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杭州遭遇 第八章:隆中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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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口中的蕭成,自然就是當今天子的二皇子——煜清王瀟誠。麵對王帆,瀟誠沒有公布身份,而是以學生的作態與王帆朝夕相處,師生二人倒也十分愉快,每日都在草屋中飲酒論詩,談古論今,王帆的學識,讓瀟誠刮目相看。此人若生在盛世,也定然能夠金榜題名,位極人臣!但是如今生逢亂世,朝中一些正直人士都性命不保,何況是這個滿腹經綸,一心報國,說話直來直去的讀書人,若在朝中,也必被人所害。
瀟誠雖有心不想讓王帆去參加科考,但王帆的性子極其執拗,絲毫不聽瀟誠的勸告,還大談瀟誠乃是“心中有抱負卻又懦弱”的人,讓瀟誠又氣又無奈,但又不好發作。
王帆的膽量倒是讓瀟誠好生的見識了一番,可是朝廷畢竟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瀟誠心中知曉秦明權勢如天,奈何父皇與太子殿下又極其的依靠秦明,寵信日增,要想動他,第一關口就是說服父皇。
如今的形勢不容樂觀。高宗時,北方遼國迅速崛起,遼太祖耶律濟台率領著遼軍鐵騎所向披靡,一路直打到了大燕邊境。那時,作為大燕地方邊境官的石磊麵對遼國的雄雄精兵,竟然還未開戰便向遼國投降,為了以示誠意,石磊將燕雲十六州盡數的獻給了耶律濟台,並稱耶律濟台為自己的“父親”。大燕朝廷派下的堂堂地方官,居然去向一個異族並且是比石磊還年輕的耶律濟台認作已父!如此舉動,不僅滿朝震驚,在燕雲十六州的老百姓們也為脫離了大燕的領土而悲憤交加。
石磊死後,石家的祖墳在一夜之間被刨了個一幹二淨。而遼國的大軍在燕雲十六州駐下,從此之後,想再奪回燕雲十六州,不僅讓無數的將士的鮮血在此流下,而燕雲十六州卻依然還是在遼國的手中。
遼太祖之後,又曆任三位君主,遼國建元帝隻是一個不滿八歲的小孩,所有大權盡掌握在其叔耶律堅手中。耶律堅野心極大,且常年征戰在外,兵法謀略,作戰指揮可謂精之又精,不僅三次拒絕了大燕派人來要求歸還燕雲十六州的請求,而且還加強了對燕雲的防衛,又數次指揮大軍往西,將那金國打得縮在自己的地盤上不敢出來。
同時,對於大燕的遼闊土地,耶律堅漸生奪取之心。
麵對情況,朝中毅然分成了兩派:主戰與主和。
秦明主和,陶奕主戰。
在生死存亡之際,多數人卻也不再懼怕秦明的勢力,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軟弱的宣和帝判斷不清,覺得雙方都有道理。麵對雙方的連連逼迫,宣和皇帝居然丟下一句“太麻煩”,繼而揮袖不再理會。
沒了皇帝的主意,兩派爭執不下,這時他們想到了身在宮中,立在皇座旁邊正出神發呆的皇太子身上。皇帝既然嫌麻煩不想管,那就問問太子的意思吧!太子是儲君,問他意見也並無過錯。
皇太子瀟澈卻根本沒有聽下麵的朝臣在說些什麼,一心想著呆會去哪兒玩。見眾人忽然將矛頭對準了自己,他著實的嚇了一大跳。待明了事情,他支支吾吾的不敢出聲,用眼睛瞟瞟自己父皇,發現他正在打瞌睡。
秦明慷慨陳詞,曆數遼國軍隊的強大,也曆數了數年間燕國失敗的戰例。這一件一件例舉,說得瀟澈差點嚇蒙了。剛要開口宣布主和,另外一邊的陶奕在這時也開了口。
他是朝中的兵部尚書,管的就是大燕軍隊上的事。同時他還知道,瀟澈雖然沒什麼優點,但是獨獨有一點就是好大喜功!處處都愛出風頭,贏了他就將勝利的果實囊進自己的口袋中,輸了也有人替他背黑鍋。所以陶奕一站出來,就一語擊中了瀟澈的死穴,什麼太子隻要鼓舞鼓舞士氣,士兵們看見皇太子殿下都如此的激昂,那士氣必定大振,遼國的軍隊也就會被大燕軍打敗,而太子殿下就可名垂青史,光照千秋了!
