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房內一片死寂，窗外的一切都與這裏無關。本來就不是身處地獄，為何偏要向地獄走呢？本是要帶來希望的，為何最後卻一同墜入黑暗？為何……
    鍾雲收起哭泣，放下手，望向對麵厲旭。其實你和我一樣的痛，對吧？！
    “李晟敏曾經問過我，我拿過什麼來回報你。我當時真的沒想出來，因為我身體太痛了，我根本不能清楚知道。今天淩晨，和樸醫生聊了很多，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我發現，我對你的心意，都是被我藏在心裏最深深處，深得連我自己…也沒有發現，而你……也沒有發現，所以你不信我，嗬嗬……我很在乎你的，隻是…發現得太遲了，搞到現在…回不去的地步了！你不肯原諒我了…你不要我的…其實，我愛你的程度，真的超過我自己的想象了，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了。就算你說不愛了，而我……”，鍾雲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心髒處：“這裏，滿滿都還是你！！！厲旭，你要我忘記你，很抱歉我做不到，即使你不要我了，我滿腦子都還是你；你要我走，很抱歉我也做不到，我現在太痛了，根本走不了了，我沒有力氣；你要我重新去過新生活，我根本做不到的，沒有你的日子我生活不了，有缺陷的生活不是新生活；我跟你做過了，不可能再接受女人了，估計也沒有女人可以接受我那裏插過一個男人吧；現在身體有了缺憾，估計沒有父母願意讓他們的女兒跟我……”說著，鍾雲的手伸入病服的口袋，摸索著什麼。
    “鍾雲，求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厲旭搖著頭。
    “厲旭，我對你是付出100%的真心。嗬嗬……如果李晟敏知道了我的心意，他肯定開心到、嘴角應該要列到後腦勺吧。哎，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啊，嗬嗬嗬……不過…他沒有機會知道了……”鍾雲慢慢從口袋掏出一把伸縮小刀，把刀身拉住，套好刀柄，舉在眼前。光亮的刀身映出自己的淚顏。此刻，鍾雲覺得自己多麼的淒涼。
    “鍾雲……你要做什麼？……”是厲旭抽泣著的發抖的聲音。剛剛鍾雲說他愛厲旭愛到無法自拔的時候，厲旭已經抬起了頭了。雖然也隻是用手臂擋住自己大半邊臉，也淚眼模糊，但鍾雲說的每一個字都直通靈魂，鍾雲的淚水都刺痛眼球，鍾雲最後的動作更加嚇破了心房。
    “厲旭，一直沒能讓你安心，是我做得不夠好，你做的一切，因我而起，我出去了，不知道怎麼麵對他們了；而且，我也沒有力氣再走出去了……”
    “你在說什麼？”心被揪得越來越緊，厲旭擔心鍾雲要做出什麼傻事。
    “即使現在你說你不愛我了，或許你真的是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啊！我也要親口告訴你，我愛你！我金鍾雲愛你金厲旭！不確定從哪一刻開始意識到愛你，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習慣你站在我身旁、牽著我的手、摟著我的腰……我的心被你拿走了，拿不回來了，我也不打算拿回來。我知道你很渴求一份愛，即使我是替身，我也願意為你付出我的愛。我愛你的心，從確定了的那一刻開始，從未改變，保質期是永遠！”鍾雲拚盡力，訴說著被一直藏於深處的真心真意。
    “鍾雲……嗚……鍾雲……”厲旭捂住了嘴，卻擋不住哭聲散開。
    “我很喜歡勇敢說愛我的你，執著真誠的態度，到現在我還很回味。但我不再多想為什麼你忽然說不愛了，你有你的原因，就像當初你非我不可的堅持！而我呢，我愛了，就會認真對待！我讀書不多，但也知道，既然選擇了愛，就要承擔得起責任。我說過要守護你的，明天過後，你要去的地方，我人是跟不進去了，可是…靈魂可以的！靈魂，隨人心走，我的靈魂可以每時每刻陪著你左右！你為我付出身、心、血、汗和命，我也可以！”
    “鍾雲，你……你別……”厲旭已經挺起身體，稍微前傾，內心意識到可能要發生什麼了。
