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頭顱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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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九月初,日光癲狂,38度的氣溫惹火了一群學醫的小苦逼。
下午兩點半。
N市醫學院,第一教學樓402教室。
這是一個可以容納下三百多人的大教室,正麵是一個巨大的幻燈屏幕,兩側都是透亮的玻璃窗。青色厚實的窗簾雖然遮了一大半,陽光仍舊不死心的鑽進來。
正在上課的是係統解剖學的李教授,他是個精瘦的老頭,操一口怪異的普通話,性格孤僻,無妻無子。據說他和學校的老師也都不來往的,是個古怪陰鳩的老頭。
李教授明明才五十來歲,但那一雙銳利陰霾的眼睛,滿臉打結的皺紋,活生生長了二十多歲。由於前輩師兄師姐口口相傳李老頭某些詭異的生活方式和行為,平時大家都挺怕他,不敢向他問問題。偶爾有個膽大的男生在解剖樓上實踐課,問了他問題,但是總被李老頭寒寒的眼神盯得發毛,據說還叫他們沒課少去解剖樓。這怎麼也不像一個大學教授該說的話,不鼓勵學生好好學習,還叫大家少去實踐的。之後,更沒有學生敢去接觸李老頭了。
上課時的李老頭其實相當認真,講得也十分有趣,加上他帶著怪怪口音的普通話,聽來十分好笑。而某些結構他講得比別的教授更加形象,讓人難以忘記。
他站的講台麵前是一張兩米多長,一米多高的現代化講桌,配備了電腦和投影裝置。這節課他講的是消化係統。
卓揚在倒數第三排靠窗的座位上,昏昏欲睡。教室裏的兩台空調完全擋不住這熱烈的高溫。窗外的陽光晃得他眼睛發疼。趴在桌上,不想聽課。他倒是一點也不怕李老頭,也許是長期與屍體打交道的原因,他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待老頭身上那種陰冷的感覺。
幻燈片顯示的是胃的結構,賁門,胃底,胃體,幽門,胃大彎,胃小彎,角切跡。卓揚半眯著眼睛,看著那團棕色的東西覺得特別煩躁,感覺心裏有點莫名的不舒服。鄰座的畢輝推推他趴在桌麵的手肘,說:“我回宿舍了,這課聽著真無趣。”然後畢輝假裝上廁所,從後門悄悄溜了。
“滾吧。”卓揚有氣無力的罵了一句,閉上眼睛,繼續假寐,即使沒有聽但他從來不逃課,這是原則。似乎還有兩節課才放學!
就在畢輝走了不久。“啊!”“啊!”幾聲尖利的女聲在教室的不同地點乍然響起,混雜著男生“啊,人頭。”的怪叫聲,教室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前麵幾排的男生女生甚至踩著桌麵,椅子,直接朝後排跳。
卓揚茫然的站起身來,看著教室裏混亂場麵,腦子裏首先閃過的是:媽的,又地震了?
但是大家並沒有爭先恐後朝教室外麵跑,隻是盡量遠離講台,朝著後麵擠,似乎又舍不得跑太遠,探著身體,把眼睛往講台上瞄。
李老頭正蹲在地上,講台遮住了他半個身體,隻能看見腿和屁股。“怎麼了?”卓揚拉著身邊一個男生問(大合班的課,很多不是一個專業的,所以不認識)。卓揚感覺心裏像是有隻貓在撓,好奇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這樣又怕又想看的樣子。難道李老頭在講台上變怪獸了?
“幻燈片上掉了一個腦殼下來。”這男生操一口純正的四川口音,正要往前麵擠去看看,似乎很有興趣。
“人頭?”卓揚皺起眉,幻燈上的東西會掉出來?而且胃裏還能掉人頭?別人也許認為這是天方夜譚!可卓揚的臉一下子古怪的抖了一下,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
幻燈屏幕上現在顯示的是胃壁的四層結構,隱約還可以看見幾道血痕沾在屏幕上。
這時,李老頭手裏抱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從講台後麵站起身來,說:“放學了。全部給我出去。”他把人頭放在講台上,囑咐了一句:“不準動這個東西。”然後匆匆朝教室外麵走去。
這是一個布滿血跡的頭顱,長發淩亂不堪,把臉遮擋住了,看不清相貌。血跡混合著頭發,顯得汙穢肮髒。
“啊!又死人了!”後麵一個男生又鬼叫了一聲,接著“轟轟”就是摔倒的聲音。
卓揚回頭一看,他身後隔了一排的座位上,居然有一個無頭的人體。屍體旁邊的過道上倒著一個男生,剛才大概就是他叫了那一聲。
這個屍體的衣著來看,是一個女生,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過道的位置上。頸動脈還在往外麵冒血,鮮紅的血液順著還剩一指節長的頸項往下流,身上的白色長袖裙子流滿了血液的紋理。窗外的陽光燦爛,教室裏卻升起徹骨的寒意。
如果剛才那個頭顱在大家看來就是一個有點嚇人的熱鬧,那麼這個無頭女屍就是一個駭人的提示,把大家心底所有的好奇都澆滅,剩下的隻是恐懼和顫抖。
大家突然明白死亡就在身邊,這不是遊戲。
李老頭擠過人群,來到屍體的這邊,把手掌覆在女屍的胸膛上。然後拉開女屍的衣袖,捏捏她的上臂,扭扭她的指節。剛剛撩開她的裙子,突然又頓住了手。
卓揚旁邊一個男生小聲嘀咕了一句:“真猥瑣,人都死了還亂摸。”
“不好了,李俊成也死了。”這時講台那邊又傳出來一陣呼喊。
事情應接不暇,代老頭的眉頭都擰成一條麻繩了。幸好這是階梯教室,從後麵居高臨下看講台十分清楚。他一眼看過去,講台那個頭顱旁邊倒著一個壯實的男生。另一個小個子站在那裏手足無措,又可憐又驚恐地看向李老頭。