瀟澈一聽果然是來了興趣,立刻果斷的改成了“主戰”。
從此以後,陶奕和秦明,就算是結仇了。
大軍預備明年春進發燕雲,但通過前幾次的征伐,大燕對這次的一戰,也沒有太多的信心。倒是瀟澈,一想起因為自己而可以使得軍隊士氣大振從而收複燕雲十六州,日日都激動,腦海裏想著勝利時的場景。
眼見離大軍離開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了,瀟誠是很著急。遼國的軍隊比燕國軍隊強百倍,他本人是不讚同出戰,但也不支持講和,兩種方法,對大燕都沒有好處。
第二天就要舉行科考了,王帆在山間小屋中閉門讀書,或是與瀟誠飲酒作樂,日子倒也瀟灑且愉快。
這日午後,王帆正坐在書房習讀,瀟誠一早就出去了。也未告訴去了哪裏。既然對方都沒說,那王帆自己也不便相問,讀書勞累,王帆沾了毛筆隨意書寫字,好幾日都沒寫,感覺是退步了許多。
他正打量,瀟誠徑直進來了。
“先生好雅興。一壺酒,一宣紙,一墨筆,再加三本書,就能知天下,明世間。小子佩服!”
瀟誠指指案上之物,隨後笑著在一旁坐下了。
見小兄弟回來,王帆一笑,將字畫放下,“小兄弟廖讚。不過讀書閑暇喝酒消寂,也為此給自己壯壯膽,明日好一吐胸中激憤。與太白比不得他的豪放。”
“先生是真的要去參加科考了?”
“小兄弟,前幾日我便說過了,寒窗十載,不博功名,就枉對蒼生,愧對父母。若臨陣退縮,還算得上什麼讀書人?豈不是負了自己?”
王帆口氣透著決然,瀟誠輕輕搖頭,轉移話題,“昨日先生是說過給我講講如今天下。不知先生現在是否得空?”
王帆點頭,笑道,“我就是等你來。”
瀟誠招呼了那名中年仆人端上熱茶,與王帆麵對麵而坐,中間案上鋪展了剛剛拿出的地圖,赫然是當今天下的地圖。各方勢力一眼望盡,瀟誠亦不知王帆從何處得來的,現在看見,連連稱讚,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副地圖仔細打量。待看到燕雲十六州乃是在遼國的領土上,他的眉毛不禁的一挑,繼而眉宇漸成川字。
“小兄弟,對於大燕的領土,你如何看待?”王帆仍舊麵帶笑意。
“不談吐蕃,越國,大理。遼、燕、金,竟成三分天下之勢。另外。。”瀟誠指指地圖上的燕雲十六州,“此處已成為我大燕的心頭之患!”
王帆點頭,目光追尋地圖上的燕雲十六州那塊地方,“小兄弟是指出了要害。從石磊叛變歸降遼國,大遼從此撕開了大燕的一個缺口。虎視眈眈窺伺我燕國土壤。燕雲十六州本是易守難攻之地,也是高宗之前防止遼軍進攻我燕國的一道屏障。但自從燕雲不再,遼國駐防在此,年複一年增兵,要想奪回,隻怕是難上加難,而遼國若想進攻我燕國,卻是易如反掌。”他微皺眉頭,輕指地圖,“昔日遼國不過一偏居彈丸之地,卻屢次被他騷擾邊境,景德元年,我朝真宗率軍親征,將遼軍一度擊退在澶城之下,雙方僵持,最後遼軍抵抗不住,被迫求和,簽訂了‘澶淵之盟’,那個時候,我大燕軍隊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哪比今日連原本是我朝的燕雲也拿他不下。”
王帆兀自感慨一番,就又開始滔滔不絕,“如今形勢,乃是遼國最盛,金國與我大燕分居第二。耶律堅將軍隊固守在燕雲,隨時可能向我大燕進軍。”
“金國被耶律堅打得縮在地盤不肯出來,大燕則成了遼國的頭一個目標。”瀟誠心中擔憂,“主戰一派明年出征燕雲,如此不知可取得勝利,收複燕雲。”
“小兄弟,我且問你,遼國駐守在燕雲的軍隊有多少?”
“約有五十萬人。”
“那明年出征燕雲的我朝軍隊,又有多少?”
“有百萬之眾。”瀟誠忽然似是明白了什麼,“我軍高於敵軍盡兩倍。乃是從各地軍隊集調入京,又從中招募許多新兵。以百萬而敵五十萬,似有取勝之機!”
