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驚蒼沉吟了一瞬，道：“如蒙皇上不棄，臣可帶水凝來麵聖，看是否能為皇上分憂。”
    “如此甚好。”洛驚弦醉眼朦朧地朝他笑了一笑。
    夜風吹得燭火搖曳，洛驚蒼抬手關掉身邊的窗戶，對麵前坐著的女子道：“凝兒，他這一番話，你說我能信多少？”
    水凝纖纖素指柔柔地垂在椅子細長的扶手旁，修長的睫毛一挑，看著他，“十之八九。”
    洛驚蒼輕笑出聲，“凝兒啊凝兒，洛驚弦即位後的所作所為你也不是沒有看到，怎的還是如此瞧不起他？”
    “如此說來，你還是懷疑他這一切都是在做戲？”水凝閃動著水盈盈的眼眸。
    “其實也並非很懷疑。”洛驚蒼微微搖了搖頭。
    “那你還說我。”水凝柔媚地白了他一眼。
    “謹慎些總是好的。”洛驚蒼笑道，“所有的事情沒有一點破綻，朝政大權也確實在一點一點轉移到我這裏，之前除了覺得洛驚弦不像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之外，我也沒有什麼理由懷疑。但聽他今日之言，這心狠手辣似乎也得到了解釋。一個人為情所傷，什麼都可能做得出來，何況洛驚弦又是個重情之人。”
    水凝聞言，眸子裏閃爍起莫名的笑意，起身，嫋娜地走到洛驚蒼身邊，將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湊在他耳邊，半真半假地輕道：“那你把我送進宮去，就不怕我也為情所傷，做出點什麼來？”
    洛驚蒼噙著一縷笑意，手臂環住她的腰，輕輕一拉，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順勢攬住他的脖子。
    洛驚蒼含笑望著身邊的絕豔女子，“你進宮服侍洛驚弦，我卻在此為你守身如玉，吃虧的是我，為何你要為情所傷？”
    水凝麵上笑意一盛，眼中笑意卻斂去一半，從他身上下來，輕聲拋下一句：“無恥。”
    洛驚蒼毫不在意地望著她，說道：“修書典承國皇帝，暗中替我將洛驚雲控製起來，莫要殺他，我留著他還有用呢。”
    “你還想借用他的身份和力量？”水凝疑惑道。
    “他背後的江湖力量太大，且不易控製，如今形勢於我們大好，我又何必自找這個麻煩。”洛驚蒼道，“我隻是想，洛驚弦退位後，我和那個人仍不免有一番爭鬥，有了洛驚雲，我們的勝算便更大。告訴典承國皇帝，要‘秘密’替‘我’控製洛驚雲，好處少不了他的。”他特意念了幾個重音。
    水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道：“你說，洛驚雲的江湖力量，洛驚弦竟沒有絲毫忌憚麼？”
    洛驚蒼笑了笑，“那些力量雖大，於安定之時又如何與舉國之力抗衡？況且洛驚雲有什麼理由說服江湖之人來助他複私仇？”
    水凝點頭，便也沒再提出什麼問題。
    洛驚蒼起身，走到她麵前，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眸光中盡是溫柔的燭光，“去睡吧，明日還要進宮。”
    水凝低低垂下細密濃黑的睫毛，神色略有幾分暗淡，應付著點了點頭，便向寢室走去了。
    自鬱憐塵搬至思過宮之後，洛驚弦夜裏便宿在天崇殿，近一月來，未再踏足玉擎宮半步。
    夜深了，負責照顧雪嬈公主的婢女坐在搖籃邊的桌子旁，以手支頤，昏昏欲睡。
    忽有腳步聲傳來，婢女的意識從夢鄉裏掙脫出的刹那，手一軟，險些趴在了桌子上，一個激靈坐直了，清醒了過來。
    回頭一看之下，她的眼睛瞪得滾圓，忙不迭地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俯身到地，卻礙於小公主正在安睡而不得以壓低了聲音，壓得有些顫，“皇上……”
    洛驚弦輕輕“噓”了一聲，低低地說道：“下去吧。莫要對人提起朕來過。”
    婢女應下，退了出去，把門輕輕地掩上。
    洛驚弦走到搖籃邊，靜靜地俯視著搖籃中的孩子。
    她是那麼漂亮的一個小孩子，麵龐上有著極似鬱憐塵的清麗姣美，眉宇間亦有幾分洛驚弦的沉穩溫和。
    洛驚弦探出手去，纖長的手指輕輕地貼著她白嫩的小臉蛋，極柔極柔地撫摸，唇畔含了一絲淺笑。
    他伸手將她抱起，卻把她弄醒了，他微微一怔，便將她摟在懷中。
    洛雪嬈被從睡夢中弄醒，卻竟也不哭也不鬧，睜著黑珍珠般的眼睛，安靜地看著洛驚弦。
    洛驚弦淡淡一笑，“嬈兒，想不想父皇啊，想不想……想不想母後？”
    最後兩個字壓得極低，這小嬰兒卻似乎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小嘴唇一動，竟清清楚楚地吐出兩個字：“母後。”
    洛驚弦的手微微一抖，麵上迅速籠上一層哀傷，輕輕撫摸女兒的頭，半晌，忽地又笑了。
    轉眼又是近一月過去，六月的中秋夜，月亮分外明亮，鬱憐塵坐在院中獨自望月。
    思過宮外隱隱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聽不清楚，但可以想象到一個很熱鬧的畫麵，不知是在慶祝什麼。
    但鬱憐塵也並不想知道，外界的繁華喧鬧，與她無關。
    忽然，院門處傳來淩山的聲音，“公主請。”
    鬱憐塵坐起身，轉頭望向朝她走來的洛蓮意，露出溫柔的笑容，“蓮兒，你來啦。來，陪我看月亮。”
    洛蓮意朝她笑笑，笑得卻頗有幾分勉強，握住她的手，“塵姐姐，你還有心情看月亮。”
    “為什麼沒有心情？”鬱憐塵淡淡一笑，問道：“你怎麼來了？我聽外麵挺熱鬧的。”
    洛蓮意的神情幾分暗淡，幾分驚訝，幾分慍怒，“我不來，難道要我在外麵喝弦哥哥和別的女人的喜酒？”
    鬱憐塵聞言，眼中次第閃過千般情緒，驚詫，哀傷，憤怒，決然，最後竟歸於平靜，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哦，和誰？”鬱憐塵淡淡問道。
    看著鬱憐塵的表現，好像之前並不知道此事，便深有幾分懊悔，不該對她提及。
    但說都說了，便也隻能回答她的問題，“據說是九哥的一位表妹，叫水凝。”
    “洛驚蒼？”鬱憐塵略有些驚詫地叫出他的名字。
    洛蓮意點頭，有些疑惑地看著鬱憐塵，不明白她此時的反應為什麼比方才還要激烈。
    “哼。”鬱憐塵冷笑一聲，“果真如此，有些事也許不用我費心費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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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四第57章：一杯即醉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