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妝被宣朗纏了好一陣，總算脫身，安安靜靜坐下來讓沉碧替她重新梳了個頭。宣朗硬是跟在旁邊看著，時不時還插兩句嘴，明明對梳頭一竅不通的人非要指點沉碧這樣那樣，鬧得忱妝很是火大，狠狠地丟了無數個白眼過去，他才作罷。
    延誤了些時間，幾人見到宋老夫人的時候，她早就喝完了藥。隻不過老夫人也是個閑不住的，不願躺下休息，斜斜靠在床上，同自己的嬤嬤趙氏聊天。
    柳忱妝上次見到外祖母，還是一個多月前的事，那時候她紅光滿麵，看著硬朗的很。這次一見，卻發現她憔悴了不少，不由有些難過，小跑到床邊：“外婆，忱兒來看您了。”
    趙嬤嬤讓開位置給忱妝，讓她跪坐在榻邊。宋老夫人看到外孫女過來，已是喜上眉梢，咧嘴笑個不停，麵色竟好了些許。
    “忱兒，乖孩子，”她伸手撫著忱妝的頭，又順勢捏了捏臉，“怎麼瞧著瘦了些？”
    柳忱妝搖頭道：“忱兒吃好睡好的，哪能瘦了。倒是外婆，身子可還好？”
    宋老夫人笑道：“無甚大礙，其實本來就不是什麼大病，隻是染了風寒罷了，吃了藥已經好多了。這回之準接你過來，原也不是讓你來侍疾，隻是我想你得緊，塞個借口好讓你來宋府住段日子。”
    “外婆身體無事便好，忱兒才聽大哥說您病倒的時候，著實緊張了一陣。”
    “說起你大哥，這都十七了，怎的還沒議親？屋裏頭放了幾個人？”語氣中隱隱含著些莫名的疑惑。
    忱妝剛要說話，一旁的趙嬤嬤便道：“哎呦老夫人，表小姐一個小姑娘家，您哪能問她這個啊。”
    宋老夫人想想也有道理，卻又覺得麻煩，便道：“我們宋家哪來那麼多規矩，我瞧著咱們忱兒就是個大氣的，不像那些扭捏造作的深閨小姐，一點小事就臉紅。”
    忱妝暗暗發窘，要不是因為有個那般風流的大哥，時不時堅強她的神經，她也不可能那麼鎮定的。至於外祖母問的問題，具體的她也答不上來，總不能直接說是因為柳老夫人不喜歡大哥的緣故吧。其實柳老夫人表麵功夫還是做足的，前年就有提過要給大哥訂親，隻是被大哥給拒了。怎麼說他都是長子嫡孫，即便是柳老夫人明裏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遂避重就輕道：“以前母親留在大哥屋裏的就有兩個，後來祖母又送了三個過去，算起來大哥屋裏頭有五人伺候著。”隻不過，說是五個，其實也隻有一個而已。對於祖母送去的，她大哥明洵都給安排到院子裏打雜去了，母親留下的兩個，他也隻留了個安分的繡雪在身邊，另一個叫紋英的，也不知做了什麼事惹得大哥不快，從不讓近身伺候。
    宋老夫人聞言，想了想，似乎還想問些什麼。忱妝忙將她的話給堵回去：“外婆，明日大哥就會來看您了。”
    宋老夫人果然轉移興趣：“哦？真的？我還當洵兒很忙，畢竟這才過完年，很多事要做。”
    “再忙也得來看你啊。”忱妝調整方向，倚靠在宋老夫人手臂上，“大哥也很想念外婆的。”
    宋老夫人被哄得高興，樂嗬嗬道：“好，好，都是孝順的。”她拍拍忱妝的手，目光微轉，突然見到宋宣朗滿臉堆笑地在一旁站著，訝然道：“哎呀，宣朗這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出個聲，奶奶都沒瞧見。”
    宋宣朗身子一歪，苦臉道：“奶奶也太偏心了，我明明是和表妹一起進來的，這麼久了你居然沒看到？”
    宋老夫人愣了愣，剛剛光顧著跟外孫女說話，還真是沒注意別的。見孫子那副憤憤不滿的樣子，安撫道：“都怪奶奶眼神不好，把乖孫子都看漏了。來，過來坐，給奶奶看看跟昨天有什麼不同。”說著，拍拍床沿。
    宣朗撇撇嘴，捂住胸口：“奶奶，你還是不要安慰人了，越聽越心酸。”話是這麼說，人還是聽話地坐了過去。
    宋老夫人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都編排到你奶奶頭上來了。你啊，和宣明兩個人的性子若是能混一起折個中就剛剛好了。”
    “那不成，我跟大哥一動一靜，那才叫剛剛好。”宣朗笑著，又去拉忱妝的手，“表妹，還沒問你呢，這次能在宋府住幾天？再過三日就是上元佳節，有燈會的，你要是還在府裏住著，咱們就能一起去了。”
    柳忱妝住進宋府，一來是為了探望外祖母，二來也是避難來的。大哥那邊都還沒鬧開，她怎麼可能回去。於是回道：“時日不定的，祖母許我多留些日子。”
    宣朗樂了：“那最好了，到時候表哥帶你出去好好逛逛，每年燈會都熱鬧得很，你還從來沒去過吧。”
    忱妝點點頭。以前她真的很少出門，隻有大哥會帶她出府四處轉轉。可是連著幾年的元宵節，大哥都會莫名其妙玩失蹤，自然也就沒人能領她去看燈會了。至於上輩子，冬芒縣遠不及藺縣的繁華，雖然也會有燈會，但規模絕對是不能比的。如今她可算逮到機會能去見識見識，心中即刻升起一些興奮與期盼，希望元宵節能快些到來。
