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自己泡了一碗麵，然後盯著電腦屏幕發呆。打開電腦，卻不知道要幹什麼的時候，就是稍微有點寂寞的時候。牆上的鍾，時針已經已經指向兩點半，我沒有暖氣，隻是圍著條毯子，然後手裏捧著碗方便麵。窗戶是打開的，我從秦昊家裏出來之後，心跳得厲害，腦子也糊裏糊塗的，回到家裏發現出了一身冷汗，喘不過氣來。
    秦昊的家就在梅紅館旁邊那個居民區裏麵。他看著我說，陪陪我，好嗎？我呆了一會兒就答應了。我們把桌子上的菜吃完之後，他又喝了酒，也給我滿了幾杯。我看著那個清透的日本酒，竟然端起來喝下去了。喉嚨又開始發燙，然後就覺得身體熱了。
    出了紅梅之後，我把外套脫下來，迷迷糊糊地走在街上，十二點的街道安靜得嚇人，周圍的陰影裏似乎能跑出鬼來。秦昊在旁邊，摟住我的肩膀，笑了一聲，說，如果你再高一點，就和我當時喜歡的那個男生唱得有幾分相似了。我滿臉酒氣地一頭砸在他的懷裏，然後哼了一聲，說，我頭暈。
    沿著在夜色昏沉下延伸的小路，半夜裏的兩邊草堆裏，竟然雜開著紫木槿，嬌小的花瓣在空氣中顫抖，深秋的花卻透露著冷，在一堵老牆下背對著風。小路的盡頭是沒有路燈的，進了小區之後，好幾個拐角黑得有些看不清路。喉嚨裏的酒熱辣辣滾到眼睛，滲出了點眼淚。我揉揉眼睛，他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說，困了嗎？小心，這裏路暗。
    我被他拉著，卻跟在後麵，茫然地跟著，拐彎，直走，上樓。最後，一扇黑色的鐵門躍入了眼簾，好像巨靈的守衛——我已經迷糊得靠在牆上了。秦昊將我扶進了房間，我沒有看見他家的擺設，卻直接看見白花花的天花板。躺在柔軟的床上一閉眼就幾乎睡著了，秦昊過來推了推我，在我耳邊說，秋白，先別睡，去洗個澡吧，我去給你倒杯茶——
    我睡著了，卻還能聽見他的聲音。明明知道自己的意識還清楚，可就是起不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摸到了一邊的杯子，一把拉過來，然後抱在了懷裏。半夢半醒間，我忽然覺得一陣難受，好像有一個人影在胸口膨脹，翦翦然地從我的眼中出現，我伸手到口袋裏，在找我的手機。
    我要打給誰呢？
    酒的味道就在嘴裏，所有的酒在我的嘴裏都是一個味道。我看見了那個模糊的身影在我醉意朦朧的眼睛裏出現，當然緩緩回頭的時候，那張即將清楚的臉卻又驟然消失，在我眼前又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隨後，又出現了秦昊那張微醺溫柔的臉。而我，卻手裏緊緊握住手機，一時間忘記了呼吸，腦子裏橫衝亂撞的記憶不斷重複，壓抑，最後消失——
    ……秦昊。
    嗯，起來喝點水吧。
    秦昊將我扶起，我的心髒在猛烈地跳。接過他手中的水杯，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看見了另一隻手裏的手機。秦昊看著我手裏的手機，輕聲地問我，要打電話嗎？說著，他就起身準備先回避一下。他高大背影剛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忽然叫出，等一下！
    秦昊回頭看著我，說不清那表情。
    我說，沒有，我，不打了，不打了。
    先洗個澡吧，我這裏有睡衣。
    秦昊走到了床旁邊的壁櫥，打開了門。我愣愣地看著他，心裏難受的很。
    秦昊，我要在這裏留宿嗎？
    秦昊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著我說，你願意嗎？
    然後我們就同時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關上了衣櫥門，然後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
    我搖搖頭，說，沒事——不用了。
    秦昊頓了一下，說，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我是說，我沒有不願意。
    嗬，那先去洗個澡吧。秦昊防鬆了似地笑了，他從衣櫥裏麵拿出了一件睡衣，看上去比我大幾號，不過也沒有問題。我脫了自己的外套，然後找到了浴室。
    你先洗吧，我去開熱水器。秦昊把我留在了浴室裏，留給我一條新毛巾。脫下了衣服，我站在了蓮蓬頭下麵，打開熱水，一股溫暖便流遍了全身。被熱水一澆，渾身舒坦多了。我聽見外麵秦昊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還有電視響聲，叮當的瓶子聲響。
    我想著我的手機，裏麵躺著東湘的號碼。我留下來，沒有對不起他，隻是想到了秦昊剛才在梅紅對我說的那些話，就讓我無法將他一個人放在這個黑屋子裏，守到天明。而我一次次回家之後，身邊也已經沒有了東湘的陪伴。
    我洗好了之後，換上了秦昊的大睡衣，鬆鬆垮垮的。秦昊在桌上擺上了幾份鴨脖子鴨翅膀，還有幾瓶啤酒，在那裏自己啃著。看見我出來之後，嗬嗬笑了兩聲，說道，是不是太大了？
    還好。我扯了扯衣角，就是有點大而已。
    秋白——那你先坐會兒，我去洗。
    嗯。
    我沒有去吃鴨脖子。把他喝完空酒瓶丟到了垃圾桶裏之後，我就進了房間，先爬上了床。秦昊的床是雙人床，可是他明明是一個人單身的。床上也有兩隻枕頭，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忽然很體貼地出現了。我沒有開燈，就躺在了上麵靜靜的等他。忽然，我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找到了我的手機。打開了通訊錄，一條條的翻過去，最後找到了東湘的號碼。我撥通了號碼，期待著他接電話。不過那頭隻是嘟嘟的聲音，最後讓我失望地掛上了，望著臥室的窗戶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