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秋白，當初我喜歡陳彥的時候，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覺得他好可憐，心疼。
    陳彥他怎了？
    你不知道哦，也是，他好像就和我說過……他小時候，母親就死了，是被他那好毒的父親氣死的，後來，他父親也不管他，就他爺爺管。可是那老人家嘛，那能看穿小孩的心事？他就——上學的時候你不是和他關係特好嘛？老是和他逃課。
    我心裏忽然一陣陣的揪疼了，聲音有些發抖地問道，這些都是，真的？
    看你說的，我騙你這個幹嘛……我是多心疼他，他父親賭博輸了就拿他出氣，打得他和他弟弟——你知道他有一個弟弟麼？
    知道，他還為他弟弟打過架。
    是啊，他爸打他的時候，他就硬挺著，一聲也不吭。打他弟弟的時候，他就衝上去護著……有那麼一次，他爸打得要死，頭上血都打出來了！打得他帶著弟弟往外跑，一夜沒回家。
    莫同說著說著，眼睛有些濕潤，她伸出手指輕輕抹了抹眼睛，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微微皺著眉頭，心裏一股天塌了般的重力壓下來，讓胸口陣陣的隱痛。
    我發出幾乎疼痛的聲音，掙紮著說道，他幾乎都沒有對我說過……他應該對我說，他……心裏該有多難過。
    莫同苦笑著說道，你看我，是什麼命？好多事情他都和我說了，可是就不是喜歡我……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喜歡的是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沒有對自己喜歡的人說，他對我說啊，他怕自己喜歡的人擔心自己……嗬嗬，秋白，你說他，真是呆瓜，傻子，混蛋！我就不心疼麼？我以前——讀書的時候，真挺喜歡他的……
    聽了莫同的話，忽然之間似乎有一觸思緒劃過了眼前，卻很快又掠過去了，隻留下了難過。我忽然又說，莫同，那你現在和那個男的……？
    他麼，我就是可憐他，真的好可憐……你說我傻吧？我媽也說我傻？我也知道我傻，但是我就是不行……畢竟我……
    莫同忽然睜大了眼睛，停下腳步看著我，她說道，秋白，你懂麼？就是，我，不想再錯過——
    你把他當陳彥了嗎？我難過地問道。
    或許是吧——雖然我知道，他不是。莫同冷冷地哼笑了一聲，像是自嘲，她說，行啦行啦，不說這個了，秋白，我想自己走走，你一個人去車站吧。她站在了路口的街燈下，正正好好一張清秀的臉隱隱地看不清表情，就那樣揮揮手，轉身離開。我看著她離開的樣子，總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了一樣，耳邊清清楚楚是哭泣的聲音。
    秋白！
    可是，莫同忽然轉過身來叫我，那是一張依舊燦爛可愛的笑臉，她對我說：
    “秋白，保重。”
    “……嗯，莫同，保重。”
    20
    最終，這次三個人的同學會結束了，波瀾不驚的三人講了幾個故事，然後留下一句保重，離開了。我久久地站在街頭，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離開。手機上顯示，已經十點了。我混混沌沌地回頭過去，是一條又長又深街道，看不見底，隻是黑洞洞，卻有無數的人和車流還有高樓大廈從那黑洞洞之中奔流而來，好像形成了大片大片的迷宮。
    莫同離開了，她說她想一個人走走。我邁開了步子，朝著沒有人的角落走去，身邊是一堵高大的灰牆，走進暗處，忍不住跑起來，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在不斷地倒退。胃裏似乎還酒精的翻騰，灼燒我心裏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似乎一瞬間，我又回到了學校，回到了教學樓，回到了夜裏的火車站，那個讓人汗流浹背的夏季夜晚。我記得我在車上回頭，我看見了陳彥對我揮手，穿著白色襯衫的他帥氣十足，那雙眼睛笑意著看著我，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後那小白點好像一根針，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停下了腳步，心裏一陣難過，幾乎要落下了眼淚，卻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哭。我才知道，同學會的談笑中，大家其實都過得有自己的苦楚，無論在的，或者不在的——可是我們都是堅強的，就像是莫同，她說她要自己逛逛，實際上，她隻是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哭一會兒。
    我扶著身邊灰洞洞的牆，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滿臉是淚了，在風中，被吹得臉上生疼，好像刀割心頭。
    天黑壓壓地沉下來了，隻是這深暗的城市，霓虹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