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源於未知，然而有些東西，比未知本身更讓人恐懼。
    早上出門，小五自己跟出來了，她默不吭聲爬上我的摩托車，對我讓她回去的話置若罔聞。
    到了警局，我特意留心其他人有無可能看見小五，結果很失望，無一人過問這孩子是誰，甚至一個注意的眼神也沒有。小五站在我旁邊瞅著電腦屏幕上複原得差不多的頭像，邵娜捧著一杯水走來，女孩下意識讓出位置，裙角與她擦過。我瞟見邵娜左指上無故閃了一下，原是枚鑽戒，她似乎也有感應，驚訝地抬腕看著戒指。退開的小五仰臉望她，眼中的空洞像在申辯剛才那一瞬亮光不是她造成的。
    “邵警官？”一位從旁經過的同事好奇，“你的訂婚戒指嗎？怎麼突然盯著它發呆啊？”
    “沒事。”她正了心神，看向電腦，問我，“四號，仔細想想，看還有哪需要修改。”
    “印象中比較接近了，”我指著屏幕上的人像努力回想，“……嗯，顴骨再高點，皮膚黑點……對……”
    確認後邵娜立即讓人將頭像印出來，追查重心轉到與死者周邊接觸過的人進行身份核對。警察的行動很迅速，排查了兩三天，很快見分曉：該名男子與死者涉嫌綁架鄰市一名失蹤男童並撕票碎屍，大致可推出兩人因分贓不均引起分歧，造成窩裏反，令人納悶的，如果是為了錢，逃犯為什麼沒帶走屋裏的現金？當然，這不關我的事，不須我費腦筋去想。
    待下了班，邵娜說想找我聊聊。
    一條長河橫臥S市，將城市一分為二。跨河的橋梁或大或小，或寬或窄，大氣雄壯，簡約低調，一段段混凝鋼架結構設計得精心巧妙，各具特色，極富藝術感。
    橋底的風很涼爽，夾著清新濕氣，讓人的心情也隨之舒張開來。我扶著鐵欄杆眺望河麵，粼粼波光渲染深青水麵，打上不真實的美麗光影，不知道……她想跟我說什麼。
    “聽說你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她背靠欄杆，兩手環在身前，很隨意地問。
    “我的私事不屬於警察保護的範圍吧？”
    “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多了解你一點。”
    “朋友？”……我不需要。
    “對，朋友，”她加重了語氣肯定，“老李頭說你一直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
    “邵警官找我來，想跟我這種人交朋友嗎？真是莫大的榮幸。”
    “我沒看錯，你心防很重，但不用這麼防著我，假如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不會找你麻煩。”她像開玩笑又像認真地說。
    “行的端做得正，我怕什麼？有麻煩的是凶手，感覺他很快能落網了。”
    “凶手落網，你也解脫了。”她的話別有含義。
    “邵警官，我……”
    “我知道你反感，”她銳利的雙眼仿佛能洞穿人心，“也知道你會全力配合警察，人本身就種很矛盾的存在，不是嗎？”
    “總覺得邵警官看我的態度和看別人不同，好像認識我……或者了解一些我的過去，果真如此，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到底經曆過什麼？”
    “你多心了，在這之前我從沒見過你，隻是看你有些特別，”她淡淡地說，“半年前來S市，究竟什麼原因導致你失憶，我也很好奇。人的記憶會弄丟，也會找回來的吧！四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忙聯係幾位腦科專家，想辦法幫你恢複記憶。”
    “謝謝，要實在不行……就算了。或許是些不堪入目的回憶，忘了也好。”我盯注著橋下水波中的倒影，曳動的影子似隨波逐流，越發不真實。
    小五爬上我手邊的欄杆坐好，看著水中的影……沒有影子。轉望我另一側的邵娜，凝視了會兒，目光落向她左指間那枚戒指，冰涼的白瓷小臉上，一雙暗瞳露出有別於冷漠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