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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東湘死了，還有徐豔豔。
    盡管小哥的酒吧已經被查封了，可是這個消息還是在酒吧的常客之間不脛而走，越傳越凶，竟帶著傳奇色彩。他們說，東湘和徐豔豔，是殉情的。我不信。我從一開始，就以為這是一個惡意的玩笑，斷無可能。
    我和秦浩從哈爾濱飛回上海之後，先是回去了我租的屋子。大爺已經走了，他的骨灰放在了火葬場的靈堂裏；死者走得突然，沒有事先準備好墓地的，按著規矩要擺滿一年，周年的時候再下葬。聯係不到他的女兒，沒有人和我續房租了，我必須從那裏搬出去。秦浩摟摟我的肩，說，我能當你下一個房東麼？
    我們一起去了西寶興路，我說給大爺上個香吧，讓他保佑保佑我們。西寶興路對麵都是殯葬一條龍還有許多花點。花十塊錢買了一小束白菊，捧在手裏的時候，聞得到一股淡淡幽香。路過禮堂大廳的時候，裏麵傳出陣陣哭聲。窗戶裏，一個女人，披著一頭散亂的頭發，哭得死去活來，滿臉通紅，嗚嗚咽咽哭出來的話，像是一段不成調子，讓人聽不懂。秦浩忽然嗬了一聲，我問他笑什麼？他指指那個女的，說，她說浙江話……我問她說什麼呢？秦浩告訴我，大概的意思，她哭那個死掉的男人，什麼都沒有給他留，偏偏留下個白眼狼兒子。
    我們拐過了偌大的禮堂，到了存放骨灰的一號靈堂。在一個神色高深的老人的帶領下，找到了大爺，那是一個類似青花瓷的骨灰盒，還是新的，鋥光瓦亮；而周圍的一些，看著大概擺放了許久，有些灰蒙蒙的了。我們給大爺燒柱香，雙手合十拜了拜。旁邊也有來拜骨灰的人，他們嘴裏都說了好些話；我們什麼都沒說出來，我想，還有什麼用呢？
    我們出來的時候，在火葬場門口，碰見了一個頭發染得金黃的男生。我覺得眼熟，就張望了一會兒，我拉著秦浩說，唉，你看……可是當秦浩轉過頭來的時候，男生卻上了一輛寶馬，看不見了，不一會兒，車子就開走了。
    怎麼了？秦浩問我。
    我說，剛才好像看見了……東湘的前男友。
    他？他來這裏幹嘛？秦浩忽然哼哼了一聲，說，難道他老爸死了？
    我咯咯地笑道，你說得好狠。
    過了兩天，我搬進了秦浩家裏。他說，等什麼時候我再去弄張床。我說，你不願意和我一起睡麼？他望了望我，笑著說，嗯，那就不弄了。
    我想給東湘打電話，然而依舊是打不通的。秦浩說，沒事，會好的。於是我們一起去了河南中路，想到雁城酒吧找小哥聊聊天。然而，當我們到那裏的時候，周圍的還是一樣的車水人流，可是小哥的酒吧，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關閉了。雁城酒吧，那本來殷紅四個霓虹大字，早就被拆掉了，玻璃門上貼著紙條，店麵轉讓。
    怎麼回事？我擔心地問道。
    秦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遠處的電線杆下麵，緩緩走來兩個男人，秦浩對他們打招呼，是認識的。他們走了過來，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對秦浩說，你們也來看看？
    看看？看看什麼？秦浩納悶地問道。
    你們不知道？我看你好幾天前就不來了，還以為你聽到消息就躲開了呢。胡子男人說，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小哥這裏，哪個高幹子弟出事情了，然後人家家裏就遷怒小哥的酒吧，找個借口給封了。
    什麼？我不禁叫道，出什麼事情？
    胡子男人旁邊一個白淨的男生細聲說道，不清楚……反正死了人了。
    誰！是誰！？
    不知道，我……
    是叫鄭東湘嗎！？
    我一步逼了上去，緊緊追問。男生不知所措地望著我，說，好像是的……
    秋白。秦浩拉著我的手，把我拉回來了。他對胡子男人說，嗯，我們先走了。
    我和秦浩兩個人走在路上，我的嘴緊緊抿著，不說一句話。秦浩一句話都沒有說。河南中路上今天很安靜，除了車子，沒有多少行人。風抖挑著枝頭的麻雀，它們失魂落魄地飛向灰色的天空。我們就那樣漫無目的地走在了路上，直到我停下了腳步，是在不想走下去了。我想著，大概是假的——不，一定是假的。我想，東湘好好的，不可能就出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他出事；秦浩還在我的身邊，我無力地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我說，秦浩，打電話給小哥好麼？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