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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人民醫院裏人聲鼎沸的，進進出出都是不斷呻吟的病人和麵色凝重的家屬，白花花的牆麵和天花板，被日關燈照得耀眼。護士醫生都急切地走來走去，克克克的鞋跟聲音讓坐在搶救室外的我心裏有些發慌，束手無措地望著來往的白大褂，可就是沒有一個人理會我。大爺被推進了搶救室，慘白的電子緩緩和上，電子燈上，搶救兩個大字滾燙的紅了起來。
    坐在樓道裏的椅子上，那塑料座椅的表麵讓人覺得冷得出奇，最後隻得焦慮地站起來，靠在了雪白的牆上，耳邊都是小孩的哭鬧聲，還有片片的上海話的嘟嘟囔囔，嗡嗡地響著，雜亂一片，來來回回都是走來走去的人影，腳步聲踢踢踏踏。
    我伸手掏出了手機，茫然地看著剛才東湘發過來的短信，想起了剛才對著那短信發脾氣的樣子，心裏失落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可我沒有打電話給他，東湘如果不是真的不可以，是不會不在我的身邊的……既然他不能見我，現在一定不方便，我打過去也於事無補，更不想勾起心裏一份失落。
    一陣腳步聲越走越近，我抬起頭，看見了一個白衣大夫從搶救室裏走了出來，於是慌張地問道，醫生，老先生怎麼樣了？
    醫生兩鬢斑霜，眉頭一直嚴肅地皺著，嘴角一撇，像是一道深溝。他聲音低沉，輕聲對我說，這樣……最近溫度變化得厲害，老年人身體會適應不了，看來是沒有按時吃藥，心髒出了問題——你是他兒子？
    不……我，是他的房客。
    哦，這樣……聯係一下老先生的家屬，交一下相關的費用，我們好繼續之後的治療。
    醫生。我忽然低聲說道，老先生唯一的女兒在武漢。
    醫生的眉毛挑了一下，沉吟了一會兒。我也感到陣陣的無力，不知道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我說，醫生，雖然我沒有多少錢，不過多少能先墊上些，你們先治療，行不？
    醫生點點頭，高大的身材和嚴肅的臉龐讓人說不出話來。他說，那也想辦法聯係一下他的女兒吧，親屬不來，真不行——說實在的，錢還不是最重要的，總會有辦法，不過要是動手術，沒有家屬的簽字，也不能下手。
    是，是——我不住地點頭，其實心裏已經有些亂了，我小心地問道，那他現在……？
    現在依舊在搶救中……看那樣子也七十多了，這個年紀，又是這麼一個季節——不過我們也會盡力的。
    醫生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了。搶救室的門上，搶救二字依舊火紅。
    搶救室周圍沒有什麼人，忽然間靜悄悄的，那些零落的哭聲和呢噥的抱怨聲隱約地還在耳邊，我卻心裏空落落的，呆呆地坐在了走廊裏的位置上。明晃晃的燈在頭上照著，好像照得我一片空白。我心慌得好像生出一叢叢雜草——我的身邊現在還剩下三千塊錢，本想堅持到上班之後，就一切安好了，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想是全給了也不夠。
    胃裏一陣酸疼，手腳也無力，這樣一趟的突然，弄得心裏六神無主。走到了醫院窗口吹吹風，忽然想起了，那拋棄了自己的生父——記得那年他因為喝酒太多，腦溢血去世了，死的時候，也是那麼一個冬天，況且是北方的數九寒天，雪積得一層厚過一層，送到醫院的時候，人早就完全沒有直覺了。
    天一冷，冬天似乎就開始蕭瑟起來，陣陣北風刮枯柳，順帶著也將一些人的性命刮走了。走到醫院門口，嘴裏噴出一股一股慘淡的熱氣，周圍卻又冷寒凝霜。愣愣地看著手機，看見了裏麵的兩天短信，一條是東湘的，還有一條是秦昊的，都是聖誕節的祝福。
    東湘的那句“嗬，我愛你，傻瓜，不是聖誕節我也愛你。”，看得我心裏發空。忽然間想念起了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卻沒想到我喜歡的人竟然都一個個的離開了我，不在我的身邊。深吸了一口氣，肺裏帶著這十二月末的冰涼。我使勁兒按著手機上的按鈕，心裏懷著一種寂寞的不甘和慌亂，最後，在通訊錄裏，在秦昊的號碼那裏停下來了，撥通過去，等著他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