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蜀平安  第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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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肅的臉其實是沒有紅的。
    公子支頤笑道:“十八眼力甚好。”他瞧了蘇肅一眼,補道,“一眼看到他心裏去了。”
    蘇肅的臉色此刻已然黑了。
    櫻十八嘿嘿笑起來:“你不會栽在人家姑娘媚術上了吧?”
    “胡說。”蘇肅怒道。
    “呦,還發起脾氣來了。”櫻十八翹起腳亂晃蕩著,一臉涎笑,正經紈絝也似。
    公子捂眼:“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蘇肅額上青筋暴起,瞪著櫻十八的眼睛就要冒出火來,櫻十八連忙擺手:“你們公子捂著臉偷笑呢,你隻瞪著我做什麼?”
    蘇肅一愣,目光果然向公子身上一轉。
    公子鬆開手,笑歎道:“蘇肅,莫要聽他挑唆。”
    “你看他臉色,就該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櫻十八衝公子挑了挑眉毛,得意無比,頭一偏,卻驚得幾乎跳起來,“薛前輩!”
    薛竟駕臨,氣氛轉眼即變,蘇肅的黑臉固然沒有起色,公子的微笑倒也沒什麼變化,隻有故作紈絝狀的櫻十八卻甚為尷尬——他口中調笑的其中一人是被薛竟看重的,而從薛竟此時神情來看,他已經全都聽到了。
    薛竟向前走了兩步,慢慢地,穩穩地,分毫不急的樣子。
    然而櫻十八卻暗暗吞了口口水,把翹起的腳穩穩當當地放了回去。
    薛竟對他咧嘴一笑,森森然露出一口白牙:“櫻十八?”
    櫻十八喃喃道:“這哪是救人性命的大夫,分明是個討命的怨鬼。”
    薛竟嗤笑一聲:“你也不是什麼六扇門的高人,分明是個無能膽小的紈絝。”
    櫻十八不知為何心裏發虛,隻好側過臉不答。
    好在薛竟似乎也無心計較,一雙白眼奉上,扭頭對公子道:“你的藥已經熬好了。”
    公子苦笑點頭,恭敬道:“前輩費心,晚輩慚愧。”
    薛竟冷笑:“等我說完了再慚愧不遲。”他頓了頓,忽然昂首問道,“你可知我為何來此?”
    櫻十八撫掌笑道:“莫非是來找女兒的?”
    薛竟也不在意櫻十八的揣測,自道:“有人請我來。”
    “有人請薛前輩,自然是為了治病。”公子道,“卻不知對方是誰,竟使前輩一請便至?”
    薛竟皺皺眉頭道:“我起初以為是你。”
    公子一怔,蘇肅也是訝異,公子不由道:“我?”他失笑,“這卻不曾,晚輩不知前輩往何方遊曆去了,怎麼能送信給前輩?”
    “我初來卓府,你倒是鎮定。”薛竟冷笑道,“害我以為當真是你送的信。”
    “遇事不亂臨危不驚。”櫻十八喃喃道,“這也是錯?”
    薛竟冷聲:“我是什麼‘危’?”
    櫻十八扭頭噤聲,公子站起身,躬身笑道:“前輩豈止不是‘危’,反而是晚輩的大幸。”
    “你若覺得我是你大幸,便該乖乖的喝了藥,乖乖的莫出門,看你避我不及的樣子,我便知道請我的另有他人。”話雖如此說,薛竟的臉色畢竟還是緩和些許,他問公子,“既然送信的不是你,這平安鎮還有什麼人能查到我蹤跡,又有什麼人能給出讓我動心的條件,你們可想得到?”
    “平安鎮上如此勢力,莫非是白家?”蘇肅麵露異色,“白家為何要請薛前輩?”
    “自然是治病救命。”公子淡淡道,“十八可還記得今日那番推斷?”
    “如若果然是白家請薛前輩……”櫻十八臉色一變,“我二人真是傻子,自顧自瞎猜許久,竟忘了有薛前輩這樣人才——前輩,可知這世上有什麼頑疾,必須用青年男子內髒來救治的?”
    薛竟聞言嗤笑:“這哪是疾病,分明是瘋魔。”見櫻十八一臉嚴肅不似作偽,另兩人也是麵色沉鬱,不由冷嗤一聲,“你二人查的明明是丟孩子的案子,眨眼又跟青年男子內髒扯上關係……白家人得了那樣的怪病殺了那些人又如何?他們殺了那些孩子來取內髒麼?”