    “為什麼當天我們被救回來了？嗬~~如果沒有的話，應該是…最好的結局……現在，我想自私的…把結局改寫並延續！我要在你呆的地方，繼續守候你，直到你回心轉意！”
    “不要……鍾雲不要……”
    “記得我說過，有我就有將來嗎？沒有了你，我也沒有將來了，因為我的將來隻許給你啊！厲旭啊，其實我相信輪回的，這輩子我們沒有將來，那下輩子吧……這輩子，就這樣吧……但是，請記住”，此時，鍾雲的另外一隻手掏出了那雙對戒，手掌一鬆，串在一起的對戒展示在厲旭眼前。那是citytower當晚，鍾雲買來作為承諾的證物。“我愛你！！！”
    說完，鍾雲再深深地看著厲旭，展開笑容。縱使滿臉淚痕，但此刻的鍾雲，卻是最帥氣的，笑容也是最燦爛的，卻叫人看得心寒。這邊的厲旭哭得眼睛腫了，都快要睜不開了，鼻子紅了，臉蛋也擦到快脫皮，使勁地搖頭喊著“不要不要”。當鍾雲的嘴角掀起到最大弧度，手也抬到最高處，厲旭的眼隨著利刀移到。門外的正洙嚇傻了，腳步居然沒邁開，剛好經過的小唐想要立馬衝進去，卻被正洙攔住。小唐不解為何正洙就手旁觀，正洙緊皺著眉頭，緊閉嘴唇，隻是以輕幅搖頭，示意小唐不要衝動插手。
    “厲旭，我愛你！無論你做過什麼，我都愛你！”眼簾一眨，一滴淚緩緩湧出眼眶，緩緩劃過臉龐，在嘴角擱淺。手臂用力一收，向心髒處飆去。
    “不要！！！！！！！！！”厲旭猛地繃直雙腳，飛身過去，要搶去鍾雲手裏的利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唐驚恐一叫，正洙閉上眼睛別開臉。
    一瞬間，沒有那種生離死別的叫喊聲，隻剩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聲。正洙睜開眼睛，眼前沒有血紅蔓延，根本就是一點紅豔都沒有。區別於剛才，唯一不同的是，厲旭已經衝到了鍾雲麵前，跪著，旁邊躺在一把利刀，毫無生氣地，發著幽幽光芒。
    “我不要你死！我隻要你好好活著！”
    “我說過，沒有你的日子我過不下去，跟死了沒有分別。況且，你都不愛我了，我要怎樣處置我自己的命，與你無關！”
    “不是！不是的……”厲旭嘴裏馬上否定，眼睛堅定的看著鍾雲。
    “你還愛我，對吧？”鍾雲眼裏閃著希冀。
    被鍾雲這麼一說，厲旭剛剛鼓起的氣又泄掉了，身體自然地想往後縮回去，眼睛也閃縮起來。腳還沒來得及退後，手已經被鍾雲抓緊了。
    鍾雲意識到厲旭還想縮，於是一鼓作氣，左手一撐地麵，身體前傾，右手用力一拉，把厲旭整個人拉到自己懷裏，然後雙手緊緊抱住！
    一下子被抱住，厲旭還沒反應過來；頓時一絲意念閃過，開始掙紮。但無論如何掙紮，始終沒能掙開鍾雲的懷抱，還是自己根本沒有用力去掙脫。不能否認的是，自己很想念這個懷抱的，一刻也不想離開。
    “不要再動了，我身體很痛，沒有力氣了……”鍾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又惹得厲旭心底一軟。
    “對不起！”厲旭真的不再掙紮了。
    “我要聽的不是這三個字！”
    “。。。。。。。。。。。。”厲旭變得沉默。
    “為什麼不讓我死？之前怎麼就舍得下手？”
    “我……”
    一下子又沉默下來。因為厲旭不再掙紮，鍾雲也不需要繃緊身體，可是這一放鬆，疼痛感又來襲了。從下而上，沿著神經線，直穿大腦。
    “嘶……”
    “怎麼了？”厲旭的臉挪開，看著近在咫尺的鍾雲，緊鎖眉頭，緊咬嘴唇，臉蛋全是汗水和稍微幹掉的淚跡，溫熱感在彼此之間蔓延。厲旭用手指撫平鍾雲的眉頭，撫擦鍾雲的嘴唇，撫摸鍾雲的臉蛋：“很痛吧！對不起，都是我……”
    “不要再說對不起！你不喜歡我跟你說‘對不起’的，我也不喜歡你跟我說‘對不起’，我們答應過對方，不要老把這話掛在嘴邊，我記得的！”
    “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變成這樣。你不需要糾結於我們不正常的感情，不會麵臨痛苦的抉擇，不會…身體有缺憾……一切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罪無可恕的！”
