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正洙答應幫忙，讓鍾雲的心有了些許的安定。氣氛有了緩解，正洙讓下屬幫忙拿了杯泡麵過來，但鍾雲拿著叉子，攪來攪去，好幾分鍾，泡麵已經糊掉了，還一口沒有吃過。
    “現在你是不適合吃這些了，會刺激到的，所以我把調味料都抽出來了，是沒有味道，不好吃了？”
    “不，隻是……沒有胃口而已……”
    “你這樣子對身體恢複不好，待會見到厲旭，又會害他傷心了……稍微吃一些吧……”正洙借厲旭作借口，哄鍾雲吃點東西。看到鍾雲挑起幾根麵條放進嘴裏，正洙繼續說些讓氣氛輕鬆的話：“金先生，你是個挺有趣的人，開始我的確對你挺失望的。因為我料到你會喊我過來的，我想了很久，你會問我什麼呢，我自己有準備給你分析的。怎麼說，我覺得我有責任！但你竟然跟我耍江湖！哎，我出來混的時候，你還是個小毛頭而已！！！嗬嗬……不過後來又令我刮目相看。”
    “哎？”
    “你對小旭的恨，我理解！但我想到的是，你恨小旭沒有對你坦白他所做的事。他精心策劃一切，傷害了身邊的人，你竟是最後一個知道。他愛你，反而沒有跟你談談他的心情，你一直被蒙在鼓裏，你覺得他不重視你；或者你會恨他可以殘忍到傷害身邊無辜的人，卻依舊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嗬嗬~~~不過原來你介意的並不是我所預想的。你介意的事，其實我有想過，但沒去深究，所以我事前沒有準備。到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內心是驚訝、但開心的，你對小旭的愛超過我的想象。小旭沒有挑錯人，我該放心！”
    “呃……我……”被正洙這麼一說，鍾雲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後脖子；又忽然想到一些問題：“樸醫生，你說…你該放心，是什麼意思？之前你說到孤兒院的事情，你說…是你親手造成，又是什麼意思？你還沒說你和厲旭是什麼關係。”
    “呃……”原來他聽到了啊，沒想到情緒崩潰到那樣，還可以用心聽自己的每一句關於小旭的話，他真的很愛小旭。正洙想著都覺得很欣慰。“具體身份你不必深究了。我隻是一個…曾經逃避承諾的人，現在回來…彌補罷了。好了，我真的該走了，快要天亮了”，正洙看了看手表，對鍾雲說道：“你也好好休息吧，或者再沉澱一下自己的思維吧。出事以來，你們都沒有見過麵，下午是很好的機會，要把握！”
    “是最後的機會……”鍾雲無精打采。
    “凡事要向樂觀方向想，如果一開始你就設定了悲觀的結局，最終你還是成就不了開心的事情！不要說我唯心啊，其實很多時候，事情的發展可以按照設想者的意願走的，全憑設想者有沒有付出足夠的努力……”正洙手插入口袋，掏出一個小東西，放在了鍾雲的手裏：“這個，還給你！你們手術時，醫生給脫下來了，小旭的，因為怕他會拿這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我們不能把它留在他那兒。當時我催眠，借來用的。這是屬於你倆的信物。”
    鍾雲看著手裏，是兩枚戒指，串在一起了。卷起手掌，把戒指緊緊握好，貼在臉龐。鍾雲閉上雙眼，嗅著仿佛可以從戒指裏飄出來的、屬於厲旭的氣味。
    “過了明天，會怎樣？”鍾雲還是閉著眼睛，這麼問道：“樸醫生，怎麼辦？明天下午厲旭就要被帶走了……即使見了麵，厲旭還是會被帶走，他要坐牢的……赫在一定會出庭指證的……”
    “你的朋友……嗯，你責怪他把事情戳破？”
    “不是……如果不是赫在，還會有其他人……”
    “嗯……”正洙深深吸了氣，輕聲道：“……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剩下了是警方他們……”
    “不！我們沒有做完的，沒有……”鍾雲放下手，認真地看著正洙，繼續說道：“樸醫生，你看！兩枚戒指是串在一起的，是我們專屬的戒指啊！戒指在一起了，我們也要在一起！我不想和厲旭分開，我要我們在一起，永遠…永遠…！”鍾雲躺下了，放鬆身體，除了還握著戒指的那隻手：“樸醫生，我不可以再和厲旭分開，不可以……明天……怎麼辦…樸醫生，怎麼辦……”鍾雲看著正洙，懇求的眼神裏，是亮晶晶的淚珠在閃耀。此刻，像是一隻手，在等待另外一隻可以交握的手……
    正洙離開了，鍾雲躺著卻一直沒有入睡。燈已經關掉了，房間內隻剩下銀光閃閃的兩枚戒指，和透出憂慮的淚眼，互相輝映著。鍾雲將戒指摸了又摸，然後移到唇邊吻了又吻。在黑暗中，戒指的銀光依然很奪目，戒指上刻著的字，依然很清晰地映入鍾雲的眼裏、心裏、骨髓裏……
    金鍾雲金厲旭
    厲旭，我不想和你分開！我不能和你分開！我不要和你分開！
    原來我恨你，是因為我愛你。嗬嗬，我不愛你的話，怎麼會恨你？啊……愛與恨，永恒對立麵。
    雖然樸醫生隻肯用一句話來形容你們的關係，但我感受到了，他對你有愛護。
    其實我們都對你很愛護，樸醫生是的，那個…估計還在內疚的李晟敏肯定是的，還在被真相折磨的李東海…應該也是的，還有……愛你愛到…恨你的我！
