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柳色初開 第二十三章、說禪悟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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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怡妝被四妹一句話弄得莫名其妙,笑罵:“有話就直說,就你,還能說禪呢。”
“那大姐姐就當聽故事好了。”惜妝拉著她一塊坐下,清清嗓子,“話說某年七月十五,有寺廟舉辦盂蘭盆會,一年輕有為的公子有幸邂逅一富家千金,公子對她一見傾心,念念不忘,苦於不知那姑娘的身份而無法再度相見,隻能借她掉落的手絹,日日睹物思人。”
說到這裏,惜妝停了下來。怡妝等了又等,都不見有下文,不禁問道:“然後呢?”
“然後沒了啊。”惜妝笑道,“我就說我是跟姐姐說禪嘛,你還不信,這個故事是要自己去悟的。悟出來就得道了,悟不出來那就是與佛道無緣。”
怡妝哼道:“信你就有鬼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想看看大姐姐的手絹。”
“看我手絹做……”話說一半,怡妝愣住了。她突然想到,去年盂蘭盆會的時候,她似乎在廣福寺弄丟過一條手絹,當時也沒在意,現在被四妹這麼說起來,莫非……“你、你什麼意思?”
惜妝見她表情有異,便知這事已經八九不離十了,說道:“姐姐先給我看手絹我才說。”
怡妝雖然向來是大大咧咧慣了的,但到底還是個姑娘家,一想到自己的手絹可能在個陌生男人那裏,不由臉上大臊,動作竟也扭捏起來。她起身,從衣櫃裏翻出兩條手絹,故作鎮定地丟給惜妝:“看吧看吧,真是麻煩。”
惜妝拿著手絹仔細看,再回想剛才忱妝手裏的那塊,果然是一樣的。即便上麵花色不同,但都是素淨淡雅的圖案,跟大姐姐的形象稍稍有些不相符合,估計是屋裏奶娘做的主,也難怪她不愛用了。
她笑吟吟地將手絹還回去,隻聞怡妝道:“看夠了?還不快說。”
惜妝瞄了眼房門,不動聲色地選好逃走的路線,默默往那邊退過去:“話說建光九年七月十五,廣福寺舉辦盂蘭盆會,一年輕有為的公子有幸邂逅柳家大小姐柳怡妝,公子對她一見傾心,念念不忘,苦於不知柳大小姐的身份而無法再度相見,隻能借她掉落的手絹,日日睹物思人。”
怡妝臉微紅,皺眉道:“那個人是誰?”
“我不告訴你。”惜妝拔腿就跑,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你……臭丫頭!”怡妝剛反應過來,趕忙追了出去,可是哪裏還有惜妝的蹤影。她不知該到哪裏去找,隻好怏怏地回了屋。
哼,她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麼,遲早給逮回來問清楚。
一想到廟,思緒又轉回廣福寺,心情不自覺煩躁忐忑起來,滿腦子想的都是惜妝口中的那個公子。她被自己嚇了一跳,趕忙拍拍臉,碎碎念著:“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
柳惜妝一口氣跑回了忱妝的院子,“啪”地推開門,嚷嚷開來:“五妹,就是我們大姐姐不會錯的。”
忱妝驚喜地起身:“真的?你拿到手絹啦?”
惜妝覺得口渴,先喝了口水才把剛才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末了,又問:“你不會怪我把這事跟大姐姐說吧?”
忱妝搖頭:“不會,總得讓大姐姐心裏有個數,否則她真從三嬸的那些畫像裏選了人,那我大表哥就徹底沒戲了。”無論如何,一個姑娘家知道有人念著自己,還是個年輕有為的,多少會有些心動。
“我也是這麼想的,你那表哥我見過一次,為人和善,長相又好,要是真能娶了大姐姐倒是不錯。隻是,他應該是宋家嫡長子吧,大姐姐什麼都好,就差在這個出身上。”
“大表哥說過這個不用擔心,若真是我們姐姐,他能說服家裏的長輩。話雖這麼說……”忱妝沉思半晌,繼續道,“我先寫封信給表哥,看他怎麼回信再做打算吧。”
柳忱妝的信當天就被送到了宋宣明手中。宣明知道表妹絕不會無端給自己寫信,有什麼事直接叫人傳話就好了,非要寫到信裏的,必然是不能輕易讓別人知道的事。於是一聽說是表妹差人送了信來,裏麵所寫的內容他也猜到了七八分,欣欣然讀完後,麵上的表情更是燦爛,一張嘴大咧著傻笑,驚得旁邊的宋宣朗不由自主地同他拉開了兩步距離。
“大哥,你沒事吧?”
“怡妝,柳怡妝,真的是她!”宣明捏緊了裹在信紙間一道送過來的手絹,語無倫次。
宣朗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笑道:“原來是手絹的主人,表妹速度夠快的,才回去一天就給調查清楚了。大哥打算怎麼做,真要去求爺爺他們?”
