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將成察覺到子君的害怕，於是牽過子君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我在這。”
    小心地為子君穿上外衣，因為幻成了人的緣故，子君的身體慢慢回溫，隻是臉色依舊蒼白疲倦。
    “將成。”子君聲音很低，但是沒有再顫抖。
    “嗯，說吧，我在聽。”
    “真的是將成……”
    “嗯。”哽咽的，卻是葉將成。他把子君的手臂放到肩上，然後一把打橫抱起了子君。
    “我們回家。”
    “嗯。”子君笑了，開心的、滿足的，仿若從未受過委屈……這個傻瓜，明明吃了那麼多的苦。
    “主子，最好不要用靈力飛躍，公子經不起。”葉秦看出了子君身體的異樣，於是先出言提醒了葉將成。
    “好。”葉將成對懷裏的子君笑笑，卻發現子君已然疲憊地睡去。看他眼下那團青黑，這些日子，他定然是沒有安睡過。
    子君心善不願記仇，並不表示他就該被欺辱折磨。
    這裏的每一個傷痕，葉將成都刻進了心裏。
    “尚將軍。”葉將成抱著子君轉過身，眼中的怒意殺意統統不見，仿若那吞人的汙黑深淵平靜，他甚至對著尚齊鑫露出了一絲笑意。轉開視線，看看尚無月消瘦的臉，然後又看著尚齊鑫緩緩說道：“你說，你沒有摯愛之人。”
    “……”尚齊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尚無月護在了身後，說道：“你要報仇的話，我隨時奉陪，但是不要牽連他人。”
    卻不想，他拿了自己的話打了自己的臉，難道，子君就不是‘他人’了嗎。
    “嗬嗬……”葉將成低聲笑了，聲音輕柔怕吵到好不容易安睡的子君。沒有接尚齊鑫的話，而是徑直繼續說下去：“那你定然沒有嚐過看到摯愛之人遍體鱗傷的那種痛苦，也沒有嚐過無法幫助摯愛之人的無助感覺吧。”
    “……”
    他唇角勾笑，盯著尚齊鑫的眼。本性畢露。
    “尚將軍，你沒嚐過的，我會讓你嚐到。”
    說完，葉將成抱著子君轉身離去。那一地破碎的水晶在他跨出密室的瞬間被凍結、粉碎，消失不見。
    等他們走後，尚無月皺著眉低聲問道：“王兄，那些人是誰？怎的這般無禮？”
    尚齊鑫看著自家親弟虛弱的模樣，有些愛憐地拍拍他的手臂：“沒事，你不用擔心，現在養好身體才是重要。”
    然，擔心的卻是尚齊鑫自己。葉將成剛才的眼神，可不是一個‘人’該有的眼神。或許他……不，為了‘暉月王’的存在，他不後悔自己做的。
    葉將成沒有抱著子君從正門離開，而是跳上了屋頂，聽了葉秦的囑咐，慢慢地走著……
    “屬下先去備藥。”葉秦在他身後，看著葉將成腳下所過之處的一片寒冰。知道自家主子動了肝火，也顧不了別人家的屋頂。留下一句話跳了下去。
    等到葉將成回到了君子樓，進了葉秦的藥房，臉上的戾氣已然不見。葉秦正奇怪這次怎麼會這麼快就熄火了。再一看，發現了原因——子君醒了。
    葉將成看到了葉秦的目光，皺著眉說：“夢魘了。”
    葉秦沉默，劉子君之前經曆的一些日子，對他來說，確實是個噩夢。
    “子君，他叫葉秦，以後我若出去了，你便找他吧，若哪兒不舒服了也找他。”
    “嗯。”子君動了一下身體，倏爾臉紅起來：“將成，放我下來。”
    “好。”葉將成笑得溫柔，但是手依然扶在了子君的腰間——子君常年沒有幻為人形，已經不習慣站立。
    子君臉色微紅，尷尬地半靠在葉將成身上，然後整理了下衣襟對葉秦微微鞠躬：“我叫劉子君，以後，麻煩你了。”
    真是有禮貌的好孩子……葉秦用一種近乎慈悲的表情看著葉將成……怎麼就跟了你了？但是在葉將成的眼神掃過來之前，葉秦露出笑容，十分恭謙有禮地彎腰：“公子哪裏話，是屬下應當的。你身體還虛弱，先躺下讓我把把脈吧。”
    “嗯。”葉將成扶著子君躺下，自己卻占了醫師的位置坐下。惹得葉秦久違的一個白眼。
