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盡 第六十八章 今朝明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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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板果然如蔓青所說,是天天來捧場子的,他永遠坐在那個角落,隻要蔓青出現,他定是不會錯過的。雪兒說竟有這樣癡傻的男人,蔓青卻不以為然,她如今已經懂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就似胸口的一抹朱砂痣,而得到手的,就成了牆上的蚊子血,一文不值。
“蔓青小姐剛才的歌,真是唱得太好了。”當徐老板終於忍不住又主動上前搭話時,蔓青輕舔唇邊的美酒,“徐老板見識過的人多,我這又算得了什麼。”徐老板很急切地說道,“怎麼會?初聞小姐歌聲,就沉溺其中,巴不得時時刻刻能聞此聲才好!”他說完,蔓青就這麼注視著他,他才發現自己似乎說得過了,一時之間情思上來,也顧不得許多,就肆無忌憚地伸出手握住她的,“蔓青小姐,上次我同你說的,去我家品酒的事……”蔓青心裏是極惱的,剛想抽出手,眼角的餘光就晃到了離這邊不遠處的軟皮座椅,霎那僵若磐石。
那身形摸樣,那手那眼,那神態……不可能的人卻出現在了這裏。蔓青滯住了呼吸,一時之間竟忘了抽手。“蔓青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徐老板迫不及待追問她。“好,聽徐老板安排。”她有些恍惚,徐老板自知失禮,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於是便鬆了手。蔓青起身,背對著那人,卻隔不開他的目光,她對徐老板說,“我想跳舞,你陪我嗎?”徐老板被她若即若離得習慣了,此刻聽她主動邀約,竟怔了起來。隨後才回過神,主動上前牽住她的手,“萬分榮幸。”
他們滑進舞池,徐老板手扶著她的腰際,她一手摟著他脖子,仰著頭對他笑,說了些什麼她自己也不甚清楚,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躲不開那束投射而來的目光。一曲結束,徐老板低頭看了看懷表,有些歉然道,“時間不早了。”蔓青點頭,“我知道,我送你出去。”徐老板幾乎癡迷地望著她,對於她罕有的熱情既歡喜又小心翼翼,女人見多了,她絕對算不上驚豔的,可就是讓他欲罷不能,想急切得到眼前這個小女子的認可,取悅她,也取悅自己。徐老板坐上車的時候想著改日送什麼名貴的飾物給蔓青,畢竟在他一向的認知裏,要得到回報必先有付出,女人都愛那些東西不是嗎?他感歎若不是董韶之放了蔓青,他也不會有今日的機會。
蔓青見徐老爺的車子離去,才淡淡收回眼神,款步走進仙樂斯。她想直接回梳妝室,卻被人擋在眼前。她知道是他,眼睛一晃,那無名指間閃著的冰冷光澤讓她別開了視線。“怎麼了?齊少爺倒是有空到這種地方?”再抬起頭來麵對他時,是漫不經心的。齊炎凝視她,眼裏黑漆一片,望不到盡頭。“你早就看見我了。”他終於開口,那熟悉卻陌生的嗓音縈繞在蔓青耳畔,她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哦,是呀,那又如何?”
“其實我在這裏已經好幾日了。”他逐步的靠近,“蔓青,你變了很多。”蔓青聞言從胸口的袋袋中掏出雪茄,熟稔地燃上了火,抽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在空中化散成規則的性狀,“是麼?又有誰是一成不變的呢?”她就這麼望著他,“包括你,齊少爺,你也變得很多。”她邊說邊理了理剛才被風吹散的發絲,“仙樂斯快關門了,齊少爺,我已經很累了,恐怕不能再站在這裏和你話家常了。”
“是嗎?”齊炎一步上前,就這樣將她困在牆壁與他之間,冷眼俯視她,“可你前麵和那個徐老板可是聊了很久,看上去很投機。”蔓青恍然大悟般低笑出聲,“原來是這樣。”她伸手去碰觸他的臉頰,吐出的氣息徘徊在他鼻尖,“嗬嗬,齊少爺吃醋了?其實嘛,又何必這麼認真?我願意陪他聊那是因為她每晚砸在我身上的銀兩啊,我不陪他聊又怎麼好意思?我不陪他了,他就不會砸錢了,仙樂斯就少了生意,你說對不對?”她看到齊炎的眼睛一點點變冷,變得暗不見底。“如果你願意出錢,我自然也願意陪你。”
