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影乖乖地走進內間，讓子音給她換上了那套衣服。
    還沒等她看看自己穿這身衣服是個什麼樣子，子音就帶她轉了個身，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散開她因為亂跑而有些淩亂的發髻，用梳子梳理通順，手腳麻利地給她梳了個看上去還有些複雜的發髻，又拿細齒篦子把散落在外麵的零碎細發梳進去弄得更整潔些，卻在前額留下了點細碎的薄劉海。
    大概是因為莫如影太懶了，又討厭做這些麻煩的事，所以從來都沒在打扮上花過心思，每次出門頂多也就是抹把臉，梳個頭，見子音的手腳如此利落，頓時就傻了眼，又不知道接下來還要做什麼，隻好傻愣愣地任她擺布。
    子音看了看她的臉，取來胭脂盒在她的臉上抹上了淡淡的一層胭脂，又拿出一個玉石質地的小盒子，打開一看，裏麵裝著的也是胭脂，隻是和剛才搽在臉上的又有些不同。
    “這是口脂。”子音看出了莫如影的疑惑，解釋道，“這和外麵尋常買的可不一樣，是用桃花漉出的汁，調上花蜜製成的。”
    莫如影聽她這麼說，更是覺得新奇了，看著她用一隻玉簪子挑起一點口脂，點在掌心，用指尖勻開了，又往自己唇上抹去。
    “好了。”子音合上盒蓋，將其收好。
    “好像還差了點什麼……”柔絮緩步跟著走入內間來到莫如影身邊，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後說道。
    “還差什麼？”莫如影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問她道。
    雖然因為是銅鏡的緣故，看著略微有些不習慣，但自己覺得明明已經很不錯了啊。
    “有了。”柔絮拉開梳妝台上放首飾的小抽屜，挑出一支銀色帶綠玉墜子的發簪來，插在莫如影的發髻上，“這下好了，來，站起來讓我看看。”
    莫如影被她牽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怎麼樣？”
    “嗯，不錯。”柔絮甚是滿意地點頭讚道。
    隻見莫如影身穿一件月白色薄衫，外罩一件粉紗半袖，下著素色曳地長裙，裙擺綴幾朵淺粉桃花，頭上梳的是垂鬟分髾髻，長發分為兩股，結鬟於頭頂，不加托靠，自然垂下，在發尾又用絲帶束起，垂在肩背上。她那墨黑的頭發將那隻簪在發髻底端作為點綴的銀簪突顯的越發顯眼。
    柔絮拉她到銅鏡前，掩嘴笑道：“還是原本的胚子就長得好，稍加打扮就變得如此出挑了。”
    “哪有，是子音姐姐手巧。”莫如影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害羞地說。
    正說著，門外傳來幾聲怪笑，“柔絮啊，嗬嗬，我有話和你說。”
    “糟了，我沒去找她，她倒自己尋上門來了。快，去拿麵紗來。”柔絮急急地招呼子音道。
    子音連忙取了麵紗，遮在莫如影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其他的藏在麵紗下，朦朧的倒也看不真切。
    “小姐，快在這兒藏好吧，外麵有我來應付。”子音拉著莫如影往外間走去，又對柔絮說。
    “好，就交給你了。”柔絮邊說邊把層層疊疊的紗帳給放了下來，自己也轉到了裏間的屏風後躲了起來，仔細聽著外間的動靜，隻盼著這換人計劃不會被識破。
    子音去開了門，見那鴇母正站在外頭。
    那鴇母見是柔絮身邊的丫頭子音，忙道：“你和她說了那事了麼？”
    “當然說了。”子音白了她一眼，“李媽媽，小姐向來是不願意的，你為什麼還……”
    “都進了這兒了，還在乎那些？”鴇母李媽媽冷哼一聲，“她在屋裏吧？就知道她不樂意，還不讓開，我自己去和她說。”
    子音沒奈何，隻好將李媽媽讓進了屋子。
    “柔絮啊，我的好女兒。”李媽媽見一個蒙著麵紗的姑娘坐在桌前，想當然的以為就是柔絮了，開口便喚她。
    莫如影被她那做作的嗓音弄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又怕開口嗓音會露了餡，隻好坐那兒不搭腔。