    櫻十八苦笑道:“白家黑家還是小事,當初他們取青年男子之內髒,後來卻換做偷稚齡孩童,十八想來,必然也是做同樣用途,前輩若是知道什麼,還請不吝賜教,能多知道些也是好事,現如今,我已不知如何對付他家了。”
    薛竟奇道:“你怎知取內髒的案子與偷孩子一案是同一人、同一家所犯?聽聞鬼童子來此,聲稱那些孩子是給人偷走暗中養大,做了琅玕的手下呢!”他瞥了公子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怎麼你卻說那些孩子是給殺豬宰牛一般弄死,也取了內髒走了?”
    櫻十八卻看公子,公子微笑點頭:“我也不知十八是如何將這兩段案子連起來的。”
    櫻十八頓時臉色大變:“你都猜出凶手是誰了,卻連這都沒想到?!”
    公子苦笑:“我所知不過是憑你口中露出來的消息,你若什麼都不說,我卻憑什麼推測?”他沉吟片刻,又道,“你自己心裏明白,自己能肯定此事也就罷了,我即便知道,又有何用處?”
    櫻十八麵露惱色:“我今日忙得糊塗了,竟連這也忘了告訴你。”
    薛竟打斷二人道:“你們自己知道便知道,我不是六扇門的人,也沒有六扇門的朋友,犯不著趟這趟渾水。”
    公子向薛竟點點頭:“前輩自有要事,十八還是不必多說。”
    “白家請我來,我便自然要去他府上看病。”薛竟眼睛一眯,倏忽森然起來,“若他家人當真得了那樣的怪病……哼!”
    他雖然沒有說白家怪病他要如何,但那一聲冷哼,卻比說出一萬種對付人的法子還令人難受,櫻十八作勢打了個寒顫,笑問道:“前輩要如何?莫不是替天行道,除了這等妖孽?”
    薛竟原本一臉堅定決絕,聞言卻忽然遲疑起來:“我知道許多種毒藥可以讓人失去心智,發狂發瘋,人若是瘋狂起來,殺人取髒的事情不是做不出來,但若說取內髒食用以壓抑病情……這似乎更像教派行徑……”
    櫻十八擺手笑道:“前輩隻說要如何對付就是了。”
    “這樣的病例鮮少得見。”薛竟臉上忽浮起異樣的興奮之色,他來回走了幾步,興奮已成狂喜,口中不住道,“若我能醫治,若我能醫治……”
    櫻十八見他癲狂模樣,不由大愕。
    公子微笑道:“薛前輩慣常如此,初見我時,比此刻還興奮三分。”
    “虧你忍得。”櫻十八臉上頓如吞了蒼蠅般古怪,“當大夫的不說同情人病痛,反而歡喜至此,這世上的大夫若都是如此,我再也不敢去看病。”
    “這也不算什麼。”公子笑道,“但凡用劍高手,聽聞有新奇劍招都要好奇,哪管這劍招殺了幾個人呢?以此類推,但凡浸淫某道者,也都是如此,前輩不過好奇從未聽聞之疾病,從未破解之毒藥,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見獵心喜罷了。”
    櫻十八卻搖頭道:“一想到我咳嗽噴嚏乃至於頭疼腳癢,無不是他人眼中新奇有趣十分耐得琢磨之事,我便身上發寒,不能自已。”他一臉同情地瞧著公子,“你可否告知與我,他當初對你做了些什麼?”
    公子笑道:“無非針紮艾灸灌湯喂藥,佐以前輩秘法,你以為有什麼?”
    “他以為我將你抽筋扒皮挫骨揚灰。”薛竟不知何時回過神來,聞言冷聲接道,“或者添油加醋煎炒烹炸!”
    櫻十八垂下頭:“晚輩不敢,十分不敢。”
    “你當然不敢。”薛竟森森然笑道,“你以為我隻有這等低下手段,卻不知我將人磨皮削骨刀劈斧斫,拆零碎了又膠粘針縫,好容易拚出原樣的活人來。”
    這下輪到公子和蘇肅臉色古怪。
    薛竟瞥了蘇肅一眼,指著他臉上的舊疤痕,惡意道:“他這副鬼咬了的惡心模樣,正是不聽勸告,不肯醫治的後果。”
    櫻十八以為玩笑,故作駭然:“若我是他,也斷不敢令前輩這般醫治的。”
    薛竟輕蔑一瞥:“我若不如此,焉有今日之卓立卿?”
    櫻十八聞言再度愕然,向公子道:“他真是那般治你?”不止語聲拔高,櫻十八這句話,竟幾乎已走了調子。
    公子微笑不語,待櫻十八臉色緩和,正待要說“前輩玩笑開的不小”,公子淡然開口:“切骨之痛,不過爾爾。”
    他柔柔一笑:“經此一事,卓立卿再不知世間有何可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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