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茫茫逐華照君 第62章 西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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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馬上走了有多久,意識時醒時昏,全身的骨頭顛得幾乎要散架了一般。
從清溪鎮出來之後,一直走到頭頂弦月被東麵飄來的厚重烏雲遮住,路上的光線實在是少得可憐了,才在路邊尋了一間廢棄小廟,拿幹稻草勉強堵住了透風的窗戶,在內暫作休息。在早晨第一縷陽光從山邊探出頭來之前,天色才剛灰蒙蒙的、微有些發亮的時候,杜玖就把我叫醒了。
醒來之後,借著剩餘的星點篝火和微弱天光,勉強替他換好了傷藥——一路顛簸,雖然昨晚在睡前已經替他換過一次藥了,但到了早上,傷口也還隻是好了一點點。不過杜玖說了沒關係,也就這樣勉強上路了。
一整個上午,日光都強烈得人幾乎睜不開眼,雖然小七盡量挑著有陰影的地方走,但到了中午,還是熱得不得不將大衣的前襟解開。
到了下午的時候,天空卻又突然陰了下來,迎麵刮來的風打在裸露的肌膚上,更是凍得刺骨。杜玖勒住馬,從包裹中取出了兩件衣服,而我則依葫蘆畫瓢地學著他的步驟,將衣服裹住了臉和脖子,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在外。
才沒過多久,天上就開始撲簌簌地飄下細碎雪花——很快,雪粒變得越來越大,密度也越來越高。如此又勉強前進了大約半個時辰,前路已為厚厚的積雪所覆蓋,又正好左手邊出現了一條岔路,岔路下去正好能看見一個不大的村子,杜玖隻拉了下韁繩,小七就很聽話地轉頭朝那個村莊快步跑去了。
雖是大雪,村子上卻還有一個身裹深青色大棉衣的男子在外走著,見我與杜玖過去,倒是很熱心地與我們搭話,一兩句話基本了解了情況之後,邀請我們暫時去他家歇息。
石頭搭的房子,並不大,裏邊布置也很簡單,但卻很溫暖。女主人很熱情地上了熱茶、餅,又回裏屋繼續忙碌去了。
男子向緊閉著的窗戶望了一眼,勸說道,“此去西茶,還有最多半天的路程了,這雪雖然小了,可路上的積雪還厚著,要不道長和這位小師父在此歇息一夜,明早再走不遲?”
杜玖婉言拒絕了,待風雪聲小了之後,留了些碎銀做謝禮,但男主人堅決不收,也就作罷,稍作整頓,立即出發了。
一夜奔走,其間飄過小雪,直到晨光初露,路上的車馬越來越多,不多時,路的盡頭,終於出了一座城牆寬而高大的城池——城門正中,正刻著濃墨暈染的“西茶”二字。
將走近城門的時候,突然,杜玖勒住了韁繩,微眯了眼,冷冷地望向城門口盤踞著的一隊車馬——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車馬上,有著鷹形的紋飾,和之前撿拾過的紋章,是幾乎一樣的紋路。
——平章王不是領軍西南麼,怎麼會在此出現?
難道說,他已經得到了消息,或隻是料定了,杜玖會在這裏出現?
“先別進城。”
杜玖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怎麼了?”