    李媽媽隻當她是在鬧別扭，扯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道：“好女兒啊，別再鬧了，快準備準備，今天晚上可是你的大日子。”
    莫如影朝她瞥了眼，依舊不做聲。
    李媽媽倒是有些著急起來：“你倒是說話啊。”
    “早說了小姐不願，你又何苦來招惹她？”子音重重地放下茶盞，毫不客氣的說道。
    “你這丫頭，你也不過是我花了八兩銀子買進來的，怎麼敢騎到我頭上來？”李媽媽現在不好對柔絮發火，知道拿子音出氣，轉眼又打量了子音一番，“照說你的年紀也差不多了，長得倒也不錯，虧我眼光好，挑中了你，我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銀兩，也該收回來了。”
    子音一聽這話，立馬變了臉色，忙道：“李媽媽，請讓我繼續柔絮服侍小姐吧。”
    “現在倒是來求我了？”李媽媽冷笑了兩聲，又看了眼身旁坐著的莫如影，“說到底，你也一樣。我辛辛苦苦把你培養成我這春光樓的花魁，憑的是什麼？還不就是盼著你能給我爭口氣麼。”
    莫如影聽得有些忍不住想開口了。
    “柔絮啊，打你小時候剛進我這兒起，我就哪一樣不順著你，不把你當我親女兒看？”李媽媽又好言相勸起來，“你怎麼不為我想想啊，我這春光樓，如今可全都靠著你啊。再說了，今晚要是有哪個有權有勢的看上你了，把你贖了出去，雖難說當上正室，但憑你這模樣，這手段，保你是最得寵的，那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就算不把你贖出去，你留在這兒，也照樣有人養著你，這豈不好？”
    聽她這麼說，莫如影終於忍無可忍地開了口：“當你親女兒看？哪個母親會把親女兒這樣往火坑裏推的？”
    “你這……”李媽媽剛說了個開頭，忽覺不對，“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呃……這個……”莫如影這才驚覺自己不自覺的將心中的話脫口而出了，支支吾吾地掩飾著。
    子音見她那樣子，忙給她使眼色：“李媽媽，柔絮小姐她今天早起嗓子就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說話聲音聽上去也和平時不太一樣。”
    “可是，這相貌似乎也好像不太一樣啊……”李媽媽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你們是不是……”
    “咳咳……”莫如影聽了子音的話，假裝是嗓子真的不舒服，咳了兩聲，“化了妝嘛。”
    “話說你戴著麵紗幹什麼？你的臉又不是長得見不得人。”李媽媽依舊不信。
    “這，這個，難道你沒聽說過‘猶抱琵琶半遮麵’嗎？你不覺得這個樣子反而更能令人遐想，更能吸引人麼？”莫如影胡亂扯了幾句。
    “這倒真沒聽說過，不過說的倒也對。”李媽媽又看了她兩眼，“你今晚可一定要到前麵去啊。”
    “呃……”莫如影見她又把話題繞了回去，想她到底還是要替柔絮出場的，終於還是應了，“好，但是我賣了身，子音卻不能再像我一樣了，你得放過她。”
    “行。”李媽媽見她答應，想了想，也鬆了口。
    反正這子音也隻不過是個作陪的，既然這春光樓的花魁已經自願答應，也就用不著她了。
    “那你可得準備準備，子音，酉時一到陪著你家小姐往前麵來吧，從側門走，我在那兒等著。”李媽媽站起身，吩咐了兩句，扭著腰身出了門。
    其實她心裏明白，那蒙著麵紗的必定不是柔絮本人，就算是聲音變了或是外貌不像，她都能扯謊瞞過去，這說話用詞的習慣，卻也相差的太大了。
    “還真當我會信嗎？也不想想你是誰養大的。”她得意的笑了笑。
    至於這個她們不知從哪裏找來的女孩，光看那雙眼睛和她那身材，這相貌想必也不差，若是她替了柔絮，再稍加培養，說不定又是個春光樓的招牌，吸金的利器，有了這兩人，還愁被聆天城裏別的妓院比下去？嘖嘖，這下她可算是賺到了。
    李媽媽越想越的意，哼著調子往前頭準備晚上的競標事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