聞言,宣明不再傻笑,略正臉色遲疑道:“表妹說,她大姐姐是個主意大的,如果我貿然去提親,也不知會不會惹她厭煩。”
宣朗不甚同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能嫁給嫡長子已經是萬幸,還要厭煩的話,那未免自視過高了些。”
“不,我就是擔心這個。就因為我是嫡子,所以才怕她會妄自菲薄,覺得我娶她是在施舍。如此一來,勢必心存芥蒂,拒絕親事也未必不可能。即便聽從嫡母之意,勉勉強強嫁過來也不會高興的,我不想變成這樣。”
“大哥你……你會不會杞人憂天了,照你們形容起來,她不該是個妄自菲薄的人。”
宣明無奈道:“不是我想太多,表妹對她比我們要了解得多,她說得對,越是那般張揚的人,自尊心便越強,自尊心越強便越容易自卑。”
宣朗對忱妝的話向來抱著盲從的態度,此時亦不例外,問道:“那表妹有沒有說該怎麼解決?”
“表妹直接把問題丟給我了。”宣明搖頭,猶豫間,突然目光堅定,“我要跟她見麵。”
宣朗不可置信,愣了半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興奮道:“大哥,我幫你。”
宣明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其實是想著看好戲吧?”
“這麼明顯啊……”宣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厚著臉皮笑。
“嗯,臉上可都寫滿了。”
一來一回,忱妝接到宣明回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惜妝一直賴在她屋裏不肯走,說是擔心被大姐姐給抓起來逼供。
宣明的信上隻寫了四個字,就這四個字,讓忱妝犯難了,她將信紙交給惜妝看:“四姐,大表哥倒是給我出難題了。”
惜妝看完後放下:“我還以為宋大公子是那種墨守成規的人,原來也這般大膽。”
即便商戶人家規矩沒那麼嚴,但男女私會什麼的,終究有傷風化。
“大哥是個守禮的,隻是宋家家風鬆弛,不拘束慣了。”忱妝蹙眉,又低聲道,“其實,要說難也不是很難,再過幾日趙三小姐就要進門了,婚宴的時候,總能想辦法促成他們見麵的。”
惜妝讚同道:“依我看,這見麵還不能讓大姐姐察覺出刻意來才好。”話一說完,便感覺到一股熾熱的視線,惜妝驚了驚,身子下意識地後仰以拉開距離:“你想讓我引大姐姐過去?”
忱妝用力點頭:“難道要我去嗎?”
“……”大哥和大姐之間的恩怨,惜妝略有耳聞,五妹因為跟大哥關係太好,亦被遷怒,“好了好了,我去就我去吧。”
“就知道四姐最好了。”忱妝殷勤地將點心推到惜妝跟前,“四姐多吃點。”
惜妝理所應當地將整盤都攬在手臂間:“嗯,乖。”
“唉。”幾不可聞的一聲。
惜妝抬頭:“好端端的又的什麼氣?一盤點心就舍不得啦?”
“才不是,我隻是覺得有些羨慕你們三房。”忱妝回道,“兄弟姐妹和睦,三嬸精明能幹,為人又好。”
“你怎麼不說我爹和三哥成天臥花眠柳,房裏姨娘通房太多,還不太安分?”
忱妝笑道:“姨娘們且不說,三叔和三哥雖然…不上進了些,但對家裏人還是很好的。”
惜妝點點頭:“這倒是事實,隻是辛苦我娘了。全藺城都知道他們父子倆喜歡一起逛青樓,都指不定別人是怎麼笑話的。說起羨慕,還不如羨慕二房呢,這回大伯續弦,二伯家一定會來,算算也有三年多沒見到二哥和四哥了,不知他們如今怎麼樣。”
忱妝趁著四姐說話,伸手撈了塊點心過來,說道:“二叔現在也是個不小的官,恐怕脫不開身,興許隻有二嬸和兩個哥哥會過來。”
二房是庶出,柳二爺柳輝十多年前中了進士,如今是廷尉左監。忱妝對這個官職並不太了解,隻是覺得聽起來很威武。二房雖然沒有分出去,但搬去京城瀧雲很多年了,隻是偶爾才會回來看看,距上一次回來,已經有三年了。
“五公子。”
門外突然傳來沉碧刻意提高的聲音,忱妝把信紙收起來,起身去開了門,果然見到正打算敲門的柳明淩:“五哥,你怎麼來了?”
明淩神色有些慌張,拉了忱妝進屋,壓低聲音道:“剛剛我在街上,見到青樓裏有兩個人被打出來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三叔和三哥,所以暫時將他們安頓在客棧,請了大夫過去。”
忱妝愣了愣,回頭朝惜妝看去。明淩這才發現惜妝也在,驚訝的叫了一聲:“四妹?”
惜妝眉頭緊鎖:“他們嚴不嚴重?”
“大夫說是皮外傷。”
“那就好。”惜妝鬆了口氣,又道,“一定是爹他不讓五哥把這事告訴我娘吧。”
明淩點點頭:“本來就在想至少要跟四妹你說一聲,可是你不在房裏,我才來找了五妹,想不到你也在。”
幾句話下來,忱妝也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說道:“被人打了又不是什麼小事,一眼就能看出來,瞞不了太久的,還是告訴三嬸吧。”
惜妝咬著手指,踟躕了半天,歎氣道:“我去找大姐姐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