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茫茫逐華照君 第5章 婚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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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又有人敲門。
敲門聲很急,但節奏、聲響,卻是很穩,並不似平時來家的那些人。
此時我正坐在裏院,慢騰騰地和翠兒一起剝著豆子,半是出神地想著心事。
天,一片純淨的藍。
藍得刺眼。
鑽心。
眼底,在一片豆子的青綠色中,竟夾雜了一抹濃鬱的紫色。
細細一辨,原來是一串紫葛藤花。
粗心的農夫把它也折了進來。
【葛根,散鬱火。】
腦海中很自然地浮現出這句話,略微吃驚中,又緊接著想起這句話是《本草綱目》裏的。
【葛花,葛未開放的花蕾,性味甘平。功能解酒毒,醒脾和胃。主要用於飲酒過度、頭痛頭暈、煩渴腹瀉、胸膈飽脹等症。常用量3-15克。】
接著,又是雜七雜八的一大堆迅速在腦海中串過。
“這,這怎麼好呢?”
楚老爺皺著眉緩步踱進了裏院。
“怎麼了?”
曾夫人從廚房走了出來,疑惑地望向丈夫。
然後,兩人雙雙消失於臥室門簾之後。
半晌,這兩人才再次出來。
楚老爺神情複雜,而曾夫人麵上倒掛了幾分笑意。
“依我看,她不嫁到吳府,就這麼樣也沒什麼不好。甚至,要比原先更好。你外甥女,那個徐丫頭,不是已經在吳府了麼,你把你老家那個田六丫頭來替就好了,比她還大一歲呢。三年前咱們回去時不是見她也生得挺俏麗的嗎?何況咱給他們的女兒嫁了個這麼好的地方,隻怕他們給你做牛做馬都肯!”
曾夫人說著,露出了極誇張的笑容。
心下,劃過一陣寒意。
楚老爺沉吟著,看了看我,繼而轉身對曾夫人道:“我讓他們明早來問個回信。就這麼定了吧。”
就這麼定了?
他們說的那個“她”,是指我吧?
就像砧板上的肉一樣,忽然,這個人說不要了,於是又有一塊肉便頂了我的缺。
隻是,為什麼又不要我這塊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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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天。”
側躺在床,才剛睜開眼,視界仍是一片模糊時,大聲地說出了我向新一天的問候。
慢慢悠悠地起身,自己穿衣、洗漱。
窗外,天色青灰。
遠山邊緣,數道霞光暈染。
在這裏,每晚都睡得極早,結果每日清晨也都是很早就醒了。
坐在妝鏡台前,我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一時發愣。
“玥兒,娘可以進來說句話嗎?”
曾夫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娘請進來。”
我說著,將一支鑲著珍珠的銀釵插進剛梳好的有些蓬亂的發髻。
曾夫人拉過一張凳子,在我身邊坐下了。
“玥兒。”
曾夫人眉微皺起,目光閃爍,似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娘。”這一聲叫得別扭,“有什麼事您說。”
“玥兒。”
曾夫人的眉皺得更厲害了。
這事,不太好開口?
“玥兒。”
曾夫人再次開口時,神色緊張地直盯著我,“老爺把你許給了京城杜府杜侍郎,杜玖,杜大人。約定了三日後出嫁,可好?”
杜大人?
有些耳熟。
似在某處聽過。
“玥兒?”
曾夫人極親切地眨了下眼,柔聲問。
許都許了,還來做什麼民主?
“可是做妾?”
說完,拿過梳妝台上那把質地普通的木梳,開始把玩。
反正都是做妾,杜老爺,或吳老爺,大概沒有什麼區別。
望著梳妝台,一時順口,“要有電腦多好。”
“……什麼?”
曾夫人吃了一驚,奇怪地望著我。
我才發現自己說了絕不該說的話。
難不成,我還向她解釋電腦是什麼?
也不是不可。
不知為何,我心底總隱隱地不相信她,所以我一直未說我是穿來的。
不過就算說了又怎樣?
還不是一樣,被人賣掉。
“沒什麼。”
我抬眸對她笑了笑。
“……哎,說真的,娘真對不住你。你這麼個如花似玉的人兒,卻偏得嫁給人做妾。”曾夫人的表情糾結,看起來確為我的悲慘命運哀傷一般,但也僅到此為止,話鋒一轉,“但其實,娘說實話,做妾也沒什麼不好。杜大人,可是在京城任工部侍郎的。年紀雖輕,官卻已做得這麼大。咱玥兒能攀上,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雖說杜大人家裏已有一妻兩妾,這狀況也算是好的了。可是你嫁過去,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哪一樣會少了你,也真是享天大的福了。”
一妻兩妾?
那這樣,我就是——傳說中的第五者?
“玥兒?”
曾夫人輕聲問,眉頭依舊緊皺,似是怕我不願。
“聽憑爹娘做主,玥兒感激不盡。”
宛然一笑,起身略行一禮,柔聲答道。
“……玥兒……”
曾夫人眼裏,那些亮閃閃的,無疑是淚花了。
我低頭沉默不語。
其實,杜老爺可能比吳老爺好一點。
吳老爺已經是一妻七妾了,青樓裏還有好幾個相好的。
這些,都是我向翠兒打聽的。
“玥兒,這幾日你在家好好休息便是,啊。”
曾夫人說著,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麵上笑容,如虛假的麵具一般。
我點點頭。
除此之外,我還可以做什麼?
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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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天。”
邊說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
在楚家又待了一整個白天,甚至連晚飯也在楚家吃了——最後一餐,曾夫人一反常態,在飯桌上什麼話都沒說。
直到,夜幕終於降下。
大紅的繡嫁衣,精致小巧的鳳冠,大紅的蓋頭,大紅的轎子,卻沒有眾人道賀(楚家那兩個姐姐也沒回來)、沒有鑼鼓喧天。
是的。
我就這樣出嫁了,給人做妾去了。
而做妾的,隻是一頂轎子從邊門抬進,便了事。
一路上,被這人力轎子顛得眩暈,卻還是強忍了,悄悄地掀起簾子打量四周,觀察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過路的行人沒有幾個對這大紅轎子感興趣。
人們,早已習以為常。
反倒是街角的幾個小孩跟著轎子跑了老遠,一路上興奮地叫著喊著。
這便是年幼的魅力所在吧。
被媒婆領著跨過火盆、走進洞房時,我心裏依舊一片茫然。
在這裏,自然沒有人會問我怎麼想,。
而每當我問自己時,隻覺得自己的心似睡著了一般,總沒有太大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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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蓋頭裏,空氣很悶。
坐在那裏,也不知到底自己在想些什麼。
想起小時候夢想自己穿白婚紗、做新娘時的那種甜蜜,不禁有些悵惘。
一連串的疑問,再次席卷而來。
我現在,到底在哪裏?我,是誰?我,怎麼到這裏的?我,是怎麼把自己弄丟的?
難道,命運和我開了個大玩笑?
還是說,我明早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賴在粉紫色史努比大床上起不來?
粉紫色史努比大床?
我終於又想起一點現代文明的東西了。
“……”
情不自禁地哼起門德爾鬆的《婚禮進行曲》①,一邊納悶那個什麼杜大人是不是公務在身,忙得忘了今天自己又娶妾了?
“啪啪……”
外麵,鞭炮聲驟然響起。
我可以看成是為了祝我新婚快樂麼?總算,這宅子裏有點“這家主人又娶妾”的痕跡,不然我覺得自己快成了透明人了。
“敢問娘子唱的什麼曲?”
一個聲音冷不防地響起。
聲線冷冽,其間氣場,深沉得有些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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