    “主子，您挪挪？”
    葉將成沒怎麼，子君的臉卻更紅了，被葉將成握著的手使勁搖了搖，又看看旁邊的葉秦。
    真是可愛……三十歲麵孔一百多歲年紀的葉秦在心底評價。然後也扭頭看著不動如山的葉將成：“主子。”
    葉將成終於站起來，握著子君的手沒有鬆開，就那麼牽著坐到了床頭。
    ……
    “主子……我要把脈……”所以麻煩您把手鬆開。
    這一次葉將成很配合，鬆開了子君的右手然後又捏住了子君的藍色長發在手裏。
    ……葉秦眼觀鼻鼻觀心，視若無睹。
    “脈象虛浮，心神不寧……”頓了一下，還是換了種說法：“身上是些皮外傷，但是受了很大驚嚇。最重要的是靜養……嗯，若能開心些更好。隻是千萬別……”
    “我知道了。”葉將成忍不住打斷，後麵的他的確了解。畢竟有個藥癡跟在身邊這麼多年，多少還是知道一些。
    可誰知，葉秦恢複一臉平板，然後站起身，彎腰恭敬地重頭開始說：“身上是些皮外傷，但是受了很大驚嚇。最重要的是靜養……嗯，若能開心些更好。隻是千萬別再讓心裏壓抑鬱悶，心病還需心藥醫，主子切記莫急。”
    竟然，連語氣都重複得一模一樣。
    “……知道了。”葉將成在子君含笑的注視下訕訕答了。一時激動，忘記了不能在葉秦醫囑的時候打斷……哎，這牛脾氣。
    葉秦麵無表情，站直了身體：“屬下先去外麵買些藥材和補品，告退。”
    “嗯。”
    待得薑善走後葉將成彎下腰，捧著子君的臉印下一個吻：“好想你。”
    子君臉上和身上的淤痕已經被葉秦用藥物散去，露出了白皙本色，隻是腿上那些鱗片脫離留下的傷痕，還需要時日才能恢複。他伸手撫摸著葉將成的臉，化為人形後雖然恢複了些溫度，但是卻比葉將成的低了很多。
    “將成，你變了好多。我以為……找不到你了。”顯然，子君依然心有餘悸。
    “噓……以後我都會在你身邊。”葉將成握起子君的手，冰涼的溫度被他溫暖粗糙的手掌包裹，變得溫暖起來：“不要害怕，我不會再讓誰抓住你了。”
    “嗯。”子君撐起身體往葉將成身上靠了靠：“你身上很暖，麵相好像長大了不少。”
    “不過，你卻沒怎麼變，現在我們出去的話，別人都會以為我是哥哥吧。”葉將成輕輕笑了。子君的麵貌還和三十年前一樣，也不知是不是變作了魅藍一族的緣故，他原本剛成年變得清晰的輪廓，現在看去卻柔和了許多，比起以前，更能擔上溫潤君子的名號了。葉將成忍不住擁了子君輕輕摩挲著白皙的臉龐。
    “哼，再怎樣我也比你年長。”子君微微挑眉，連帶表情都活絡了起來。葉將成見了卻微微有些心疼。
    “嗯，自然你年長……子君，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是我專為你準備的，你興許會喜歡。”葉將成說的自然是那個石洞，雖然都是按照子君的喜好來的，可是他卻不確定子君是否會喜歡那裏——在子君麵前，他總是無法自信的。
    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子君笑了：“定會喜歡。將成準備的東西總是合我心意的。”話剛說完，就打了個哈欠。葉將成把子君放平在軟軟的床上，拉過一邊的被子蓋上了。
    “再睡會吧，葉秦的被子都是用安神的藥物十天熏一次，這一次不會做噩夢的。”
    想來子君也是極其疲乏的，聞著這藥房中混雜的藥香，很快睡了過去。葉將成確認子君睡著了以後，輕輕尋了子君的睡穴慢慢揉了半個時辰。雖然這確實有安神的藥物，但是葉將成始終放心不下。
    分別了這麼多年，此時人就好好地躺在自己麵前。葉將成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握住子君的手不放，癡癡地看著子君的睡臉。眼裏濕了又忍住，幹掉又濕。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