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雄爭霸 第二十一章 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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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政側身躺在床上,右手撐著身子,左手拿著杯酒晃來晃去,兩條長腿早已搭到了桌子上,漂亮的小宮女跪在他腿邊為他捶著腿。他很舒服地眯起眼睛,歎道:“還是這宮裏好,行軍的日子可真是不舒服。”
那小宮女近來很得寵愛,便大著膽子說道:“陛下萬金之軀……”
不等她說完,楚政已是一腳踹開了她:“國家大事哪容你個小丫頭插嘴?敬德呢?去把敬德給我叫來!”
小宮女被他踹的滾了兩滾,踉蹌著跑出去喊敬德。直到跑出去後才想起前幾日得勝歸來之時,陛下已將敬德送給了榮升將軍的順德,這會兒已不在宮中。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宮女抬頭看到了一隻大狗,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衝了過去。見到李斯正蹲在那裏給大狗梳毛,很歡喜地說道:“我方才看到那狗便猜太傅大人在此,果不其然。”
李斯頭也不抬,冷冷地回了一句:“這狗可是我丈夫。”
“大人……”小宮女後退一步,語氣怯怯。“我不是有意冒犯您……您丈夫的。”
“無妨。”李斯輕蔑地一笑,說不好是笑他自己,還是在笑那小宮女,抑或是在嘲笑這個無情的世界。他站起來看著小宮女,用一種很溫柔的表情:“怎麼了?”
小宮女幾時見過這等表情,紅著張臉答道:“陛下要找敬德,可他……”
“知道了。”李斯製止了小宮女,牽著自己的狗丈夫繞過小宮女時,回頭衝小宮女微微一笑。正當小宮女被迷得不知所以的時候,李斯笑著衝她招了招手,小宮女自然而然的往前踏了一步,與此同時,那隻大狗撲向了小宮女,人立而起一爪子便拍在了小宮女臉上,留下了血淋淋的一條傷口。
摸著臉上的傷,小宮女含著淚不敢叫喊,直到這時,小宮女才反應過來,剛剛太傅大人衝她招手時,用的是平日裏牽狗的左手。
李斯抬手叫過那隻大狗,站在那裏看著小宮女,方才的溫柔不再,有些不耐煩地皺著眉道:“還不上前引路?”
小宮女咬緊唇,拿了手帕摁住傷口走到李斯前麵引路。
小宮女臉上的血順著下巴滴到了地上,溫熱的血滴到地上的積雪之上,紅豔豔地融開一個小小的凹陷,像極了梅花。楚宮中沒有梅花,李斯也是許多年沒見過梅花了,這時候見了他禁不住想起了原先在晉國的日子,那裏的人大抵都是喜歡梅花的,一到冬天,便會有馥鬱的梅花清香在空氣中飄蕩。
“陛下。”李斯盯著床上的人,很溫和恭順的樣子。其實,楚政此刻躺在床上那種放浪形骸的姿態令他略微不滿。但是他深知即便說了也是無濟於事,況且他的徒兒是成就大事者,也不必拘此小節。
楚政側頭見來人並非敬德而是李斯,連忙翻身坐起來,擺出一副正經模樣。
李斯看著他,這才露出了笑容,又喚了一次:“陛下。”
“師父。”楚政撓撓頭,有點兒尷尬地看著李斯。“我忘了敬德已隨順德出宮去了,方才想起來再叫那丫頭時,哪兒知道她已跑遠了。我實在不知她會去饒你,待她一會兒回來我便罰她。”
李斯撣了撣袖子:“不必了,那丫頭被我丈夫撓花了臉,就算是已經罰了吧。”
聽到李斯提起丈夫二字,楚政再一次陷入了尷尬,他曾不下一次同師父提及那大狗的事情,然而每次均被師父拒絕。
師父總是說,這丈夫我是認下的,陛下做媒,先王作證,那是何等榮光?況且,我這丈夫可比旁人聽話懂事的多。
“師父。您何必……”
楚政的話被李斯那看似古井無波,實則隱藏怒意的目光阻了回去。“陛下,您回來後可去看過長安君?”
“未曾。”楚政拿著酒杯走到桌後坐好,吩咐人給李斯倒了茶。“成喬他心中恨我。”
李斯道:“到底是親兄弟,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正月裏本該是合家歡喜的時節,好賴也過去看看他。”
楚政想到此刻成喬的處境,認為這心結是解不開的,便反問李斯:“師父去看過成喬了?”
李斯的狗丈夫此刻正溫順地坐在李斯腳邊,仰著頭看楚政。李斯摸摸它的頭,笑道:“成喬他也恨我呀。”
楚政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用力將酒杯放到桌上,嚴肅的樣子簡直像是要他去赴死一樣。“師父,我們一同去看看成喬!”
依舊是那座小殿,雕梁畫棟的小殿,掛著厚重的棉簾,阻擋了寒冷的北風進入。若非裏麵偶爾會傳出陣陣哀嚎,這裏倒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
推開門,往裏走幾步再一轉身,便能看見那跪在床上的長安君,雙手雙腳依然被沉重的鐵鏈拴在牆上。人比剛被關起來時消瘦了不少,臉色也變成了一種病態的蒼白,聽見有人進來,他連眼皮都懶得抬一抬。
楚政第二次見到成喬被關起來以後的樣子。
當初關起成喬之日,他看著侍衛們將昏迷中的成喬鎖在床上。那時的成喬,雖狼狽卻掩不住那股子張揚狂傲。如今的成喬,竟像是個活死人一樣,如此可憐。
他忍不住走過去坐到床邊,伸過去想要摸摸成喬的手,停留在一半的地方,不敢再往前。
成喬感到有人坐在了床上,微微睜開一點眼睛,卻因為殿裏黑暗,看不清來人。“好大的膽子,這裏也是你坐得的?”話說的威風,然而調子虛弱的仿佛瀕死一般。
楚政深吸一口氣:“成喬,是我。”
聽到他的聲音後,成喬渾身一震,想要往後蹭蹭躲開他,卻因鎖鏈的鉗製而無法躲閃,弄出了很大的動靜。鎖鏈咣啷啷的聲音深深刺痛了楚政的心,他不知道師父此刻心情如何,他隻知道他很想要抱住這個可憐的弟弟,然後放了他。
成喬因無法躲閃,很認命地抬起頭,盯著楚政的眼睛,問道:“你是來殺了我的?嗬,這樣也好,我這麼活著倒不如死了。”
楚政沒理他,抬手捏住成喬的下頜骨,迫使成喬張開嘴,探過頭去審視著成喬的舌頭。那舌頭上麵有很重的一道印跡,楚政看過之後,更加心疼:“成喬,你咬舌自盡?”
成喬冷笑一聲:“咬舌自盡?被關進來以後我什麼法子沒試過?可每次都被你的人救回來,你楚王陛下不許我死我便死不了,不是麼?”
“成喬,你果真如此恨我。”楚政皺著眉,語帶悲傷。
成喬聽到他的話,淡漠地扭過頭,審視著眼前的楚政,揣測那悲傷是真是假。
太傅李斯,楚王楚政,長安君成喬。
這三個楚國數一數二的人物,就在這間小殿裏,很沉默地待了半天。
直到傍晚楚政和李斯離開時,成喬才緩緩開口:“哥哥,求你賜我一死吧……”
已出了門口的楚政,聽到這句話時差點摔倒,他捂住胸口,快步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