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管何方何時，總會有隻眼睛如影隨形，你知道它在哪裏？
    和邵娜的那次談話，好處是減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感，她說等案子結束就帶我去做檢查，凶手的下落已有眉目，不出意外的話，近幾天就能將疑犯緝拿歸案。
    平靜的日子觸手可及，又那麼遙不可及。
    這天送完包裹和快件，天近黑下，我回到家發現門虛掩著，橘黃色的燈光透出門縫，我警惕地放輕手腳挪近了兩步，悄悄握緊門把，一扇舊門板像歡迎我歸家似的，發出低脆的“嘎”響，身後的小五不受影響地用力一推，先我一步進了屋。
    門大開，裏麵有個女人的聲音：“你回來了。”我目瞪口呆地杵在門外，望著一桌豐盛的晚餐和備好晚餐的——邵娜！
    “別傻站著，進來吧，”她臉上難得掛著笑容，雖然有些牽強，“我爸以前是廚師，我跟他學了不少手藝，快過來嚐嚐。”
    小五繞過朝我走來的邵娜，照舊蜷坐在堆滿破紙箱和雜物的旮旯裏，似乎那是她認為最安全的理想落腳地。整整五天，她不吃不喝也不說話，而像尾巴一樣緊緊跟著我——非人、非妖、非鬼，她是什麼怪物？
    “我把你的情況和那幾位專家說了，他們對你的案例很感興趣，說不定真有希望……”
    聽邵娜說這話時，猶如本能的反應，我渾身不自在，捏著門把的手握得更緊，腳被釘在門口——屋裏布滿監視器！像無數幽靈的眼睛，一進去，數不清的利刃就會撲麵飛來，劃破身體，穿射靈魂，讓你體無完膚地站在罪惡之巔接受諸神審判。罪人，不該存於世，自己都會覺得多麼不可被原諒，自身的存在多麼惡心，活該被葬入最醜陋最黑暗最絕望的地獄底層，生生世世，永無天日。
    我討厭這種感覺！極度厭惡！深惡痛絕！
    “四號？”她注意起我的不適。
    我避開她的視線，稍鬆了門把，竭力平穩如潮的思緒。
    “你……”邵娜進一步探問時，幾聲“嘟”響打斷了她。從上衣口袋中掏出手機接聽半分鍾，她望了我一眼，對著電話小聲說：“知道了，我馬上去。”
    邵娜匆忙交代幾句便離開了，我一刻也不想留，立即掉頭衝出棲身的破舊樓房，奔逃到河邊，抓緊護欄，滿身大汗。
    夜風吹幹粘濕的汗水，力氣隨汗液升華，身體無力依托，順著護欄滑下，我坐在地上煩躁地抱住頭，十指抓進長短不齊的頭發。
    小五悄無聲息地蹲在我身邊，兩隻小手搭在相並的膝上，目不轉睛盯著河麵發呆，突然發出連續詭異的笑聲。
    “你笑什麼？”我感到一陣不安。
    她沒答話，清涼的風變得有些冷意，路燈照出女孩霜白的側臉，看得人毛骨悚然。
    “這裏……有死人。”小五說出了被我撿來至今的第四句話，最長的一句，最滲的一句。
    她的話音剛落，附近不知哪裏傳來“噗通”的落水聲，很清晰，如發生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