“老子不是說了不許動那個東西的嗎!”李老頭氣急敗壞的說。然後指著那個小個子,“你滾遠點,地上的人也不許碰。”又朝著全班大吼一聲“不想死就滾出去。”
大家一聽,似乎才醒悟過來,趕緊朝教室外麵跑。吵吵鬧鬧地叫著死人了。而且那個李俊成碰了一下頭顱也死了,事情更加嚴重了。
教室外麵擠進來三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他們逆著學生的人流到四樓這個教室,似乎很不高興,板著一張嚴肅臉。一個年輕的警察叫著“學校死人不都是跳樓嗎?怎麼死在這樓上了。”
卓揚沒有離開教室,反而走到李老頭身邊,看他檢查女屍。“怎麼還不走?”李老頭沒有回頭,語氣極不耐煩。
比起好奇心來說,小命自然更重要,所以現在教室裏就剩李老頭和卓揚兩個人,還有就是門口一圈探頭探腦又不敢靠近的男生。
這時候有三個警察進來勘察教室。
李老頭似乎不太喜歡講話,沉沉地對警察說:“不想死就別接觸這具屍體,還有那個頭顱和地上的人。”他指了指講台上的腦袋,以及地上的李俊成。
“教授,這屍體似乎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還在冒血,這……”卓揚沒有回答李老頭,反而好奇的問。剛才李老頭檢查屍體,他有仔細觀察。李老頭把手覆在女屍胸口是感受是否有心跳以及屍體的溫度,捏手臂,扭手指是查看屍僵的情況,看她手臂上的屍斑已經形成,按壓有消退的跡象,應該死了2—4小時,心跳早就沒有了,可這血還在不停的流動,地上的血跡卻不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了人,又當著全班的麵將屍體悄無聲息的搬到最後一排、
李老頭轉過頭來,看了卓揚一眼,凝起眼眸,沉思了一下,道:“把衣服脫下來。”
“呃。”卓揚沒有想到這老頭還真是莫名其妙,他怔了一下,還是乖乖把他的背心脫下來遞給教授。
那三個警察似乎很不滿被這教室裏僅剩的兩個人忽視,然後一個年長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對李老頭說道:“我們接到報案,這個教室發生凶殺案。請協助我們調查。”
凶殺案?你腦子不是有問題吧!這頭顱和屍體都出現得這樣莫名其妙,一來你不好好查看,一來就認定是這個教室發生的凶殺案,你懂不懂什麼叫第一現場,第二現場……
卓揚其實知道自己心裏這純粹是發泄一下脫掉唯一一件背心的鬱氣。雖然這個天氣脫了更涼快,不過這偌大的教室裏現在總透著一股陰森的味道。
李老頭也不理那個什麼警察的,用卓揚的背心塗了屍體的血液,然後就朝教室外麵走去。
牛逼啊!什麼都不交代一聲就走了。卓揚在心裏感歎了一句!不過李老頭似乎對生命極度漠視,那個死掉的李俊成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還有這三個警察萬一不信跑去檢查屍體,又死掉怎麼辦?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公民都有義務協助警察辦案,而且人死在你課堂上,你……”不過後麵的話那個小警察沒再講了,李老頭已經出了教室,下樓去了。
學校的領導這時候從另一邊的樓道上來,看見李老頭遠去的背影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跟那個警察說道:“李教授年紀大了,讓他回去休息,當時課上的很多學生都可以向你們提供當時的情況。”
這位領導大概四十來歲,圓臉寬額,眼睛有些小。好像是卓揚他們的年級辦公室周主任。他大概已經了解了一些情況,看他說話的態度好像一點也沒有把警察放在眼裏。
“你們這是什麼態度?”那個年輕的警察瞪著周主任。
“我跟你們重案組張隊長打了電話,他馬上就過來,到時候我們再處理可以嗎?屍體也請暫時不要動,以免發生不必要的損害。”周主任鎮定自若的說著,好像吃飯喝茶一般容易。
卓揚有些迷惑了,這周主任似乎有些……按理說學校發生這種大事應該小心翼翼處理才是,怎麼還這般囂張。卓揚覺得熱鬧看完了,還是馬上閃人的好。
“這位同學,你等一下,”周主任看見卓揚朝門口悄悄走,立即叫住了他,“等下張隊長過來,你協助一下,做個筆錄什麼的,另外,”他頓了一下,“李教授,他……有沒有交代什麼?”周主任似乎有點遲疑地說。
“能交代什麼!”那個年輕警察很不滿地說:“還不是叫我們別碰那個屍體,嚇唬誰呢,又不是沒有見過死人。”
卓揚也不多說,隻是老實的站在一旁,現在這個情形,可沒有他插嘴的份兒。
張隊長很快的來到了現場,身後還跟著其他幾個法醫,他們戴上手套,把屍體粗劣地檢查了一遍,然後什麼也不多說就裝進屍體袋裏抬走了。卓揚跟著最早來的那三個警察回去作筆錄。
警察也沒有怎麼為難他,就是把現場的情況說了一遍,提了幾個問題,後來進來了一個八字胡的中年人,他盯著卓揚看了好一會兒。卓揚突然覺得這裏的燈光晃得他頭暈暈的,幸好過了一會兒就恢複了,然後他們就讓卓揚回了學校。卓揚倒是老老實實地應對,一出公安局,已經是落日黃昏了。
他轉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確定沒人跟著,他臉上那種學生的青澀感頓時消失殆盡。目光深邃,臉色剛毅沉靜,連走路的姿勢都生出一股氣勢。他不緊不慢地走著,身影卻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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