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我沉沉睡去，於是我醒來，覺得清醒一些。三姐就坐在床邊，床頭櫃上擺著三姐煮的皮蛋瘦肉粥，還冒著熱氣。看外麵的光景，已經是下午了吧？秋風料峭，樹上的葉子落沒了，今年上海格外的冷。三姐握著我的手，說，小白，怎麼樣？我說，好多了。三姐把粥拿來喂我，我搖搖頭，隻想喝水，嘴唇都幹得泛起了白皮，睡一覺都是盜汗。喝了一杯水，我問著三姐，三姐，東湘呢？他沒有來過麼？
    三姐搖搖頭，說，小白，你了解他多少？之前接電話的人是一個女的，說是他的未婚妻，你知道嗎？
    我說我知道，他和我說過，他說他不會和她結婚的。
    三姐說，小白，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因為最近沒有工作，所以想找個人接濟一下什麼的？
    我搖搖頭，我不是為了他的錢，要是為了他的錢，我也不會現在憔悴成這樣。三姐到現在都沒有梳頭，頭發亂的樣子，讓她看上去不怎麼年輕了。那雙眼睛又憔悴又無奈，她看著我，說，你們不能這樣，小白你身上是有責任的。我說我知道，我沒有打算放棄責任，我媽我弟弟——我——
    這交談是進行不下去的，沒說幾句，就中斷了。各懷心事的靜了好久，我忽然說，三姐，我媽的事情你也知道，她這一輩子最可憐的就是沒有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她太衝動了，沒有戀愛就結婚——我不想犯同樣的錯誤。三姐沒有說話，最後歎了一口氣，說，把粥吃了吧，一會兒帶你去醫院看看。我說不用了，也不是病，就是昨天剛麵試好，老想著那事兒，心裏累，而且——我本想說，而且還想起了哪些不足與外人道的往事，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隨口應付了一句，滿腦子都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該怎麼辦。
    那邊麵試的事情，不知道如何了。說是一個星期給我答複，可是心裏好急，明明剛過一天，為什麼好像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一樣？我看著自己整理出來的應聘信息一摞一摞地堆在了床頭，我想著自己是不是再換一個試試，長期以來，一直在一種沒有信心的氛圍中生活一樣，感覺什麼都沒有希望似的。在沒有遇到東湘之前，我甚至想去出苦力。東湘攔著我，說，犯什麼神經，有我在，就不會有你出苦力的時候。那時候，還真是感動了一下。
    三姐是理解我們的。我知道，因為她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能知道當我媽得知我喜歡男生之後，會有多麼的難過。那張慈愛的臉上，任誰都不忍心讓她悲傷。三姐從小就是孩子們中的領頭人，就連男孩子都怕她。可她又是最有本事，有頭腦的。即使如此，三姐還是有自己的弱點，就是感情。她也是離了婚的，自己帶著孩子。感情方麵的事情，任誰都說不清，有句話不是說嗎？愛情裏是不存在道德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是錯，我卻覺得，如果真這樣，那愛情該是非常非常純粹的東西，也是能超越性別、年齡、身份……總之，就是說不清。
    哎，三姐，竟然還讓你照顧我了。我說，本來還想帶你到處去逛逛。三姐皺皺眉頭，說，先養好你的病吧，上海我什麼時候想來都可以，哎，這地方就是生活節奏太快，不然我在這裏買個小房子過過什麼的，還是挺好的。
    嗬嗬——我笑笑，說，三姐，肖晴怎麼樣？肖晴三姐的兒子，我的侄子，十三歲了。三姐說，還不錯，讀書也不讓人操心，就是不怎麼吃東西，那個瘦的，聽說班上還有小女生喜歡他呢，那會兒我還讓他班主任帶著我偷偷去看的，那小女孩長得可帶勁兒了！
    一說到自己的兒子，三姐來了精神，我也稍微有了點精神。我說，我就特喜歡孩子，以後也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三姐說，小白，姐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吧，結了婚，不就有自己的孩子了麼？我默不作聲，心裏忽然難過了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三姐說，姐，我自己會找的。
    三姐看了一眼，嗯，好，姐等著參加你的婚禮。說罷，她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發。那眼神中透出了做了母親的女人的那種慈祥。
    三姐說，小白，自從你媽帶著你弟弟會老家之後，天天想著你，一年多了，你也不回去。你弟弟現在長大了，回家的時候，你媽老是以為是你回來了。你知道麼？你媽說，你們兄弟倆的腳步聲太像了。
    我笑笑，點點頭，歎口氣。我說，今年年末，我抽空回去一趟，現在真的不容易，我現在連工作都沒有確定呢，麵試單位對我說，一個星期之後才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