    你不孤獨的，因為愛你的人，都在愛著你！
    李晟敏，他拿著錄音筆讓我聽，咋知道原來警方都躲在外麵聽呢。他認為自己成了警方拘捕你的罪魁禍首了，因為他加速了你被拉走。
    你知道了的話，一定跟我一樣，取笑他吧？哈哈哈…………
    這麼關鍵的人物，他怎麼能擔當呢？他以為他是誰啊？！他以為把你帶出了孤兒院就很了不起嗎？每次都對我大小聲……
    我是對他沒什麼好感了，他老是對我抱怨這抱怨那的，明明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他非要像個大嬸似的管著管那！我對此當然很不滿的！
    最近一次他對我大小聲，是我醒來不久，他過來看我。嗬嗬，開始態度挺好了，可是最後還是對我抱怨。但那天的抱怨，我真的反擊不了啊……可以說，一點反擊的力量都沒有……
    他問我拿過什麼出來回報你，嗬嗬！
    是啊，我拿過什麼來回報你啊，除了我的身體，好像…真沒有…
    嗬嗬，最後，你還真拿我的身體來補償……真諷刺！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情人了吧！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付出，你在受傷，是我把李晟敏最疼愛的學弟搞到遍體鱗傷了，所以，你對我的…那樣…我也無話可說……
    我能說什麼嗎？如果我對你再好一些，我自己再檢點一些，或者，我能夠了解你多一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避免……
    東海、蘇苑、神童，哎……所有的事情……
    和東海是朋友！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自以為跟他友好沒問題。我答應保守東海的秘密，是朋友的義氣，沒想到竟然造成了一個隱患；
    和蘇苑是同事！我沒有第一時間和她劃清界線，是我悠遊寡斷，我希望同事之間不必搞得不留餘地，沒想到竟然把隱患加大了；
    神童的，哎，其實他已經後悔了，也作出補償，可是你卻不原諒他。
    你的不安化成憤怒，最終還是爆發了！
    其實我可以阻止的，我應該看得出來你的變化，我應該意識到你內心的掙紮。但奈何……我還是忽略了……
    我也不能責怪你，你的故事讓你背負著沉重。你想要的愛很簡單，我卻沒能給你，於是你繼續了你的歪路。
    我說過的承諾，不能讓你放心，是我的承諾不給力，是我做的不夠，是我！！！
    是我，無法讓你拋開心底的沉重，是我！！！
    是我，無法讓你走出當初的陰霾，是我！！！
    是我，無法讓你真正感受到那份愛的真諦，是我！！！
    李晟敏說的沒錯，你一切不理智的行為，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不想不能不會逃避！！！
    我們一齊麵對！一直以來你承受的東西太多了，你累了！現在該由我來擔當這個角色了！！！
    記得我說過，我們都是家的一份子，這段感情不能隻有你付出、我接受。我們一齊承擔，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啊……厲旭啊……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了，嗬嗬……
    在我家的門口，你跟我問好，還跟我握手！那時候的你，臉蛋兒該是泛紅的吧，一定很可愛了……
    我們一起吃早餐，打火鍋，後山看風景，你的生日，你把我拉出酒吧，你對我表白，你的受傷，我們在浴室……
    我們同居，我的新工作，我的業績，我的成功，我說過我要好好回報你的愛……
    我說過……
    我要好好……
    回報你的愛……
    想到這，鍾雲慢慢地，把戒指再次放在唇邊，吻著，眼角已不自覺滲出了淚水。淚水沿著臉龐，直接滑落到耳端，滴落到枕頭、滲入……
    眼簾一眨一眨，加速了淚液的分泌。
    淚眼模糊，卻擋不住往日一幕一幕，在眼前，如電影般，逐格緩慢播放……
    膽怯的自己，勇敢的他
    不顧一切的追求，自欺欺人的默許
    真心真意的承諾，憂心忡忡的不安
    驚嚇的、猶豫的、疑惑的、堅定的、甜蜜的、穩定的、糾結的、平淡的、溫馨的、痛苦的、釋懷的……
    厲旭啊，原來我們一同走過了那麼多。雖然相識不長，相愛更短，經曆卻深入骨骼。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我！你說你是一見鍾情，嗬嗬~~~好一個一見鍾情啊！原來我擁有跟他一樣結實、強有力的胸膛？怎麼之前沒發現？
    嗬嗬，你的出現讓我又多了一個可取之處呢……其實，我的優點還有好多好多呢，例如我對你專一的愛！
    厲旭啊，如果讓你再挑一遍，你還會選我？
    如果那天你沒有答應去唱K，如果他們不是說穿你的性取向，如果你沒有站在外麵等……