王帆一笑,直搖頭,隨後在燕雲之地輕輕彈指,“小兄弟,燕雲易守,卻難攻下。當年燕雲還在我手之時,遼國軍隊何時越過燕國邊境?以往幾場大戰,燕軍縱有強兵,可結果如何?還是慘敗!遼國就算死守在此,我燕國縱有千萬大軍,也難撕開一處。”
瀟誠麵色一白,雙拳輕顫,揚聲道,“難道就任憑遼國欺負我大燕?無解決之策?”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王帆從容淡笑,心中早有溝壑。他見瀟誠如此關心國事,倒有些驚異,特別是聽到燕雲自歸遼國之後而無奪回之機時,更令他有些詫異。但是這沒有讓王帆有所懷疑,隻是繼續說道,“耶律堅將金國打回本土,讓他們不敢出來,但是金國人素來驍勇,並且善戰。遼國憑自身實力而一直將金國狠狠的抵擋在家門口不讓他們向前一步。金國君主完顏鴻雲能吞得下這口氣?他的兩個兒子完顏昭穆和完顏昭乾又都是領兵打仗的王爺,被遼國如此欺負,換作誰都無法吞咽這口氣。兩人又都是易衝動之輩,我想,金國之所以現在能夠忍得下這口氣而無動作,就是因為他們正在養精蓄銳,等待時機。燕國江南富饒,乃是偏僻之君最向往的地方。見金國不敢動彈,耶律堅勢必將矛頭指向我大燕。但是,這樣一來,對金國的防範也鬆弛了。那個時候,正是金國出動的時候。”
“大軍一出,遭罪的卻是大燕,小兄弟也無須心急,除了燕雲,世上這道路也千千萬。”
瀟誠看了地圖,似有明白,“莫非繞過燕雲,從一側。。越國肯幹?”
王帆笑著點頭,從容指點,“遼國兵力強盛,國家繁榮,不僅金國與我大燕飽受他的欺淩,就是越國也時常遭受他的攻打,他們的邊境情況,與我燕雲之地如出一轍。利益跟前,任何人都會考慮,隻要我們三個國家聯合起來,從各處相擊,相信這遼國也有點吃不消!”
“先生,這遼國又是打金國,又是占我燕雲之地,又去侵犯越國邊境,他何來如此多的兵眾?”瀟誠倍感驚異,也對遼國的形勢有些歎服,“軍靠民生,不僅如此,一支軍隊,將領、士兵、糧餉都需有足夠的數目,遼國發展如此,也不怪我們與他們交戰,勝少敗多。”
“小兄弟尚且年輕,自然想不出其中個由。”王帆目視地圖,緩緩道,“如我剛才所言,聯合算是一策,也是重中之重。從前大燕、越國與金國都是各自為戰,所以才讓遼國有了喘息之機各個擊破。如果我三方大國聯合起來,從三方同一時間進攻遼國。你想,遼國還會穩住陣腳嗎?必會自亂!”
“開春的一戰,必會自損國力,空耗糧餉。依情勢我敢斷定,雖然耶律堅有野心圖謀大燕沃土,但還不到出兵之時。一來金國龜縮在內已經一年有餘,與遼國之戰雖有損耗但主力未滅,仍有與遼國開戰的實力。二來,大燕雖如今已經陷入萬劫不複,國力不如高宗以前。但畢竟國土肥沃,縱橫千裏,他若想舉兵侵犯,也得掂量掂量占據之後自己能否吃得消。其三,遼國若一旦坐大,其他小國勢必奮起,到時遼國成眾矢之的,因開戰而損耗的兵力物資在短時間內也集結不起。若越國、金國、大理等地同時雲集,遼國也將會孤軍深入而慘敗!”
“小兄弟,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倘若遼國真的就霸占了我大燕。唇亡齒寒之境,其他國家也能坐視不理嗎?”
一番話來,瀟誠心中茅塞頓開,心中疑慮頓消。他自幼聰慧,又讀書甚多,南來北往見識不少,經王帆一點,已知其中利害。“先生見地,與那朝中之人更透七分。這是否便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些個臣子,隻知勾心鬥角,卻忘了其中勝敗因素,與先生比起來,簡直是愚蠢至極!”
瀟誠甚是開心,起身踱步,內心澎湃。王帆不曾想他如此激動,疑惑之下卻不多言,隻一笑,“如今我大燕就不用怕他。安心練兵,尋找良將,待到時機,遼國也就不敢冒險了。至於開春的戰機,則不必去了。”
瀟誠眼珠子一轉,點頭笑道,“先生說的是,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他心中掂量著如何勸說太子收回出兵的命令,一麵又道,“今日聽了先生的話,想來我大燕也有希望複興。三國有劉備諸葛亮的‘隆中對’,今日與先生亦有此景!小子實在佩服!”說著,竟是真的彎腰下拜。
“小見識,萬不敢當。”王帆連忙起身扶起瀟誠,見這少年如此的謙虛好學,心中自對他多存了幾分好感。
二人於屋中頓時大笑,隨後入座又閑扯其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