    “不要這麼說自己，好嗎？當初我不知道你的故事，我也一樣接受你；現在知道了，我更加需要疼惜你的。你肩負得太多太重了，交給我吧，所有的事由我來承擔！我說過的，以前都是你在付出，剩下的日子由我來填滿。你還記得嗎？嗯？”
    “怎麼可能忘記！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如烙印般刻在心裏。你說我對你太好了，害你內疚到不能拒絕我；你說你要好好回報我的愛；你說你帶我走過你的以前、現在，要把將來許給我；你說有你就有將來；你說要我相信，你愛我！”厲旭一邊回想，一邊說著，內心那團愛火又被點燃。
    “嗯！我愛你，真的！”鍾雲眼裏是同樣的真摯，內心激起了和厲旭一樣的情感。
    鍾雲把對戒放到厲旭的手裏，自己雙手捧住了厲旭的臉，對準了唇，沒有再思考半秒，親了下去。唇，親過多少次了，每一寸的肌膚都仿佛還充滿對方的味道。但這次彼此都沒有深入探索，隻停留在雙唇瓣上輕輕吸允，來回輾轉。多久沒有嚐過對方的甜蜜了，是很久了，但卻又不算很久。相愛的時間，總嫌不夠的！在鍾雲和厲旭的雙唇對接前，正洙已經很識趣地關上門，離開了。
    “厲旭，好想念你的吻，好甜……”鍾雲移開唇，手指輕輕摸著厲旭的嘴角，額頭碰著厲旭的額頭，繼續說道：“那天李晟敏丟給我錄音筆，叫我聽你的話。當時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你親口告訴我所有的事實，都像赫在所說的一樣；我害怕我知道了真相後，我對你的感情會變質；我害怕在李晟敏麵前，被他看出什麼。嗬嗬，你知道我對他沒好感的啊。嗯……可是，聽過之後，除了該有的驚訝，更多的卻是痛心和不甘。你收藏了那麼多在心裏，竟然沒有跟我說過半分，你願意在李晟敏前麵承認你的故意，願意跟李東海坦白你的童年，甚至願意在赫在麵前透露你的計劃……而我卻沒有資格分享你的故事。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你挑我的原意，是因為那個胸膛？你怕我介意？”
    “嗯……我怕你知道了我不正常的思想，不肯跟我做朋友，那我就等於沒有機會跟你說愛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是你，所以我在乎你怎麼看我，我很怕一說出來，你就立馬跑掉。開始的時候，我隻能說些什麼來試探你，發現你並沒有很排斥，那就等於我有了前進的機會。鍾雲，雖然那時候我表現得很勇敢，大家都那麼說我，但其實我內心抖的不行，我……”
    “你隻能用堅強勇敢來掩飾你的脆弱！我知道，我都知道……”鍾雲把厲旭再次擁入懷，這次鍾雲沒有很用力，反而是厲旭緊緊扣住了鍾雲的腰。
    “其實我畫胸膛，不僅僅是懷念他們，還是…想從畫裏找出一點點的愛。既然沒人給我，那就自己營造吧，一直以來我都在我自己營造的虛無世界裏，幻想著自己在那種愛當中。我一直很羨慕爸爸，媽媽愛他，他也愛他，而我呢！我等，直到你的出現。你知道嗎，雖然我的畫很受歡迎，吳教授給我很大機會，晟敏前輩讓出他的舞台，但我仍能感覺到別人歧視的目光。無論畫作被評價得多高尚，在很多人眼中，我也隻是個懷著齷齪思想的人。我向往同性的戀愛，我需要同性的慰藉，我是個變態的男人。別人的唾棄，我裝作冷漠，其實我心裏慌得很，我怕我再也守不住我的信仰了。在我當眾承認的那一晚，我很懊惱自己的衝到，我怕連那丁點兒的友情也會失去。那一刻我看不到自己的明天，我仰望星空，甚至看到了爸爸他們在彼岸的生活。在我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走的時候，你出現了……就那一刹那，我知道我等到了！”
    “是你爸爸和他，把我帶到你的身邊！”
    “哎？”
    “你抬頭看天空，看到了爸爸。你們是父子，你的心思他怎能猜不到？你許了願，然後願望成真了，就是我出現來拯救你，填補你缺失的感情，從此你不再活在虛無的時間，你的世界有了我，有了愛，有了光明，有了未來！”
    “說情話，代表身體不痛了？”
    “痛還是痛的，不過有你在懷裏，起了緩解的作用。隻要有你在，更痛的我都可以承受，因為我知道，你還愛著我，對吧？”說著，鍾雲側臉，親吻了厲旭的耳朵：“我相信樸醫生的話，更是相信你，我知道你剛剛在說氣話，你想把我氣走。”