    如果那天我沒有找到新工作，如果我不是拿錢去泡妞，如果我沒有經過那外麵……
    如果那天你沒有遇上我，我們會怎麼樣？
    假設的問題真的令人好討厭，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呢，對吧？嗬嗬嗬~~~
    不過，如果那天你沒有遇上我，或許是讓我遇上你呢！我的新工作要去搬運你的畫，我不小心劃花了你的畫，李晟敏要我賠錢。你肯定很生氣，出來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哈哈哈，我們還不是會認識？對啊……我們命中注定的！
    如果命運重來，沒有讓你愛上我的話，就讓我去愛上你吧！如果你沒有選我，就讓我去追你吧。
    即使所有都回到原點，我還一樣地會記得我對你許下的諾言，並信守！你渴求的愛，隻有我能給。我愛你，不後悔的！
    我們的命是連在一起的，無聊是誰先找到誰，都一定是一樣的！
    厲旭，我們重頭再來吧！
    你會記恨赫在嗎？如果不是他……嗬嗬，我又來假設性的問題了！哎……
    赫在隻不過是個導火線，即使不是他，也會有另外一個人來點燃這把火的。
    錯誤已經鑄成了，即使你偽裝得再好，也總有破綻的。你的心虛讓赫在有機可乘了。其實不算是赫在的戳破，隻是你自己撐不下去了。
    也是，你撐了很久了，從小時候就不能不把自己收藏起來，到後來釋放勇氣。嗬嗬，其實你才是最膽小的一個吧，你為了掩飾自己的膽小，才偽裝成堅強。
    我開始怎麼沒發現呢？勇敢的你，內心其實多麼的脆弱。不過放心吧，有我呢！
    以前你勇敢我膽怯，現在該是我發揮我魅力的時候了。有我就有將來！記住我說過的話！
    赫在的確是我的好兄弟，雖然他的戳破，讓我們走進了現在這個胡同。
    其實，我該感謝這次的戳破，讓你終於可以釋放了。橡皮筋拉得太緊了，已經到了極限了，以前的包袱夠重了！你要好好休息。
    而我呢，我終於看懂你的心，也看懂自己的心。原來我已經愛你愛到不可救藥了。
    赫在喊我，應該恨你割掉我；樸醫生猜想我，應該恨你心狠手辣。
    對，我都恨的！一個正常的人，都恨的！但！但原來我最恨的，隻是我那不甘心的胡思亂想。
    我被你割了那裏啊，我竟然不因此恨你；你殘害了無辜的人，我居然不想你被拘捕。你說我是不是不可救藥了？應該屬於病入膏肓了。
    唯一的藥，就是你了，金厲旭！所以，你不可以把我丟下！我不會放過你的啊！記住我說過的話！
    我們麵臨最嚴峻的考驗了，過了明天，就什麼都不一樣了！但凡事總有解決的方法，我們一起去嚐試吧！
    明天，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金厲旭，你不要以為你解放了靈魂，就可以放任一切！我不會讓你獨自一人麵對的。
    從你勾引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注定要連在一起了！不要妄想在最後一刻將我丟開！
    你令我不能生孩子了，你不需要負責嗎？我一定要把你糾纏到底！
    明天，新的一天！我把將來許給你了！記住我說過的話！
    厲旭，我們重頭再來吧！
    微光透過玻璃，射進房間，漸漸有了溫暖的感覺。太陽公公還不肯露臉呢，隻羞澀地躲在大山後，還在打嗬欠嗎？山峰頂端開始添上鹹蛋黃的顏色，光芒緩慢地延伸開來，綠葉紅花因此鍍上了光彩。萬裏無雲，旭日初升，鳥兒開始鳴叫，魚兒開始躍動，新的一天以美好的一麵展開！
    躺在床上，鍾雲手握戒指，停在心髒處，睡顏平和，嘴角還有一絲……久違的……微笑！
    鍾雲在護士攙扶下，到洗手間徹底清洗了臉，也刮了胡子，換上幹淨的病服。吃過午飯後，在病房裏走了幾個來回。舒動了筋骨，擦擦身體的汗水，然後坐在床上，等厲旭的到來。雖然表情很平靜，但禁不住內心的激動。距離上次在拘留病房外遠遠地看了看厲旭，已經相隔好幾周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胖回一點呢？不知道他心情是不是真的釋懷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很想自己，就像自己…很想他……一樣……
    厲旭啊，我好多話想要跟你說，好多好多，多到……不知道待會要從何說起呢。你呢？你應該也是吧！
    不見一日，如隔三秋。我想你的心，如螞蟻在咬。
    樸醫生，你趕快過來啊，趕快把厲旭帶過來吧。
    我要把他狠狠地抱住！甚至，我還想好好的親吻他。我要親口跟他說，無論他做了什麼，我愛他的心，不會變！
    越等越著急，時間再跑啊！秒針移動一步，鍾雲的心就被顫動一下，手掌都被搓出汗了……終於，2點多的時候，門被敲了幾下，推開了，正洙出現了，鍾雲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就被硬生生的冷卻掉，因為，正洙告訴他，厲旭拒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