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總想改變世界，可是既定的未來，在證明其愚蠢與可笑。
    女孩終於說了話，“未來”——讓人不解，但我的恐懼也不知不覺減少許多，壓下極端的念頭，我試著問她姓甚名誰。女孩再度沉默，黑夜亦如因她的沉默而凝固。
    “不知道。”她垂下頭，下巴擱在膝上，很輕地回答。
    我恢複了些力氣，踉蹌地爬起來，一邊提防著她一邊後退，想離她遠點，以免被纏上。
    我飛快跨上摩托車，剛開油門，心尖一滯，像被強行注入一道寒流。我僵硬地扭過頭，女孩的手正緊緊抓著我的衣角，短袖下露出一截發白的皮膚，泛著陰森寒氣……
    邵警官出乎意料地等在居民樓下昏暗的小巷中，我鎖好車向她走去，女孩默默跟在身後，無任何異舉。
    女警官說，負責我安全的正是她——邵娜。這位靈秀不算很美，看著小家碧玉的姑娘，眼神中透射的清肅令我極不適應。
    她簡單交代幾句，大意為她會在附近監視，叫我安心睡一晚，明天再給我另行安排住處，不影響我工作。
    “邵警官，我不想換地方，如果那人能找來，我正好可以引他現身。”
    “你不怕危險嗎？”
    “受警察保護，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那好，戴上這個，”她想了會兒，從口袋裏摸出一隻手表給我，“是追蹤器，方便我們隨時找到你。”
    我接過來看了看，很普通的手表，沒什麼特別之處，便無猶豫，利索地套在腕上。如果真不幸被找上，沒準這東西能救命，但我感覺碰到那人的幾率，很小很小。
    “別忘了明天繼續去警局協助犯罪嫌疑人的臉部複原工作，今晚再好好回憶一下，你的描述對案子很重要。”說完，她借著巷外路邊射進來的一點微光離去。
    “邵警官。”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看了眼身邊的女孩，她有實體，不是幽靈，或許是哪家走失的孩子。
    “還有事嗎？”她回頭問。
    “她……”我指了指身側。
    “誰？”她疑惑地望著我。
    我頓然一僵：她看不見？！這孩子……難道……？？不對，邵娜為什麼看不見她？
    “沒什麼，給邵警官添麻煩了。”
    女孩陰魂不散地跟我進了屋，暗黃的燈光下，她很自覺的找了個堆滿破舊家具和紙箱的旮旯蜷坐著，用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珠掃視窄小的空間。
    我沒管她，去一間被油煙熏得黑乎乎的廚房動手做晚飯，下了兩碗麵條，端出來擱在一隻臨時當飯桌的木箱上，叫那孩子過來吃點。
    她盯著我沒動，提不起半分興趣。
    我也不想繼續一廂情願當好人，自己大口吃了起來，今天發生太多事，胃裏早已空空。
    吃完東西，體力充沛不少，我拖來一張舊椅坐到她麵前，俯下身定神觀察：排除那張白瓷臉和晦重雙目，不難瞧出這孩子是個很漂亮的女娃娃。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
    不變的沉默像她與生俱來的特質，擋在臉部的幾縷長發晃了晃，她輕輕搖頭。
    “你是妖是鬼？”
    她再次搖頭。
    “不是？那個警察看不見你，怎麼解釋？”
    回答我的依舊是沉默和搖頭。
    “你到底是什麼？”我不禁煩躁，見她固執地再三搖頭，猛起身一腳踢翻椅子，在屋裏不安地來回走動，煩躁與無名的恐懼交加，一種難以壓製的瘋狂念頭衝撞著理智的束縛。瞥見那雙沉滯的眼瞳，我毫不猶豫走近她，蹲下身慢慢揚起右拳，對準她的腦袋，隻要這一拳下去，就能結束……
    她漠視逼近的危險，冰冷的瓷臉無動於衷，兩片幹白小唇張合著：“未來。”
    又是那兩個字！
    拳頭砸在她腦袋上方發黴的牆壁上，落下幾塊斑駁泥灰，她一眼未眨，直勾勾的死灰眼神，像被威脅的是我而非她……
    潛意識中有個聲音阻止我對她下手，我束手無策，取來一條薄毯扔給她，人偶般的女孩抱著膝蓋紋絲不動。
    我撿起毯子幫她蓋上：“你忘記了自己叫什麼？”
    這次她沒搖頭，下巴小小地啄了下。
    “我是四號，你排在後麵，五，以後就叫小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