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我在他的懷裏醒了過來，車子裏麵還彌漫著一股芝士番薯的味道。我想自己竟然還在黃浦江邊上。霓虹燈已經滅了，在外灘上還能看見掃地的環衛工人。他掃過來的時候，我還迷糊著，鄭東湘的車門竟然就那樣開了一夜。環衛大爺衝著車裏麵看了一眼，一臉驚異地跑開了，但是我還看見他老遠地向這裏望著。嗯？怎麼了？黃浦江的早上還挺冷的，風還在嗖嗖地吹呢。那邊有兩個老外在拍照片，手上是看上去就很棒的單反，哼，我也好想要。
    嗯？
    鄭東湘他還在睡覺，我在他懷裏。難怪那個大爺一臉怪異，不過，這還是不是最讓人接受不了的。他竟然，把手伸進了我的褲子裏，而且還是內褲裏。我感受到那個地方有他的手的覆蓋。而且，因為剛起床，所以……我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後很快鎮定了，在一些事情上麵我總是很鎮定。我把他的手抽了出來，然後繼好了自己的皮帶。回頭看看鄭東湘，他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車上麵擺著一盒精致的外煙。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牌子的，我英語不好。不過看上去，應該是挺不錯的。不會抽煙的我看著也對那盒煙很有好感。其實如果在沒有遇見鄭東湘之前，給我看看他抽的煙，我的第一反應是他一定很有錢，第二反應就是應該是一個品位不錯，性格成熟的男人。
    兩腿之間竟然還有他手指的感覺。我狠狠地抽出了兩根煙，想，哎，遇到個流氓。他哪裏成熟呢？或許也是有的。可是昨晚上，他躺在我的懷裏，說要我摟他的時候，我還真的……隻能說是惻隱之心吧？反正，就是摟了。
    還有，我從來不承認自己是什麼同性戀。看呐，蒙蒙亮的外灘是那麼的可愛，就像是一個剛醒的孩子。我試著去抽煙，可是我其實不會，什麼煙到我的嘴裏都是那麼的難吃……我想用難吃也是可以形容煙的。我吐了一口煙，忽然想到，陳彥就會抽煙，他會抽煙喝酒，會打架會罵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流氓行徑從他身上表現出來，就是那麼的帶有陽光感和英雄感。我見過他打架，他打了學校附近的一個流氓，隻用了一拳，因為那個流氓搶了他弟弟的零花錢。他狠狠給了那流氓一拳，說，以後別讓我看見你，有種你帶人來打我，打不死我就有你好看的。每次他打完了，都會抽根煙，那會兒是學生，很窮，他抽大前門，或者中南海，還有紅梅。他叼著煙的側臉，你可以想象一下。陳彥會吐煙圈，很有趣。我對著黃浦江，試著去吐一個煙圈，要圓圓的那種。不過沒有成功，我根本不會，而且風太大了。對著風，我想起那個我喜歡的人。我不承認我是同性戀，但是我承認自己喜歡過一個男人。
    這是為什麼？
    我哆嗦了一下，用眼角的餘光發現遠處的外國男人對著我擺弄自己的單反。我很配合的沒有動，也裝作沒有看見他在拍我，而且很深沉地叼著煙。我想，其實我打扮打扮還是可以的吧？這張照片會叫什麼名字呢？在江邊抽煙的男子？不行，太普通了。難道是一個跳江男子的最後一根煙？啊，太傻了……還沒有想好，身後就被人抱著了。
    嘿嘿，手感不錯呢。他無賴地笑笑，又關心地問，餓嗎？
    小心被人看見。我去扒他摟在我腰上的手。
    大早上的外灘，誰會來啊。他不以為然。
    喏，你看。我用手指了指遠處那個照相的外國男人，我說，我想我知道那張照片叫什麼了，應該是叫基情浪花兄弟之類的。
    他哈哈地大笑，說，為什麼是浪花兄弟？
    我一把推開他，因為黃浦江的浪現在挺大的。
    鄭東湘對著我的臉頰親了一下，我很想推開他，因為那邊還有那個外國人，而且我也很不適應。再回頭看那個外國人，他對著我們友好地揮手。鄭東湘說，走，風大了，今天會有雨，我送你回去。然後我們就上了車。在車上，他把我的手機還給了我。他說，你要找工作，我可以幫你。我說算了吧，我自己行，別搞得好像被包養一樣。鄭東湘沒有說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來他想說些什麼，隻是沒有說而已。
    車開動了，我忽然說，以後別隨便把手伸進我——我內褲裏。
    他笑了，開動了車子。
    那邊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我坐在豪車裏麵看著外麵上的班的男人女人發呆。他忽然問我，想什麼呢？我說，沒有什麼。我們穿進了四川南路，在那裏的一家餐廳裏停了下來，在我麵前的街景一下子停止了，我猛然回頭，神經質地拉住了他的西裝衣服，說，我不想吃早飯。我說的很輕。剛才我確實在想事情，但是我沒有說，車一停我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鄭東湘看著我，然後又做好。我又神經質地放開了他的衣角，推了推他說，你去吃飯吧。鄭東湘忽然笑了，說，你怎麼忽然像個女人了？
    我沒有生氣，沒有任何想法，我說，是啊。
    鄭東湘還是出去了，然後手裏拎著兩份早飯，說，看著吧，看著看著就餓了。他把早飯放到了我的懷裏，我就盯著早飯。我腦子裏像是斷了線一樣。
    車開了起來，外麵的陽光很好，有風。街上的男人女人，在幹淨的街道上飛快的走著。九江路雖然很小，但是細長細長的，而且兩邊有很多曆史遺留的西洋建築，據說那是折中主義的建築。或灰色或深紅的高牆，那上麵有窗戶。當然是有窗戶的，人不可能給自己造個牢籠。我手裏的早飯還是熱氣騰騰的，我的手指，我的指尖是冰涼冰涼的。自從我看了馮小剛的《非誠勿擾2》之後，裏麵的孫紅雷說這是末端神經不好之類的，我就覺得，我也是這樣的。忽然，我很抽地問鄭東湘，你看過非誠勿擾嗎？
    什麼？我不看相親節目。
    不是，是馮小剛的那個。
    哦，看過。
    嗯。。。。。。好看嗎？
    還不錯。
    如果能想那樣談戀愛了就好了。我說。我真的是這樣想的。這一路上沒有紅燈，似乎很好運。街景不斷的靠近，遠離，那些西洋人建築的房子真好看。我也想在這裏住，一推開窗，就能看見江景。這樣的生活或許會不錯。那些男人女人，粗略地化妝，歪歪扭扭地走在路上。那陽光，從高樓之間帶著斑駁掙紮著透過來。小時候，我就看著那些灰塵中和藹的光柱，想象著自己能順著那光柱到天空去。我……我覺得自己亂了。
    不知道為什麼，鼻子一酸，我有些，渴望愛情了。
    不對，或許是依靠，依靠。