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烏攀著岩石爬了上來，擠在一旁坐下，“還有多久才到，我快累死了。”
    皇兄背靠著山石，搖著手中的扇子嘲笑道：“累死，甚好。”
    “公主，那邊有杞崖果。”花舒忽然興奮地站了起來，指著山崖側一棵紅紅的果子。
    話音剛落，烏烏已迅速抽出紅絲，彈向那株果子。火紅的顏色似天邊的一串流雲，猝然滑過山崖，就在那一瞬間，烏烏如同飄零的落葉，身形極速地往崖下墜去。
    我驚慌地喚了句，“烏烏。”伸手去抓她的衣裙，軟軟的龍紗從我手中滑過，如一縷流煙，飄渺而虛幻。
    皇兄一把將我拽向身後，扯下崖上的一根青藤飛了出去。我趴在崖石上，探著身子往下看，許久，才看見葉戎背著烏烏，一步步攀著青藤爬了上來。
    烏烏臉色慘白地坐在地上，似是驚嚇過度，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腕，“妖妖，有人拉我下去。”
    “怎麼會？”我大吃一驚，山崖下麵深不見底，怎會有人。
    皇兄語氣生冷，“迦涼山中不可使用靈力，如若不然則會被反噬，難道你不知？”說著收起青藤，重新埋入石縫中。
    烏烏懵懂地搖了搖頭，噙著眼淚委屈地問了句，“為什麼？”
    皇兄微哼，轉身就走。
    花舒忙扶起烏烏，小聲地說了句，“迦涼山中多傳說，大都無跡可尋，自古迦涼山中就禁用靈力。”
    我隨著皇兄，緊挨著崖壁一點點向前挪動。不時有碎石從山上跌落，墜入崖下，不聞半點聲響。轉過山崖。撥開青青的蔓藤，一刹那間，我被深深地震撼。凝春園中的萬裏姹紫嫣紅，也不過是緋色正濃，花開人醉紅。無邊無際的浮雲在眼前滾動，在淡淡的天色下流轉，除卻腳下的一隅孤崖，再不見半點山光水色。
    純純的白色，孤單的白色，靜靜地懸浮在眼前，無聲地流動。雲之浩淼，煙之彌散。恍若無盡虛空，又似杳杳仙境。駐足凝視，歎天地之廣，物華之神奇。
    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我卻不記得在哪裏瞧見過。
    皇兄似是早已司空見慣，行至崖邊，向下望去。彌漫的流雲聚而不散，遮住了視線。“走吧，去遲了可是喝不到美酒。”皇兄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遲疑著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除卻駐足的山崖，不見半點路徑，“皇兄，要去哪裏？”
    皇兄指了指崖下，微笑不語。
    烏烏顫抖著手，指著皇兄，“泠殷，你騙我們跳崖，你好狠！”
    皇兄將鎖靈扇懸浮於空中，“你若不願，自是沒人逼你。不過隻消片刻，這座山崖便無影無蹤，你願呆在這裏與山中猛獸作伴也未嚐不可。”
    烏烏衝了過來，驚恐地抓住我的手，“妖妖，我怕，我不要呆在這裏。”
    皇兄縱身一躍，我瞧著為難，試探著問烏烏，“不如，我們回去？”
    烏烏抹了抹亂發，悲壯地望向山崖，“不，我一定要去翼都。”她拉著我，眼睛一閉跳了下去。
    強勁的風和飄忽的浮雲迷亂了眼神，我緊閉了雙眼，耳旁烏烏的尖叫也越來越遠，變成了一陣嗡鳴。身似落葉在狂風中忽上忽下。不知過了多久，忽而有一縷若有若無的樂曲飄入耳中，我凝神靜聽，卻無半點聲響。
    “雲瑤，下來。”我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光亮。身子被風輕輕地托起。“你且穩住身形，摒去雜念。”
    我依著皇兄的話，努力不去想那些紛亂的思緒，細聽風聲，再睜眼時，已站在了地上。仰頭上望，一片流雲靜謐，高不可及。
    “妖妖，等等我，我下不去啊。”烏烏急急地在浮空中翻滾。
    “誰人這麼大膽，擾了我的清淨。”溫潤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轉過繞著淡紫色小花的青藤。
    皇兄輕輕嗅了嗅，“好酒，好酒。”
    “哈哈，你那鼻子可比寒麒魚厲害，咦，這幾位是？”來人一身天青色的衣袍，烏黑的發絲被青色的玉簪束起，“一”字型的墨眉斜斜入鬢，挺拔的鼻梁如同崖上的輕鬆，深邃的眼眸中沉澱著歲月的痕跡，悄隱與寒潭底。
    “這是舍妹，那個是落海的。”皇兄指了指在浮空中使勁掙紮的烏烏。
    我盯著他瞧了片刻，“是你？”可他怎會是黑發黑眸？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抹驚異，“泠妖？”
    “快放我下來。”烏烏拽下發上的一顆茖螺珠，使勁砸了過來，奈何茖螺珠似是被定住了身形，靜靜地遺落在天地之間的虛空中。
    “今日可真是貴客臨門，蒂蘭花開得煞是歡顏。”那人從袖中彈出青藤，纏住烏烏的腳裸，將她拉了下來。
    我扯了扯皇兄的衣袖，“皇兄，他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那人，再比他要清冷上幾分。
    皇兄略略有些無奈，“雲瑤，那個人不是他。”
    “你是誰，為何會在這裏？你是神仙嗎？”烏烏興奮地立在那人麵前，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你長得真好看，比泠殷那個壞心眼的人好看多了。”
    他微微一笑，眼角上揚，英俊的眉眼忽而舒展，溫暖地如同向晚的風，“唔，是嗎？”
    烏烏可勁地點著頭，“我皇兄說了，比泠殷漂亮的，那才叫漂亮，跟泠殷差不多的，都是小樓裏的花娘。”
    皇兄臉色黑了黑，“你皇兄果真如是說？”
    烏烏得意地點了點頭，“我皇兄還說了，像他那般跟泠殷不同的，才喚做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那人若有所思地在烏烏和皇兄之間來回打量了番，“真是個招人喜愛的丫頭。稀客駕臨，美酒當盈。”瀟灑的身影行走於青藤鋪起的橋上，有種說不盡的寫意風流。
    “皇兄，他可是凕海之人？為何長得與那人有八分相像。”我遲疑了許久，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眉眼也像，鼻子也像，就是發色不一樣。
    皇兄停住，“雲瑤，皇兄曉得，以後會讓人留意那個人的行蹤。”
    烏烏探過頭來，疑惑地問了句，“像誰？溟海之人？”繼而跑至那人跟前，拉著他的衣袖，細細打量了一番，“你是溟海之人，你是，溟炎？你，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又活了？你怎麼還沒死？”
    那人被她問得有些哭笑不得，“在下並非溟炎，而是無名之輩。你怕是認錯人了。”
    烏烏撅著小嘴，不滿地嘟囔了句，“你騙人，你就是溟炎，皇祖母說你不成器，說…，喂，壞心眼，你放開我。”皇兄抽了根青藤打斷烏烏的話扯著她向前走去。
    烏烏不安分地掙紮了幾下還不忘回頭問我，“雲瑤，你要找誰啊？”
    我指著那人，語帶期盼，“諾，跟他長得很像，不過是青發青眸。”
    “你說凕上呀。”皇兄突然停住，烏烏猝不及防一下子撞了過去，“泠殷，你會不會走路？”
    皇兄臉色凝重，語氣有些不善，“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