     這樣的相擁,雖仍有隔閡,對他們來說卻已是再溫暖愜意不過。在這樣動蕩的年代裏,這已是難得,又怎好繼續奢求?
     從書房裏出來的時候,月已中天,半弦月懸於天際,淥水宮中的梅花踏著月色送來芬芳。昭樂站在書房門口,微笑著與楚政道別,同他定下明日之約:“明日朝堂事畢,定去拜會楚王陛下。”
     抬起頭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一直等著書房階下的那個青年,被稱為‘戰場之花’的項梁。不經意霎時變成了刻意,他上下打量著階下的項梁,白臉黛眉,長相英俊,倒是襯得起‘戰場之花’的美譽。
     楚政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拐角,卻在雪地上留下長長一串腳印,從昭樂身邊一直延伸出去。
     昭樂望著這串腳印,用目光追隨楚政的腳步,一步一步,從身邊走到階前,一階階踏下去,走過楚政所走的路。忽然一串腳印變作了兩串,在提醒他,還有一個人跟隨著楚政步伐一同離開齊宮。
     他臉上的笑意盡去,繃起臉來吩咐宮人掃盡地上積雪。轉過身來卻又笑起來,笑自己。
     忽然開始後悔,後悔自己放下了心中的那把刀。他像是在懲罰自己一樣,站在雪中,用寒冷懲罰自己貪戀楚政的溫暖。然而,寒冷無法使他心中的那頭名為‘思念’的野獸停止躁動。
     昭樂搖搖頭,妄圖將方才那些微的情絲從體內剔除,奈何那一個擁抱便已是永久。
     他從未這樣期盼過月落日升。
     在寂寂黑夜中,他笑過後,終於沉寂下來。
     握緊了雙手,仰起頭望著天空中的那弦月,想起了師傅當年教給他的那句話:“忽略了感情的策略,永遠是失敗的策略。”
     他想,如果我也沒有感情,那麼我又拿什麼去揣摩別人的感情?
     那天夜裏,楚政始終無法入眠。
     在他回到住處後,臉上的笑容頃刻間便已消盡,取而代之的是屬於上位者的威嚴和冷酷。他的目光落在了項梁臉上,白臉黛眉的年輕將軍垂下了頭,他問項梁:“你怎麼會到宮裏等我?”
     項梁低聲道:“陛下是我國之根本,豈可冒險孤身入齊宮?”
     “你在教訓我?”楚政挑了挑眉,眼神更加銳利,仿佛要將項梁刺穿。“看來本王確實太縱容你了。”
     “臣不敢!”項梁垂下頭,不敢與楚政的四目相對。“臣隻是擔心……”
     楚政抬手製止他:“不必說了,明日我或許還要入齊宮,你無須再去等我!”
     “是。”
     “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麼樣了?”
     項梁點頭:“已有了些眉目,隻要陛下能夠拖住昭樂太子,想必再有幾日便可查清。”
     “好,你仔細查探,小心別走露了風聲。”
     “是。”
     “好了,你下去吧。我今日已經很累了。”楚政不等項梁出去,便已脫去了外衣,見項梁回頭看他,輕聲笑道:“怎麼?還有話要說?”
     項梁抿緊了唇,到底還是搖搖頭,告別了楚政。
     楚政在他離開後,由人伺候完更衣洗臉便躺下了。
     其實項梁根本不用說出來,他也能明白項梁想說的是什麼?
     此刻他孤身在齊,誰能保證昭樂不會突然捅他一刀?就連身為齊王的薑白都曾提醒他,要他小心昭樂。月光從門縫裏泄了進來,他睜大雙眼凝視著房梁,心想:也許突然捅我一刀的那個才是真的昭樂,今日的他終究隻是假象而已……
     然而即便今日的隻是一個假象,他也迫切地希望,這個假象能夠延長一點、再延長一點。
     他在心裏問自己,如果這一回要死在昭樂手中會不會後悔?
     “會,一定會!”他在心裏大叫著。
     屋外的月光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房中微弱的光不見了,整個屋子都已陷入了黑暗,並且伴著深夜特有的安靜。楚政再一次陷入了天正八年的回憶中,他記得昭樂腳心的弧度,記得昭樂眉間的溫度,這些在他記憶裏曾一度變得模糊的過往,卻在他防備著昭樂的時候,忽然跳到了他腦海中,讓他變成一個笑話。
     他把藏在被子裏的刀往身下藏了藏,並沒有因為那些溫暖的過往而放鬆。
     天下未平,他還不能死。
     這句話是太多人的心聲,是楚政,是薑昭樂,同樣也是魏慈明。
     趙靈宮握著魏慈明的手,溫柔地同他說著情話,而此刻的王適之,則是身處趙軍營中。
     王適之坐在高台上,抱著一壇酒,笑著回憶與趙靈宮朝夕相處的日子。
     他想,有些人窮盡一生去追求也難以擁有的東西,有的人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總是費心的那一個更加懂得珍惜。如他對大王,如大王對師弟,如師弟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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