我抬起頭,壓低了聲問他,杜玖卻並未答話。
隨後兩人下了馬,由杜玖牽著小七在前,往城外邊的一家客棧走去。
雖然這家客棧的門口也有兵士在盤查過往行客,但也隻是往每個經過的人臉上盯上幾眼,確定不是嫌疑者之後,也就放行過去了。
店小二也不知是不是多嘴成了習慣,上來就問怎麼二位不往城裏住,杜玖隻淡淡地答了一句城裏的客棧太貴,店小二訕訕地笑著,也就沒在這個問題上再說什麼。
雖然之前在清溪鎮,那個老乞丐說三日之後就會有人來,可在這客棧住了好幾日,卻不見有任何動靜。我每日也就是早晚負責察看杜玖的傷勢,替他換藥,然後無聊地在客房內看書打發時間——我原本以為自己的宅屬性應該還是蠻可以的,可這幾日杜玖一直交代著不要一個人出去亂逛,宅得我都覺得自己快要發黴長蘑菇了。
時近年底,客棧開始供應餃子——由於每日無聊,一盤餃子上來,總是會被我先開膛破肚,然後將肉絲兒和菜絲兒一條條地分開來,再一點點地夾進嘴裏,慢慢咀嚼,最後才是將剩下的白麵皮吃掉。周圍放爆竹的人也越來越多,不過在這尚有宵禁的古代還好,至少大晚上的不會突然爆竹聲乍響驚人好夢,但每天閑著發呆的時候,突然的爆竹聲響,難免驚嚇,已經造成了我打碎了一個瓷碗的可怕後果了。
我和杜玖所住的房間,正好臨著後巷。橙黃色土磚牆所圍著的後巷,能看見每戶人家都已掛上了紅燈籠,巷口偶爾能見有三、五個小孩聚在一起玩爆竹,或隻是單純地在扮演打戰遊戲,奔跑叫嚷,笑聲不斷。臨窗坐著的自己,有時也會看得出神,直到察覺杜玖正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我,才起身不再看了。
自己的鞋子已是走破了的,雖然常老伯有幫著備了一雙鞋,但這幾日也是閑著無事,也就拿了針線將舊鞋補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體諒我每日裹胸太過辛苦,在到西茶的前一天,杜玖已讓我解除了化裝狀態,他亦脫去了道袍,卸了妝,又變回了之前的模樣。現如今的情況,杜玖又扮作了商人,在此等候與他約定了時間卻還未出現的另一商人。
雖並沒有人問我究竟是什麼身份,但在入住的當日,店小二稱呼我為“夫人”,還是嚇了我一跳。其實如果裹胸沒有那麼痛苦的話,還是之前那樣扮作師徒比較好。
日子這麼一天天地過著,沒有任何先前那種玩命一般的危險事情發生——太過平靜,以致每將入睡時,都會讓我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我現在真的隻是在某個西北仿古小鎮度假而已,而之前所發生的那一切,都不過是做的一場太長的噩夢而已,隻要一覺醒來,就會慢慢遺忘。
可每當我這麼想時,戴在胸前的那一塊溫潤璞玉,在少了燭火光線的昏暗房間內,總是泛過淺淺的微光,就像在那時,我失足跌下溶洞,它所發出的那驅走了那些未名的蛇蟲的淡淡光芒。
石頭若與人有所感應——也不知,這樣的想法,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對兩人同睡一床這一點,我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男女有別,雖然我很明確地知道杜玖對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後來見杜玖根本就不以為意,我也就放開了,不再因這個問題而感到窘迫。
除夕當日,我一如往常地坐在客棧大堂的角落,低頭安靜地喝著玉米粥,一麵思索著今晚是否還有守歲熬年的必要。身邊的杜玖突然站起身,向獨自坐在另一角落的一個青色布衣打扮的人走去——現在都已是寒冬臘月了,這人的穿著卻非常單薄,桌上,也隻放了一碗酒和一疊並未動過的餃子。
杜玖在那人身側站定,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什麼,太遠了聽不清,但看口型,很像是——“遊侍郎?”
那人抬頭看了杜玖一眼,沒說什麼,站了起來。
這人差不多和杜玖一樣高,甚至他給人的感覺,也和第一次見到杜玖時有些相像——適才杜玖所說的如果真是“遊侍郎”這三字的話,那麼,也就是杜玖在朝中認識的人咯?
——這樣上去打招呼,沒關係麼?還是說,秘密追捕杜玖的消息,並未在朝中為人所知?
又或者,這個人,就是杜玖說的、我必須見的那個人?
抬眼望向窗外,夕陽之下染了昏紅的邊塞景色,很美。
杜玖又輕聲說了一句什麼,那人隻輕輕點了點頭。接著,兩人並肩向客棧門外走去。
當那青色的單薄身影走到門邊時,他驀地回過頭,對我笑了笑。
一時尷尬,隻好趕緊低下頭繼續喝粥。
雖是男子,但麵容卻可用“端秀”二字來形容,鼻梁俊挺,眼窩微有些內凹,在端秀之中卻又不乏淩厲,最特別的,還是那雙眸子——那雙輪廓纖長俊美的眸子,淡色的眼瞳,竟微微泛著一層琉璃藍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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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完結進發ing~~(紫堇亂入:這人物都還沒上全呢,你急什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