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餡兒餃子，比上海一些東北飯館裏做的要好吃多了。和東湘在一起的日子裏，去過一家東北菜飯店。店麵不大，但是裝修風格確實很有北方的氣息，灶頭被一塊塊雪白的瓷磚貼上了，灶穴裏是一隻大鍋，熱氣騰騰的煮著大頭魚，鍋邊貼著黃色的玉米餅子，我們的頭上，是一盞亮晃晃的燈，燈罩上，竟然惟妙惟肖地掛上了紅辣椒。那個菜館叫大東北，是東湘和我在滿大街找吃飯的地方的時候發現的。他正開著車，準備帶我去燒烤，他說自己忽然想喝啤酒，對瓶吹，然後再吃一大塊一大塊的烤肉；上次我和他去巴西烤肉的時候，他一個人喝了八瓶青島啤酒，喝得肚子鼓起來了，紅彤彤的臉上一直若隱若現地笑著。他拉起我的手，把我當烤肉一樣啃著。我不會開車，那天他那輛保時捷就那樣停在了巴西烤肉的門口，孤零零地停了一夜。第二天他自己去把車開回來，他說，好吧，才停了一個晚上，車玻璃上就貼了五百。
    我驚訝地問道，五百？什麼呀？
    罰單。他裂開嘴，無所謂地笑笑。
    車子還在行駛當中，我坐在他的旁邊，我說，行了，你今天別喝那麼多酒了，你知不知道你好重？我扶著很吃力的。他笑嘻嘻地答應著。他說，小白，我們回家，今晚不在外麵吃了，我做飯給你吃。我說，好啊，去你家還是我家呢？他說，哪裏都一樣。我又問，你要做什麼呢？他說，我們弄兩盒方便麵，在弄點兒鴨脖子鴨爪，兩瓶兒啤酒，在弄張新電影的碟，關上燈，一邊看，一邊吃，怎麼樣，有感覺吧？——去我家吧，我家有立體音響，聲效會很好的。
    我說，就知道你不會做飯。
    他問，那麼你想吃什麼呀？
    我想了想，說，其實我現在想吃香腸……
    他立刻插嘴道，可是我現在在開車啊……
    那弦外之音我竟然立刻就明白了，我說，你就耍流氓吧你。一點都不想人家留學回來的樣子，那麼有氣質。
    東湘哼哼地笑了，說，那都是裝的，大家脫了衣服都一樣。
    我倒是點點頭，說，也對——唉，我剛才說的，是哈爾濱的香腸；還有燉魚，和酸菜粉……都是北方菜。
    東湘一邊開車，一邊聽著我說北方的菜。我們兩個如同貪婪的逃荒者一樣，投入著幻想那些好吃的，仿佛就在嘴邊一樣。我說，我媽以前在家總是給我做的；我說，這些東西，熱氣騰騰的，在大雪的日子裏吃起來很好的；然後，未關嚴的車窗縫隙之間，透進來一股沁人的涼意，一瞬間竟然和北方那邊境小鎮的冰涼無有差異，若不是外麵的燈紅酒綠，人影闌珊，我還真說不出有什麼不對。
    我真說著，我說，等過年的時候我一定要回去一次，東湘，你——哦，你自己還有家呢——我這麼說著，似乎聽見東湘在對我說，沒事，我能陪你回去，我家裏怎麼樣都行——我依舊自顧自地說著，東湘，那裏地方雖然小，可是真的挺不錯的，東湘，東湘，你在看什麼呢？
    車子忽然停住了，大街上人來人往，我們停在了一個路口。東湘手扶著方向盤，轉過頭來對我說，小白，你看——他指著遠處，那就是我們去的個東北飯店，門口擺著一個發光的霓虹燈麋鹿，咧著嘴，在笑。
    母親笑著對秦浩說，等沈秋白在上海站住腳了，還等秦經理給說個媳婦呢——
    我這才回過神，冷淡的歎口氣，唉——
    秦浩笑著對母親說，沒有的事，秋白在單位裏有很多女孩喜歡他呢，用不著其他人介紹——他沒和您說罷？
    母親臉上抹起疲憊的安慰，望了望我，行啦，真是這樣我就放心了，你要是結婚，我就到上海幫你看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