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幽幽竹林一夢還  第10章:翩翩輕紗蝶舞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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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麼時候,鬱憐塵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其間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夢,卻在醒來的一刹那通通忘記,僅留下一丁點模糊的記憶,和濕透了的枕頭。
    又是熟悉的簫聲傳到耳邊,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她動了動腳踝,那裏的傷痛已然變得很輕,幾乎察覺不到,隻是在想要站起的時候還是微微有些吃力。
    床邊靠著一截竹枝,很容易看出兩端經過了處理,是斷雲給她作拐杖用的。
    鬱憐塵眨了眨眼睛,伸手取過竹枝,借力站起,向門外走去。
    現在已然是深夜,但晴朗的天氣讓她可以看清外邊的一切。
    被夜色染了幽幽墨綠的竹枝之上,白衣少年手持玉簫,修長的手指微微移動,讓悠揚的簫聲緩緩飄流。
    月華在他的白衣之上鍍上一層銀輝,映得他的臉龐也異常光亮白皙,一時間竟極為不真實。
    鬱憐塵怔怔看著,雙眸漸漸濕潤,月光在眼前散漫成模糊一片。
    清風拂動她的廣袖,輕紗飄揚,掠過她的臉龐,劃下一絲麻酥酥的涼意。
    她輕笑,揮動衣袖,緩慢地移動曼妙的身姿,舞動輕盈的月光,在涼風之中如一隻青色的蝴蝶優雅地扇動翅膀。
    樂音纏綿,仿佛一絲一縷隨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形彎曲變幻,若即若離。
    斷雲的目光平靜地投下來,唇邊簫聲不斷,卻仔細地盯著鬱憐塵的每一個動作,波瀾不驚的眼波之中隱隱透出驚豔的光芒。
    最後一個動作,鬱憐塵鬆開竹枝,將身子低低地伏在地上,兩袖輕紗將白皙的麵龐輕柔地遮掩,身形嫋娜娉婷,在微微波動的薄紗的映襯之下,愈顯風姿。
    許久,樂聲未止,鬱憐塵便緩緩撐著竹枝站起,向斷雲走去。
    “對不起,內力之事,我誤會你了。”鬱憐塵仰頭望著斷雲,輕聲說道。
    今天她才突然明白,自己前些日子之所以內力盡失,乃是傷藥所致,與斷雲並無關係。
    斷雲手一滯,樂音頓時消散。
    “我從未在乎過。”斷雲目光飄渺而清冷,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鬱憐塵微微一笑,轉身來到溪水邊,撩起幾朵水花,發出清越的叮叮聲。
    “其實你說的沒錯。”斷雲突然開口,“這裏本不是我家。”
    鬱憐塵同樣手一滯,笑容淡淡,輕輕攪動溪水,四周便安靜了下來。
    斷雲從身邊掐下一片竹葉,放在手心裏碾碎,“我很小的時候,爹拋棄了我娘和我,還要置我們於死地。”
    一股暗波在水底洶湧了一刻,漫濕了鬱憐塵的小臂,冰冰冷冷的觸感滲入骨髓,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我娘帶我逃走,隱居在這山上。娘在三年前去世,而我在這裏一住便是十多年。十多年……嗬。”斷雲勾勾嘴角。
    “十‘幾’年?”鬱憐塵皺眉問道。
    “嗬。”斷雲輕笑,從竹梢之上躍下,“我今年不過十幾歲罷了,你說還能有十‘幾’年?”
    鬱憐塵怔怔,報以滿不在乎的一笑,卻在心中隱約覺得那個時間似乎被斷雲有意隱瞞。
    “有句話,不知方不方便問。”鬱憐塵輕聲道。
    “我爹擔心,有朝一日,我會奪去他所擁有的那些毫無價值的東西。”斷雲張揚地彎起嘴角的弧度,發出肆意的笑聲。
    鬱憐塵想問的問題已經得到了一個朦朧的回答,雖然她還不甚明了,甚至被他一句話搞得更加疑惑,卻也知道斷雲定不會再解釋,便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她發出一聲淺笑,“什麼擁有,什麼失去。真是可笑。”
    幾朵殘雲從月光之間穿梭而過。
    “我曾經以為我擁有的永遠不會失去。可現在呢?不還是孤身一人。”鬱憐塵自嘲笑笑,目光自然地望向斷雲。
    斷雲眉毛一挑,笑容裏意味深深。
    麵對那笑容,鬱憐塵怔了一下,連忙補充道:“我是說……我的親人,還有……愛人。”
    說出最後兩個字,鬱憐塵神情一頓,目光向內深深陷下去,似乎要回望到許久許久以前,或者是望到自己的心裏。
    斷雲不語,靜靜地望著她,神色中透出隱約的渴望。
    “我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相約一生。”鬱憐塵輕笑,“當我以為我們要共同開始新生活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你吹的這支曲子,《忘憂》,是他最愛的。別怪我說,在他的琴下,這支曲子輕快曉暢,沒有那麼濃的憂愁。這舞蹈,是我根據以前的舞,即興改的。”
    “以前那個舞蹈……可以……可以跳給我看麼?”斷雲微微低頭,竟流露出女子般的羞澀表情,似乎自己提出了一個極為過分的要求。
    “對不起。”鬱憐塵閉了閉眼睛,“我恐怕我,已經不記得了。”
    此話和前麵的話矛盾,斷雲卻隻一笑,也不再要求,“沒關係。”
    那一晚,鬱憐塵醉了一般對斷雲講了許多的話,把跟驚弦在一起的許多細節都講給了他。
    她說驚弦的琴有多麼精致,每一處花紋是什麼樣子,觸摸起來的感覺有多麼美妙,他指下如天籟般的樂音又是怎樣讓她如醉如癡。
    她說自己和驚弦從她出生之後不久就有了婚約,以至於驚弦那原比她大幾月的弟弟硬要叫她“塵姐姐”,一個五歲的孩子振振有辭地說“塵兒以後要嫁給哥哥的,我現在就該叫她姐姐才好”。
    她說驚弦的微笑有多麼迷人,開玩笑似的說“跟你還真有幾分相像”,然後看著斷雲傾聽時那似笑非笑的無奈表情,一直笑到流出眼淚。
    夜深了,鬱憐塵躺在床上,困意陣陣襲來,卻始終難以入眠。
    她總是忍不住想起,當她說到自己和驚弦的娃娃親時,斷雲目光亮亮,似乎有清澈的水波在眼眶中湧動,卻始終沒有牽扯出一分多餘的表情。
    她總是忍不住想起,當她對斷雲講述自己在夏夜裏和驚弦彈琴、跳舞之事時,斷雲的表情極為奇怪。她不知該用羨慕,憂傷,還是欣慰來形容那個神情,似乎每個都有一點,又每個都不太恰當。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對斷雲如此細致全麵地講述她每一日都會回憶的往昔,這些她十多年來最美麗的記憶現在卻已然成為她最重的傷,她隻想每日自己撫摸那淌血的傷口,而不願讓任何人看到——可今天她偏偏主動給他看了。
    她微微合眼,現在,她到底把斷雲當成她的什麼人?
    而斷雲,又是用什麼樣的身份看待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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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11章:天意何不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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