    宋老夫人看他們聊得投契，有心讓二人多相處，便道：“我也有些乏了，你們玩自己的去吧。宣朗，忱兒在府裏的這些日子，你這個做哥哥的可要好好照應著。”
    “這個自然。”宋宣朗笑著起身，順手將忱妝一並拉起來，“那孫兒先出去了，不打擾奶奶休息。”
    “好，去吧。”宋老夫人微笑點頭。
    忱妝在宋老夫人麵前是沒有那麼拘束的，也就沒有行禮，直接搖搖手：“外婆，那我們晚些再來看你。”
    二人出得屋子，等候在外頭的沉碧和染翠立刻替兩人披上厚實溫暖的罩袍。盡管如此，柳忱妝還是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宋宣朗幫她搓搓手，說道：“進屋那麼久，也不見你手變暖，體質真是弱，回頭讓大夫看看有沒有法子補救。”
    忱妝搖頭道：“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我從小就這樣，都習慣了。”
    宋宣朗嘻嘻一笑：“喲，還從小，你現在年紀很大麼？你這樣子看著就是寒症，還是趁早治的好。”
    忱妝見他堅持，知道這回他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幹脆應下：“我聽表哥的。”
    宣朗滿意地摸摸她的頭，又道：“聽表哥說，姑父要娶續弦了？”
    “嗯，”她點了點頭，“聽說是個好姑娘。”
    “你們府上的事我不太清楚，隻不過，單是好姑娘恐怕也不是什麼幸事。”
    忱妝抬頭看他，盯了許久都沒說話。宣朗有些莫名，抬手摸摸下巴：“怎麼了？表哥我是長得好看了點，也不用這麼死命盯著看吧，姑娘家家的，要稍微有點矜持。”
    忱妝嫌棄一聲：“誰看你好看了。隻是剛剛你突然一臉嚴肅地跟我討論起正經事，覺得十分不習慣。”
    宋宣朗笑道：“表妹好像對我有什麼奇怪的誤會，我向來都很正經的。”
    “表哥平日裏的行徑早就暴露本性了，少來跟我裝。”
    “我是說真的。”宣朗突然停下腳步，低下頭來，認真的看著忱妝，語氣也前所未有的輕柔，“柳府裏你呆著不開心吧，不如我娶你，一輩子舒舒坦坦地留在宋府可好？”
    咦？
    柳忱妝傻眼了。跟在身後的沉碧和染翠也傻眼了。
    這算是赤裸裸的表白求娶嗎？對著一個十歲的孩子？
    就在此刻，宋宣朗難耐的一聲嗤笑打破了沉寂，緊接著他便捧腹大笑起來，指著忱妝道：“如何如何？你剛剛心動了沒有？”
    心動個毛！心悸倒是有，不，應該說是驚悚。
    忱妝惱意大盛，抬拳狠狠地在他身上錘了幾下：“宋宣朗，你無不無聊！害我嚇了一跳，討厭！”
    宋宣朗並不躲閃，任憑她打，然後繼續擺出嬉皮笑臉的樣子，讓忱妝覺得自己這幾拳跟打在一團棉花上沒什麼區別，自覺無趣也就收了手。
    手剛放下，又被宣朗拉了回去，似是不經意地帶過一句：“現在好像熱乎些了。”接著立馬說了不相幹的話：“大哥昨晚撿到一隻受傷的夜梟，想去看看嗎？”
    “夜梟？”柳忱妝很是好奇，“當然要看！”
    宋宣朗咧嘴一笑，臉上兩個深淺不一的酒窩較平時更明顯了些。忱妝頭一回發覺，表哥這兩個酒窩雖然不對稱，卻也挺好看的。
    宋宣明撿到的夜梟個頭很大，長得胖乎乎，那腦袋一歪一歪的，十分有趣。
    翅膀已經被包紮過了，此時，它正停在宋宣明的書桌上，瞪著眼睛盯著上麵的字畫看。
    柳忱妝從來隻聽人家說，夜梟是不吉利的鳥，沒想到卻是長得這般討喜的東西。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它的身上的羽毛，比想象中的要光滑。那夜梟也膽子很大，隻撇頭看了忱妝一眼，就任由她觸碰了。
    宣明笑著塞了塊生肉到它嘴裏，說道：“表妹竟是不害怕它的。”
    忱妝搖頭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不覺得它不吉利，隻是長得與一般鳥不太一樣罷了。”
    “俗話說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表妹千萬別讓府中其他人知道，萬一長輩們忌諱，要將它扔出去，那它可能真的會凍死。”
    話音剛落，宋宣朗就掛到了他身上：“大哥你放心，咱們表妹最是可靠了。”
    宋宣明輕笑著將堂弟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一甩衣袖，一樣東西悠然落下，平平鋪落在地上。他呼吸一窒，剛要彎腰去撿，還是被宣朗搶了先。
    宋宣朗抓著這塊明顯不屬於男人的手絹，狐疑而曖昧的看著自己堂兄：“大哥，哪家姑娘的？”
--------------------
    此文存稿充足，但是因為各種各樣主觀的和客觀的原因，此文暫時隻能隔日更，雖然是隔日更，但是絕對不會斷更，也不可能坑，所以希望姑涼們諒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