她撥開他的手,又抽了一口煙,閉上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可惜,你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花這麼多錢。”她似乎是鄙夷地、輕蔑地一笑,“齊少爺,這麼晚了,你再不回去不怕齊夫人責怪?”她扔了已經燃燒殆盡的煙蒂,放在腳下踩了幾下,邁著步子就走。
齊炎放佛聽不懂她的話,也仿佛那夜的那場對話從未有過,他依然每天晚上都來,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隻是靜靜地望著她,不管她是在台上唱歌或者是和別人跳舞、飲酒甚至瘋狂。他這麼不聲不響,沉悶地坐在那裏,連雪兒都注意到了。
“姐姐,那個男人一直看著你,他來了好多天了。”雪兒終於忍不住開口,“長得真好看。”蔓青注視著雪兒微微泛紅的臉頰,勝雪的肌膚,纖細的脖子,靈透的雙目含羞帶怯,她想,連雪兒都長大了,見到好看的男人會情不自禁地多看兩眼,然後不好意思地笑笑。可雪兒卻不知道,要接近這些男人,要和他們牽手一直下去,是要付出太多代價的。
“姐姐,徐老板約你今晚去徐家了?”雪兒邊替蔓青疊被褥,一邊問道。蔓青穿著睡袍坐在梳妝鏡前梳著發絲,陽光折在鏡子的一角,光影斑駁。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我不會去的。”雪兒走到她身後,替她梳頭,“可是那個徐老板好像很喜歡你,你瞧,他昨天送了好多首飾和綢緞呢。”蔓青眼睛飄向了桌上的那一堆東西。她站起身,走過去,手撫觸著那絲滑的緞子,真是上好的料子,想必花了不少的心思,而料子的顏色是火紅的,又有紫的,還有墨綠色的,若做成旗袍,穿在身上,定是奪人眼球的。可這些料子裏,偏就沒有她喜歡的月白色,那清肅淡雅的顏色……胸口在一瞬間刺痛起來,蔓青扔下那料子,對著雪兒道,“雪兒,將料子賣了吧。”
雪兒似乎對她的話語不可置信,“姐姐?”“賣了它們。”雪兒無言以對。這可是上好的工料做成的緞子啊,可蔓青居然就看了一眼,卻不屑再去觸碰,甚至要賣了它們。雪兒真的不懂她。蔓青掃了一眼徐老板送的首飾,的確是流光溢彩,很是漂亮,那一個個發夾,耳墜,項鏈,十分迷人,可她也偏偏不喜歡。
她把雪兒推到鏡子前,選了一個,就輕輕別在雪兒的發髻中,隨後又挑了一副小巧精致的耳墜,替雪兒帶上,她對著鏡中的雪兒說,“真美,雪兒,喜歡麼?姐姐把這些都送你了。”雪兒雙腮韻紅,是可愛的光澤,“那怎麼行,那時別人送給你的。”她嬌嗔道。“這有什麼?你喜歡不是嗎?”蔓青看得出雪兒喜歡這些,她是女孩子,是該好好打扮。
這天晚上,蔓青沒有看見齊炎。他一直以來坐的那個位置,空空的。她想,興許他堅持不了了,也就放棄了。是啊,有多少人的話可以從頭信到尾?曾經以為不會改變的,如今卻物是人非,曾經做過的夢,如今早已褪色。她仰頭喝了一杯酒,隻聽得徐老板在耳邊道,“蔓青小姐……”她睜開迷惘的雙眼,徐老板已經靠近了她,拖住她的腰肢,“小姐,你答應過我今晚去我的宅子。”蔓青眼前的人有些晃動,此時雪兒端著酒上來了,蔓青拉住雪兒的手,“雪兒,我頭很暈,陪我回房裏休息一下。”她回首對徐老板笑,“我恐怕今天不行了,沒了精神,改日吧。”她身體顫巍巍的,雪兒立刻扶住她的肩,叫了聲姐姐。
徐老板卻在雪兒側首的那一刻望見了她耳際的墜子和發間的發髻。他眼睛一下子深黑,沉沉地道,“小姐,陪我喝最後一杯酒吧,時間還早。”雪兒擔憂地望著已然站不穩的蔓青,欲言又止。徐老板掩在鏡片後的目光顯然是示意雪兒離開,雪兒躊躇了一下,還是走開了。徐老板把紅色透明的液體放在蔓青唇邊,見她皺眉,然後抿唇喝了下去。
他手扶著蔓青的腰際,讓她整個人都靠在自己身上,隨後在昏暗的光下,一步步走向仙樂斯門口。立刻有車子停在他身前,他將車門拉開,將蔓青放進去,自己也坐了進去。前座的男人看了他們一眼,“老爺,這是……”徐老板沉著臉,“你別管,回家。”蔓青渾身癱軟無力,徐老板在月光下靜靜凝視眼前的這張臉,隨後用手摩挲,“還沒有女人會將我送的首飾轉贈給一個小丫頭。”他眼睛寒意森森,“佟蔓青,別以為你曾是董家的人我就不能下手。”他摟緊她的腰肢,汲取她發絲間的香氣,“我對你已經很有耐性了。”他低歎道,“可惜你一直同我玩欲拒還迎的戲碼。”她的漫不經心,她的周旋,都讓他失去了這份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