    “是啊，都是氣話，我用了多少年來等你呢！不愛是不可能的，相愛的時間還嫌不夠呢！不過，為了守住我的信仰，我做了太多的錯事，傷害了他們和你，我不敢麵對他們，更加不敢麵對你……”
    “為什麼到了最後還不相信我呢？哎，不過，這次我可不會再那麼傻了。我在心裏跟自己說，跟自己賭一次，賭你的信任。”
    “哎？賭？”厲旭挪開懷抱，怔怔地看著鍾雲，表情疑惑。
    “之前因為你對我不夠信任，所以做出了很多傻事；這次，既然你一上來就說不愛，那我就把心一橫，放手一搏。如果你還是不信我的，那我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你也不愛我了，我多沒意思了；如果你信我的，那就代表…你一直愛著我，愛得很深…很深……揮刀前，我盡量說些感性的話，希望你可以改變主意的，可是我說了很多，你還是那麼堅決。我沒辦法了，我隻能選擇下手。我是怕的，不是怕死，是怕痛啊，那個刀子哪能捅一下就馬上死掉，接下來要麵臨生不如死的痛啊，不僅身體痛，還會心痛！不過……哈哈哈！！！幸虧你來阻止了我，我很高興啊，因為你信我了，你終於信我了！你信我一定會下手捅自己，所以你衝過來！啊……我不用死了，雖然身體還是痛，但證明了你愛我……你拍開刀子的那個眼神，我現在還記得！那種堅毅，除了愛，還是愛！”
    “對，你贏了。其實我也不全是不信你，隻是…等了那麼久的愛，我不想失去，所以我才……嗬嗬…鍾雲啊，如果我一直都信你，該多好……”
    “厲旭，沒事的！事情總有解決的方法，我們的心結都能解開了，對吧？我們好不容易走到現在，我不會再輕言放棄的！”鍾雲忍著痛，加大了手臂的力度，把厲旭按回懷抱。
    “是嗎？可是，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沒有人可以幫我們了……就算我們不放棄，也…改變不了什麼了。鍾雲，怎麼辦，我不想和你分開。明天怎麼辦？”厲旭的臉在鍾雲的脖子磨蹭著，手裏更加握緊了對戒。
    “沒事的，沒事的，有人會幫我們的，會有的！要不……我去求求樸醫生？”
    “正洙哥哥？”厲旭抬起了頭，和鍾雲對視著。
    晚餐時候，小唐把鍾雲扶到厲旭病房的門口。門一打開，厲旭就馬上跑過去，接過鍾雲了。向小唐致謝後，厲旭讓鍾雲靠在自己身上，摟住鍾雲的腰；而鍾雲則以厲旭的肩膀借力，一小步一小步的走過去床鋪那邊。由於知道鍾雲不想回去普通病房了，正洙去協調，讓那邊的醫生臨時跑過來一趟，檢查了鍾雲的傷口。厲旭一直很擔心，一進來就問這問那的，鍾雲感覺到兩人仿佛又回到龍山時候的日子了。鍾雲微笑著回答身體沒事，還不忘伸手去捏捏厲旭的臉。
    “對了，你剛剛跟正洙哥哥說了嗎？”
    “嗯，他說…沒問題的！”
    “他答應了？他有什麼辦法？”
    “辦法…總會有的！隻是……”
    “隻是什麼？”
    “厲旭……”不再是剛剛的嬉笑，鍾雲現在是認真的表情：“你說過，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而我現在跟你說，我做的，是為了我們！我剛剛跟樸醫生說了我的想法，我很堅持，因為…就隻有這麼一個辦法了！隻有那樣，我們才可以永遠在一起！隻是，現在我不能告訴你我的辦法。厲旭，你信我嗎？”
    “我信你！什麼都依你！”厲旭毫不猶豫地回答，還握緊了鍾雲的手。
    “行！那就等我們安排吧，現在別想太多了，待會我們先吃飯吧！”
    說完，鍾雲給厲旭一個放心的笑容，摟住他狠狠地親吻，不再是剛剛那個淺嚐的吻了。不一會，醫生小唐敲了門，然後把兩盤熱騰騰的飯菜端進來。小唐和鍾雲眼神對接，眨了眨眼，微微牽動了嘴角。鍾雲點頭示意感謝，話語卻不得不咽在喉嚨。此刻，一切盡在不言中。
    相互動心一瞬間，即使相處時間不太長，但相愛卻是一輩子的。相識、相知、相愛，皆是一種宿命，心靈的交彙讓彼此有訴不盡的浪漫情懷；相守卻是一種承諾，一股勇氣。人世輪回中，永遠銘記我們這段美麗的愛情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